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薇亦剛止

29花燈流

薇亦剛止 故里三木 3219 2020-05-08 09:09:00

  阮卿藶慣常都是欣喜模樣,可是今日有些不同,是十分的高興,倒也不是因為除夕,而是識得了一個人。

  因為啰嗦,往常家中弟兄姐妹都并不很耐與他說話,多數時間里,他都是對著清竹訴著自己的滿腹話語。

  今日里二哥卻帶來了一個朋友,言談風趣不說,最重要的是不嫌自己聒噪。這對阮卿藶來說可是甚為難得的,短短半天光景,便從心里認了這個兄長了。

  此刻往大花園曲清亭去的路上,阮卿藶仍在嘰喳個不停:“元大哥,你說的氐羌人真的有那么厲害嗎?”

  “當然,你元大哥可是在西境袞州呆過的。他們胡人與我們大霽人生活習性可不一樣,以游牧為生,可以說是全民皆兵,連老弱婦孺都有一武之力?!痹獞持鴤€手邊走邊說,面色泰然。

  “可是那么厲害,為什么還是被我們大霽人打的偏安一隅?”關于這樣的邊境大事,阮卿藶這個身在云京的少爺,消息來源有限,所以不甚了解,此刻滿面疑惑地向元懌望去。

  大霽朝西境情況復雜,元懌也沒想和這個才十一歲的愣小子說清,屈起手指就往他頭上敲了一記:“當然是因為我們有厲害的將軍坐陣。他們是強悍,可我們比他們更厲害,也只有這樣才能守住邊境,不受他們的侵犯。”

  阮卿藶聽罷若有所思:“可若是我們沒有厲害的將軍坐鎮(zhèn)呢?”

  “那樣……你就不會有這么許多的問題了,深受戰(zhàn)亂的百姓們流離失所,連飯都吃不飽,哪還能像你這樣閑的打聽?!痹獞首鬏p松地說道,臉色卻沉了些。

  阮卿藶肅然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沒有他們,就沒有我們現在這樣的生活……那些保家衛(wèi)國的大將軍真的很厲害!”

  這是第一次有人與阮卿藶談論氐羌胡人的兇悍,短短幾句話間,十來歲少年的心中好似埋下了一顆種子。

  阮卿藶呆呆地抬起頭來,還想問更多,后腦勺卻結結實實地挨了自家二哥一巴掌。

  “還去不去宴席了?那些東西離你這個臭小子還遠得很,且不需要你再如何地抒發(fā)心中激昂之情,再磨磨蹭蹭,我們可就晚了?!?p>  阮卿藶抱著生疼的腦袋,回頭道:“二哥使得好大的勁,且這不在走嗎?又沒停?!?p>  “還敢回嘴是不是?”阮卿芾將眼一瞪,抬腳作勢就要踢。

  阮四少連忙哎喲幾聲,跳著腳上前了好幾步,終于是不敢再聒噪了。

  三人一行從鶴起院過來,確實是來的有些晚了,粗略一瞧,桌上只除了阮侯爺,其余的闔府的主子都已然就座了。

  今晚的宴席分了兩個大桌,一桌女眷,另一桌坐的爺們。

  三人先向阮老夫人行了禮。阮老夫人滿面慈愛道:“好好好,來了便行,快些去坐罷,你們祖父也快到了?!?p>  阮旬竑終于是見著自家的兩個兒子都到了,虎著眼睛連著瞅了幾眼,到底沒出聲。

  此時府的主子似乎除了恪毅候全都到了,將這曲清亭坐得滿當,且各自身后都立著服侍的下人,桌上的菜也全都上齊了,各色菜品擺盤裝點地都是精美的,可見是真正花了心思的。

  座中人略微細語著,不多一會兒,阮侯爺便來了,身形頗為硬朗,快步走到男桌的主位上,將手一揚,洪著聲音道:“宴席直接開始罷。”

  一眾小輩福身稱諾,這籌備許久的除夕飯,終于是開始動筷了。

  女眷桌上,阮老夫人慈愛著神情說些細話,一時又夸今日這宴上的菜,一應都布置的很好。

  俞氏面上笑開了花,夸著宴席做得好,就是夸自己這個管事的人,邊陪著阮老夫人說笑,邊又時不時地招呼著阮渺薇這些小輩,神情言語間頗為爽朗活潑,一副長袖善舞的模樣。

  一片家人懇切熱鬧之間,阮蓉心情卻是好不起來。因這是府里正式的宴會,做妾的姨娘是沒資格上桌的,且阮府不興妾室在一旁布菜,自然也就見不到魏姨娘了。

  阮蓉一時有些感慨:自己這里這樣熱鬧,母親卻只能在西跨院里由采沁陪著了。

  年夜飯之后,便是要守歲了。

  為著這段日子不無聊,俞氏還專門派人做了能漂在水上的花燈,由著下人們一一拿上來。

  花燈是用細竹篾編的,上頭糊了紙,又上了顏色,多是仿著各式樣的花朵,做的比手掌大些,精致小巧。

  阮渺薇從中取了一個荷花式樣的,花瓣呈淡粉色,中間勾勒了細微的黃芯,在這四周的光亮下顯得更加朦朧。

  阮渺薇細白手指托起,將其透著亭上掛著的燈籠光觀賞著,暖黃色燭光傾灑著,在清麗的臉暈開了一塊光斑。

  剛巧回身的阮渺葶,就見了五妹這副模樣,不禁伸手點了點她的臉頰,口中囔囔道:“這個照著,薇兒好似是更加好看了。:

  阮渺薇好笑地拿了她手中的花燈:“四姐挑的什么式樣的?怎么生的如此奇奇怪怪?”

