林小六躺在床上,所有的過往皆已全部喚醒。
夢中,他被逼迫卷入那條湍急的血海之中,奔騰洶涌的海水不斷地灌入他的五官。
他嘶打喊叫,浮浮沉沉地掙扎著,再也無法靠岸……
林云不顧一切地跳入大海,奮力游到林小六身邊。
“小六,小六……把手給我……”
“小六,我來救你……”
熟悉、清脆又著急的聲音在林小六耳邊響起,他奮力掙扎著游了上來,緊緊抓住林云的手。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滔天巨浪打來,將他同林云一起卷入深不可測的海底。
“林云……”
林小六從噩夢中驚醒,滿頭大汗,他擦了擦額頭上密密的汗?jié)n,還好,只是一場夢。
程家兄弟守候在一旁,見林小六驚醒過來,跪地說道:“太子殿下,請隨我們回宮吧,您是寒宸國的太子殿下怎可流落異國?”
林小六聞?wù)Z,冷笑道:“回寒宸國?我離開了九年,早已不是你們的太子殿下。尚且,我亦是不知,回去后該如何自處?你們還是回去吧!”
程耀不愧是皇室暗衛(wèi)首領(lǐng),察覺到林小六眼神有些不一樣,宛如九年前那位果毅的少年,而且言語間不再疑慮他的身份。
但是,他在林小六的只言片語間聽出林小六離開時日太久,不愿再回寒宸國,程耀低語勸道:“太子殿下,您完全不用顧慮這么多。這九年來,皇上在立儲君一事上力排萬難,就是堅(jiān)信太子殿下定能安然無恙回歸?!?p> 程光迫不及待地插嘴吼道:“還有先皇后娘娘,先皇后娘娘泉下有知,定希望殿下能去皇陵祭拜她?!?p> “程光,你……”程耀拉住程光的衣袖,神色擔(dān)憂地看向林小六,恐擔(dān)憂他一想起先皇后娘娘的死而難受。
“殿下,臣冒昧提到先皇后娘娘,自知有罪?!背坦庖苿訋撞剑虬菰诹中×媲?,不??念^道,“臣愿冒死諫言,請殿下三思!您想想冤死的先皇后娘娘,難道您不想為先皇后娘娘報仇?”
林小六暗暗咬緊后牙根,游園一夢今已醒。他的母后為護(hù)的他周全,慘死于黑衣人刀下;他被逼跌落山崖,流落異鄉(xiāng)九年;還有夢中的那一幕,他更不能讓林云陷入危險的境地。
他陡然睜開雙眼,變得冰峭又駭然,下定了決心,“好,我隨你們回去!”
程家兄弟目光堅(jiān)定,異口同聲道:“臣等誓死追隨太子殿下……”
“殿下,還有一事…望殿下能出面。”程光看向門外,空無一人,繼續(xù)低語道,“如今殿下在圣景國的兵部任職,若能盜取邊境布防圖,您在回國前就為寒宸國立下軍功,更能在朝堂上鞏固殿下的太子之位。”
“盜取邊境布防圖!我是不會做此雞鳴狗盜之事!”林小六毅然地拒絕。
“殿下,此乃兵不厭詐……”程光妄圖說服林小六,“如我國有了敵國邊境布放圖,我國定能早日完成統(tǒng)一大業(yè)?!?p> “小六,小六……”林云一面喊著,一面沖了進(jìn)來。
她見林小六神思倦怠,以為他是頭部受傷嚴(yán)重所導(dǎo)致。她拿出手里的兩瓶藥膏,仔細(xì)檢查他后腦勺的傷,眼里寫滿了擔(dān)心,小心翼翼為他擦藥膏,“小六,你是不是很疼?我給你帶了藥膏,也不知曉有沒有用?”
“你這藥效簡直太好了,你一擦我就不疼了!”林小六隨即收回目光,眸色變得溫和,嘴角揚(yáng)出一絲微笑。
程家兄弟看傻了眼,普天之下敢摸寒宸國太子殿下李立誠腦袋的人,還能讓太子殿下笑得如此開心,恐只有這一人吧??蛇@番行為,簡直是以下犯上,欲出手阻止林云的舉動。
林小六一揮手,屏退了程家兄弟,他接過林云手中的藥膏,將她的玉手握于掌心,另一只手輕柔著她的秀發(fā),“我很好,不用為我擔(dān)心!”
