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纖兒雖有些意外,但仍是端莊有禮的模樣:“甚好,葶表妹也一起來罷?!?p> 一行三人便直接過去了,阮渺薇心思細(xì)膩,覺得阮渺葶似有些奇怪,路上挑個時機輕輕問道:“四姐,你怎么了?”
本是一貫嬉笑著的臉上,卻有些沉悶,過了一會兒才道:“沒事啊?!?p> 這就是有事,阮渺薇看她一眼,心中了然,卻沒有繼續(xù)再問了。
呂纖兒的住處是呂阮氏出嫁前的小院子,現(xiàn)在住了三人連帶各自的下人,顯得有些小了。
阮渺薇甫進(jìn)入,就感覺到了逼仄,一打量,就可以知道,姑母三人住的地方,還沒有自己的東廂房的院子大,但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
呂纖兒帶著兩人進(jìn)了一處耳房,這里是她的書房,狹小但布置得很雅致,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心思的。
三人不做其他只是站著,似乎都擠了些,呂纖兒也沒想到會這樣,感覺很不好意思,略紅著臉道:“地方狹窄,有招待不周,還請妹妹們見諒?!?p> 邊端出了繡凳來,招呼兩個表妹坐下,又吩咐著白果去上茶。
這書房最顯眼的是書案后頭掛著的一幅畫,用色大膽,鮮艷多彩,且篇幅極大,占了大半部分的墻面。
也是因著這幅畫,才使得原本逼仄簡陋的書房,有了很大的改變。
阮渺薇遠(yuǎn)觀了一會兒道:“表姐的這幅花鳥圖,倒是畫工精湛?!?p> 呂纖兒笑道:“不過是隨便掛著裝飾的,倒承不了你的夸贊?!?p> 阮渺薇又起身走至畫的跟前,細(xì)細(xì)打量起來,越看眼里越是驚艷:“不知表姐這畫是何人所作?觀新舊應(yīng)當(dāng)就是近些日子里作畫出來的。”
聽著表妹的恭維,呂纖兒不好意思道:“因這房間有些老舊,所以我才畫了這副來添添色?!?p> 阮渺薇著實驚訝了,原本以為是什么大家畫的,居然是表姐自己手作的。
語氣里有著驚嘆:“表姐居然有這手法,好生厲害!”
呂纖兒愈發(fā)臉紅,將手帕捏了又捏,方道:“我自小喜愛擺弄這些,所以才有那么點心得,倒是讓妹妹見笑了?!?p> 一旁的阮渺葶在聽到五妹這般夸贊后,也是起身細(xì)觀起來。
“怎么會?這花鳥畫的筆精墨妙,且意境頗深,我喜愛極了?!比蠲燹辈粣劾C藝,對書法繪畫倒很是喜愛,平常在自己書房閑來無事時,也是愛練字消磨些時光。
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這位低調(diào)極了的表姐,原來是個不顯山水的,這般以意境取勝的畫,阮渺薇滿眼的驚喜。
被夸的呂纖兒笑意更是深了:“若是妹妹喜歡,也是可以給畫一幅給你的?!?p> 阮渺葶聽著兩人嬉笑的聲音,沉默不語。她不喜歡這些東西,看著眼前的畫,只是覺得好看,要說哪里好看卻又是形容不出來的。
看著薇兒與表姐兩人談話透著親昵,自己倒似被隔絕在一旁,連句話都說不上,阮渺葶心情愈發(fā)低落了。
呂纖兒還在與阮渺薇說著畫什么,外頭突然傳來些吵鬧的聲響。
向外看去,只見白果與個嬤嬤拉扯著過來。
“不是讓白果去端茶上來么?這么久過去了,拉個人來是干什么?”呂纖兒略有慍色。
兩人近了,只聽到白果邊揪著嬤嬤的衣裳邊道:“你這壞婆子,平時任你蠻橫慣了,連我們院里的份例都敢扣押,今日非得當(dāng)著小姐面說說清楚!”
劉嬤嬤胸前衣服被拉著,心中也納罕這丫頭力氣實在太大,被一路拖著,根本掙脫不了。
呂纖兒思及這里還有兩位妹妹,這樣的場面實在難看,臉色嚴(yán)肅道:“白果你這是做什么?”
白果拉著劉嬤嬤上前來一跪,面上帶了淚跡:“小姐吩咐奴婢去上茶,可奴婢一翻找才發(fā)現(xiàn),茶葉早用完了??扇羰前粗堇?,我們院里是有三兩毛尖的,原來這個黑心的劉婆子并沒有給我們。奴婢也就只好去尋她想要回來,可這婆子竟說本就我們院的份例,奴婢只好拉了她來在小姐面前對峙!”
劉嬤嬤直到了這里,還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掙脫了白果的手,心道原來是在表小姐面前陳述,那她也不怕什么,漫不經(jīng)心道:“本就是沒有份例的,就算你拉了我來,我也沒辦法給你的?!?p> 白果一聽,更是憤怒,拿手指著劉嬤嬤道:“小姐可是聽見了,明明這府里主子都是有這樣的份例,可她偏說我們院沒有,如此睜眼說瞎話,就是想昧下那些東西罷了!”
劉嬤嬤露出不屑:“你這個丫頭才是瞎說,原本就沒有的東西,就是當(dāng)著表小姐的面,我也是如此說的,莫非你們主仆倆還非拉著我個下人,出銀子給你們買不成?”