  那是一盞花貓似的花燈,在這一眾植物花卉樣式當中尤為顯眼,也尤為笨拙。

  “這胖頭胖腦的模樣,四姐莫不是照著自己本人選的吧?”

  阮渺葶氣得從鼻子里噴出氣來,一把奪回來:“小促狹鬼,這只貓兒樣的花燈長得如此奇特可愛,就偏你說她胖頭胖腦,且哪里跟我有一分相像了?”

  “大伯母拿來花燈,是寓意著好盼頭,讓我們各自選了,再點著在這溪里流著的,你挑個這么笨重的,怎么飄的起來?怕是一放上去便要沉了。”

  阮渺葶面上有些不以為意,斜著眼睛覷著阮渺薇:“漂不起來,我便不把它放在溪里了,我覺得好看,自個留著放在房間觀賞也是可以的?!?p>  想了想又道:“不行,這個漂不起來,那我還得再去尋另一盞去?!?p>  元懌亦隨著眾人挑了個梅花式樣的花燈,此刻長指攏著這紙糊的花瓣,看著它在暖光下透出來的影綽影子,一時呆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剛才看到的,投在稚嫩少女眉睫間的朦朧光暈……

  那么的小巧脆弱,元懌一時竟有些怕被自己不小心揉碎了。

  輕手輕腳的放上了一段細燭,手托著它在亭前的溪上泛起,又順著水流推了它一把。

  梅花燈就這樣晃晃悠悠的流了下去,左右來回,仿佛知道他的心思般,直直撞上了那盞粉色的荷花燈,阮五的。

  元懌略一錯眼就看見了那盞燈的主人,低著眼睫注視著汩汩的溪水,神情平靜卻又悠遠。

  阮渺薇看著自己放下的荷花燈,在溪就流中跌跌撞撞,到底是流出了自己的視線。

  這道活水流出方向的是府外,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這些個被寄美好愿望的花燈,又被下人們用長竿撈起來,變做了一堆爛濕的紙團。

  放花燈的人們不知道這個事情嗎?自己滿心雀躍許的心愿,珍而重之放在溪流里,再看著慢慢遠去,花燈的每一次搖晃似乎都牽扯著心神。

  然而自己這樣看重的東西,在一個拐角處就被人當做了廢紙,隨意擲在籮筐內,仿若一灘爛泥。

  當然是知曉的。

  只是人總是愛許愿的,想著未來要怎樣怎樣,就像人們無論活的是苦、是樂,心中總要有希望的,總是對著未來有著虛幻的希冀。

  便是自己親手放出的花燈流出不過幾里,但還是承載了滿心的希冀,在另一個看不到的地方,緩緩流出很遠,很遠……

  “薇兒,你許了什么愿望?”阮渺葶又選了一個月季花燈,此刻推著它流走了,抬頭望著阮渺薇道。

  “許多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若我問你,你會說嗎?”

  阮渺葶微蹙著眉頭,想了想道:“是這么個理兒,但薇兒若問我,我會告訴你的。”

  “那我現在問了,你說吧”

  葶姐兒屈著身子湊到阮渺薇耳朵邊來,聲音小小的,還略帶著呼吸聲:“我希望我們在這所有的人,今后都會平安喜樂。”

  說完了卻好似有些害羞的樣子,用手給自己扇了扇風,又略推了推阮渺薇的肩膀:“我說了,你的呢?”

  阮渺薇將眉頭一挑,笑著出聲:“你會告訴我是你的事,可我卻沒說,我會把我許的告訴你,四姐是不是搞錯了什么?”

  葶姐兒一聽就來撓阮渺薇的腰窩:“好啊薇兒,原來你就是來詐我的,可真是不公平!”

  阮渺薇轉著身子躲開:“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又沒逼你?!?p>  “你竟是拿話來兜我,只是今日我是一定要知道的,你別躲!”阮渺葶笑著追上來,兩人鬧在一起。

  到最后了,葶姐兒到底還是沒有得到答案。

  阮渺薇推著自己挑的那盞荷花燈,看著它漸漸遠去了,她什么都沒許。

  縱然知道這只是個游戲,沒必要深究,但內心卻依舊不想寄托于這些東西。

  她連騙騙自己都不肯。

  慢慢的夜也深了,這樣的晚上更深露濃寒涼的很,阮老夫人終于打發(fā)人各自回自己房里守夜了。

  阮渺薇隨著崔氏向阮老夫人拜別,從多壽堂出來,又轉了頭看著一應要退出的阮府主子們。

  阮卿茽,今日一晚上都沒有露面。

  雖則他形同隱形,但也確實是一個大活人,宴席間聽都未聽到有人提一句,縱使是在除夕這樣的大日子里。

  這樣身份尷尬的一個繼子,就算是入了族譜又如何,闔府的人都不在意他,連他名義上的母親——寧氏,都不曾提過半個字,于其他人來說,就更是可有可無了。

  回摶溪苑的路上,阮渺薇擎著崔氏的手,走的緩慢。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