這一瞬間,林小六剛筑起堅(jiān)硬的心變得柔軟動容,他多想立刻帶著林云逃離所有的是是非非,尋一處世外桃園,這一輩子只是她的林小六,做她心中期頤的那個木匠,陪她一生一世。
林小六恍惚片刻,直到林云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才清醒過來,他知曉該來的永遠(yuǎn)躲不掉。
思慮許久,他告訴林云,那日頭被柱子撞后,兒時的記憶已經(jīng)全部恢復(fù)了。
他接著著急追問林云,會不會介意他是寒宸國的人?但并沒有告訴她,他是寒宸國的太子。
他只曉皇室爭斗的血雨腥風(fēng),只想留給她一片安寧的天地,讓她無憂無慮地伴在他的身邊。若有一天,他能登基稱帝,林云就是他此生唯一的皇后,與他攜手共享江山繁華。
林云告訴他,不管他是誰,永遠(yuǎn)是她的林小六。
林小六欣慰地笑了,滿腦里又想起昔日與林云朝夕相伴的日子;轉(zhuǎn)瞬間,又想起他的母后。
他沉漠片刻,眼神悲愴,聲音嘶啞,“林云,我……我準(zhǔn)備回寒宸國,去查清母親當(dāng)年被害的真正原因,為母親報仇!”
“小六,逝者已矣。我相信伯母在天之靈,她更希望你能放下仇恨,幸??鞓返剡^好每一天?!绷衷埔宦牐站o林小六的手,心酸與悲傷交織著涌上心頭。
“放下仇恨?你……你是舍不得我離開嗎?”林小六追問道,只要林云讓他留下,他愿放下一切,留在景都陪伴著她。
“我希望你幸福,若雪姐姐很愛你……”林云見林小六神情黯然,竟無語凝咽。
“你舍得我離開嗎?”林小六深情地看著林云璀璨的雙眸。
林云沒想過有一天會與林小六天各一方,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早已甚過親兄妹。
就算現(xiàn)在的他有了章若雪,但只要他留在景都,終還是能隨時相見。可林小六回到寒宸國,此生恐再難相見了,她更害怕他去報仇,擔(dān)心他會有生命危險。
林云緊緊抱住林小六的腰,靠在他的肩頭,像小時候依偎在他懷里撒嬌一樣,“小六,我舍不得你。”
林小六神情含笑中更顯憂傷,輕輕捧起林云的臉,指尖輕撫她的額角,忍住想要親吻她紅唇的沖動,鼓作了一輩子的氣力,“你……你愿意同我一起離開圣景國,到寒宸國開啟全新的生活嗎?無論將來發(fā)生什么,我都會照顧你,保護(hù)你一生一世?!?p> 林云抬起頭,靜默地看向林小六,這是她一生最重要的親人,她當(dāng)然舍不得離開他。
正欲點(diǎn)頭答應(yīng)隨他離開,腦海中的熠塵陌躍躍而出,占據(jù)了她的整顆心房。
若她就此離開圣景國,此生就再也見不到熠塵陌了!
林云心底一陣悸痛蔓延開來,眼里是無法掩蓋的悲涼,“小六,讓我考慮幾日,好嗎?”
林小六的臉上拉出一絲僵硬的苦笑,眼神卻是溫柔地看向林云,深吸了一口氣,“好!若雪希望我能出席她祖母的壽宴,我準(zhǔn)備那日晚上便離開圣景國,這幾日你可以好好考慮?!绷中×p輕摟住林云的香肩,“林云,不要有心里負(fù)擔(dān),隨你的心來做出選擇。不管最后你的決定是什么?無論將來的我在何地,我是誰,你只需要記住一點(diǎn),我永遠(yuǎn)只是你的林小六!”
林云淺淺一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扶林小六躺下休息,為他蓋好被子。
她坐在床邊,就像小時候一樣,握著他的手,輕輕哼唱著歌謠,直到林小六入睡后,她才悄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