呂纖兒只覺得丟臉極了,劉嬤嬤是管府里茶葉、針線等瑣物的,問她要個什么,從來都是擺著臉色推三阻四,要不沒有,要不就問了十、八天,才拿出來。
一個下人敢這般做,不能說沒有大舅母俞氏的手筆,只是她們住在這兒,畢竟是仰人鼻息的。這樣的事幾乎天天有發(fā)生,不是這個劉嬤嬤也會是別的管家媳婦兒,每次也就只能忍下了。
呂纖兒一想到兩個妹妹在,怎么能直接揭出這樣的事情呢?只想快點解決,沉著臉色道:“若是沒有就沒有罷,鬧成這樣是好看么?白果從我這拿銀子去外頭賣茶葉來吧。”
劉嬤嬤面上滿是得色:看吧,就算是拉著她來主子面前又如何,這個表小姐自然是擺不起了譜的。
漫不經(jīng)心地略屈了身,就要轉(zhuǎn)身告退,卻不妨被一人叫在了原地。
“劉嬤嬤,按說每個主子每月都有一兩茶葉的份例,這院里可是有三兩的,怎么被你一說倒是還要主子自己掏錢去買的?”
這聲音熟悉,劉嬤嬤看眼來人,心道五小姐的大丫鬟怎么會在這,改了面上的散漫:“子衿姑娘說笑了,這不是老奴說的,我也是按規(guī)矩辦事?!?p> “難道是我記錯了嗎?這個月我也向你領(lǐng)了東西,規(guī)矩應(yīng)當(dāng)是沒變的?!?p> 劉嬤嬤假模假式一笑:“這……老奴卻是不清楚的,只聽上頭吩咐?!?p> 阮渺薇眼見子衿都震不住這狡猾的婆子,冷著笑意走出門來:“劉嬤嬤是聽得哪個主子的吩咐?連原本的規(guī)矩都不顧了嗎?”
呂纖兒有些擔(dān)心,不想表妹為自己得罪人,上前拉了她的手,又被阮渺薇反過來握著拍了拍。
劉嬤嬤見了五小姐,心里很是知道她的厲害,屈膝就是一跪:“小姐,這本就不是老奴能管的,也只是按規(guī)矩辦的。”
阮渺薇知道大夫人俞氏掌家,應(yīng)當(dāng)是她授意,可這事翻到明面上就說不過去了,故意道:“誰定的規(guī)矩,每院的份例本就是大伯母定下的,不若你同我一起去掩芳苑走一下,聽聽大伯母怎么說的罷!”
劉嬤嬤被這么一說,心跳如擂鼓,這樣的授意本就不是明說的,只是象征性地提一兩句而已,至于做到如何地步,都是看自己的手松不松罷了。若是真的為這事鬧到大夫人那去,吃掛落的一定是自己。
連忙磕著頭道:“規(guī)矩太多是老奴記岔了,這就讓小丫鬟送來,還請小姐恕罪?!?p> 對著不同的人說話也是不同的一套,將看人下菜碟這項技術(shù),發(fā)揮到了極致,阮渺薇對這樣的人只有滿心的不屑,轉(zhuǎn)頭向呂纖兒道:“表姐,你怎么看?”
早就習(xí)慣了下人的捧高踩低,局勢這般的反復(fù),呂纖兒心里感謝阮渺薇,雖然對這樣的下人也是深惡痛絕,但是總要留些余地的:“你將東西送來就原諒你了罷?!?p> 劉嬤嬤心中大松,連忙道:“是是是,這就給表小姐送來?!边吰鹕砭鸵?。
阮渺薇看著她的模樣,淡淡道:“若是以后再讓我聽到了你克扣這院里的東西,我可是會拉了你去問問大伯母的,你可記清楚了?!?p> 這意思是以后會管著這宗事兒了,劉嬤嬤心里叫苦不迭,擦了擦額頭的汗,又是恭敬道:“老奴記下了,下次絕對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p> “記住你說的話,退下罷,將東西快些送來。”阮渺薇語氣冰冷道。
幾次三番欲轉(zhuǎn)身的劉嬤嬤,這次總算是終于得以脫身了,腳步是越走越快。
呂纖兒看著劉嬤嬤飛快地離開,擔(dān)憂道:“薇兒其實不必管這些的,這些時日以來,我……我都習(xí)慣了,你管了會給你惹麻煩的。”
從今日的事,就知道這位表姐過得日子如何了,阮渺薇安慰道:“這事兒不會對我有影響的,且看那婆子不肯去大伯母處,就知道這些事兒是她自己做的,表姐你們就是太軟和了些,才讓這樣的下人欺負(fù)了上來。”
呂纖兒嘆出一口氣來,每次這樣的事母親與她,都是不愿撕破臉的,寄人籬下總是不好惹出太多風(fēng)波來,總是能忍就忍。
今日聽了阮渺薇說的話,似悟出來一些了,心里是滿滿的感激,真誠道:“多謝你,薇兒?!?p> “怎么如此客氣,我還要拜托表姐送我一副畫呢?!比蠲燹毙Φ?。
呂纖兒也是忍不住笑了出來,點了下面前女孩兒的翹鼻:“好好好,你想要個什么樣的,我都畫給你?!?p> 過了一會兒后,白果終于端上了三盞毛尖,略顯逼仄的書室里,茶香氤氳繚繞,也充斥著少女的婉轉(zhuǎn)笑語。
只是這樣的笑語里,卻沒有一向好玩鬧的阮渺葶的參與。她低頭摸著腰上的禁步,想的卻是別的。
薇兒那樣怕麻煩的人,也沒見她主動做過什么事,今日里卻會為了表姐出頭,她兩人站在一起互相握著手的時候,自己卻只能干巴巴地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