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又是他
嗯?
聶塵的一個不字令眾人望著馬湘蘭癡笑的臉,一下子齊齊的僵住了。
馬湘蘭也措不及防,生平從未被男人拒絕的花魁俏臉漲得通紅,朱唇微啟甚至忘了該如何接話,一時間竟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聶兄弟,一首詞而已,不至于吧?!标愖榆幍溃吡υ趬阂肿约盒念^的憋悶,此刻有些壓不住了,忍不住站了起來:“南直隸多少才子為圖馬姑娘一笑而挖空心思寫詩作詞,你不知道吧?她能垂青你一個小小……唔,伙計,簡直就是一份殊榮,你豈能拒絕?”
其實聶塵話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這年頭黃老爺子還沒影兒了,自己搶在他前頭唱出來,誰的版權(quán)怎么弄得清?
這么漂亮一姑娘,就這么無情的拒絕,又不是莫得感情的機器,實在不應(yīng)該。
他正在醞釀如何挽回,耳邊聽到陳子軒這番話,頓時就不樂意了。
你特么誰啊?
關(guān)你鳥事?
我寫的詞愛怎樣怎樣,要你多嘴?要不是你幾個護衛(wèi)粗壯,我蹦起來就踩你的頭!
心中正為對方故意拿烈酒暗算鄭莽而憤懣,居然還敢跳出來胡亂指責(zé),聶塵覺得,是不是自己太內(nèi)斂了,讓這沒見過大世面的古代帥哥瞧不起了?
好啊,來啊,誰怕誰。
“其實吧,這首詞送于馬姑娘,沒有問題,我之所以說不,是另有原因?!?p> 聶塵站起來,微微皺眉:“小人曾聞,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鳴。故而英雄不問出處,在于才華本事,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是金子,所以我雖是一個小小伙計,自覺有些本事,也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p> “但陳子軒對吧?你先是故意用烈酒偷梁換柱,暗算我的兄弟,現(xiàn)在又開口閉口殊榮殊榮,瞧不起我這伙計是嗎?呵呵,巧了,我也不大喜歡你。大家以后不要再見吧?!?p> “再者你喜歡討好馬姑娘就盡情去干,關(guān)我何事?你不就是饞他身子嗎?從南京秦淮河千里來到香山,你都帶著她,得手了沒?”
“詞拿去,不過不許跟這位陳公子的詩一齊唱,放在一起都不行,這是要唱笑傲江湖的唯一要求,不然就別唱?!?p> 他口似連珠炮,巴巴巴的一刻不停,陳子軒被震得七竅生煙,雙目有如火燒,手都發(fā)抖了,卻插不進嘴。
馬湘蘭面色慘白,緊抿著嘴唇失了魂一樣,心頭五味雜全,不錯,她是青樓女子,卻是清倌人,雖然早聽?wèi)T了俚語笑言,不過這么直白的被人抖包袱卻是很難看的。
“豈有此理!”陳子軒終于怒了,顧不得斯文矜持,聲嘶力竭的大喊:“你胡說!我和馬姑娘是清白的!”
聶塵伸手挖挖耳朵,雙手叉腰做了個母雞扇風(fēng)的動作,用嘴唇無聲的道:“混蛋吶混蛋,大混蛋吶大混蛋!”
紀(jì)松和秦政已經(jīng)被驚呆了,在座的都是斯文人,聶塵這小子竟然當(dāng)著一縣父母的面口吐狂言,簡直聞所未聞。
“砰!”
紀(jì)松猛拍桌子,想罵一句,卻急切之間,不知道罵什么好。
仔細想想,特么的姓聶的小子一句都沒說錯啊。
詞也是他的,要誰唱怎么唱自然得聽他的,也沒錯啊。
那,該怎么罵他?
紀(jì)松白胡子都在顫抖,猶豫半天,最后叫道:“有辱斯文!散了,今晚就這樣吧!”
秦政趕緊起身,道:“大家都醉了,都回去吧。”
眾人如蒙大赦,山西客商們早就想溜了,拱拱手就跑;紀(jì)松氣哼哼的走了,秦政追上去和他耳語什么;陳子軒和馬湘蘭面色不好看的徑直離去;翁掌柜帶著鄭一官和聶塵,抬了爛醉如泥的鄭莽急急的去尋大夫開點醒酒藥,望海樓的二樓頃刻間就空無一人。
幾伙人各走各的或坐轎,或騎馬,或步行,消失在香山縣的夜幕中。
從十字街往東,是縣城里唯一的一所驛館,本是官面人物來往住宿的地方,陳子軒不知使了什么法門,住了進去。
他獨坐在馬車上,面無表情的不言不語,馬湘蘭和侍女坐的另一輛馬車,免去了逢場作戲般的強做笑臉。
車到中途,停了一下,一個等在路邊的人影上了車,車輪喆喆,復(fù)又前行。
“少爺,我一早去廣州府調(diào)配貨物,晚上才回來,故而沒有去接你,萬望恕罪?!标惖劳簧淼娘L(fēng)塵仆仆,見面就道歉:“香山城小,倒也有些奇妙的地方,若是少爺……”
“不必了?!标愖榆幗裢肀鞠朐亳R湘蘭面前裝逼,卻吃了一嘴的癟,心煩意亂,沒好氣的道:“香山這邊一直是你在負責(zé),家里卻要我來收拾局面,你也算是家里老人了,怎么這般不濟事?說說,問題出在哪里?”
陳道同額頭冒汗,忙躬身道:“是,少爺,其實香山經(jīng)商,不過是給紅毛鬼供貨賺錢,紅毛鬼把大明的東西賣去歐羅巴,利潤連著跟頭的翻,所以我們賺的也比別處可觀?!?p> “這個我知道?!标愖榆幗裉炱獠淮蠛茫骸罢f重點!”
“是、是?!标惖劳敛令^上的汗:“太老爺瞧了這邊的錢好賺,讓我在去年年中過來打開局面,設(shè)了這廣盛商行。起初還順風(fēng)順?biāo)?,香山縣和廣州府得了老爺?shù)男藕?,對我們都很照顧,生意也做到了澳門,紅毛鬼那里也搭上了線,每個月給府里的銀子也賺了不少?!?、
“不過這些賺頭跟太姥爺?shù)念A(yù)期比起來,還是差得很多,今年出頭,就來信要我把利潤再翻一倍。少爺,澳門這邊做生意都已經(jīng)有了定數(shù),商行都有靠山,誰拿多少都有死規(guī)矩,要再多賺一倍,可是為難了?!?p> 陳子軒問:“為難也要做,我們家做事,何時怕過人來?”
陳道同忙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前些日子,就琢磨了一個辦法,想趁澳門總督易人的時機,把貿(mào)易份額奪過來一些,讓我陳家的廣盛商行成為澳門最大的商行?!?p> 他簡單把自己勾連倭人作亂,意圖更改堪合的計劃說了一遍。
陳子軒聽了點頭:“這還差不多,有腦子?!?p> 陳道同舔舔嘴唇:“本來事都成了,怎知靖海商行還有一個以前沒有見過的伙計,姓聶,居然懂得蕃話鬼語,比通事還利落,壞了我們大事?!?p> “如今紅毛鬼對我和倭人紅鼻子綠眼睛的看不對眼,反而信任那個靖海商行的伙計,只要議事都把他叫在身邊當(dāng)通事,隨時都能扇風(fēng)點火,教唆紅毛鬼故意對我們的貨物挑三揀四,這不,昨天有批生絲,紅毛鬼說我們的貨有瑕疵,要扣錢打折,可愁死我了?!?p> 陳子軒越聽越不爽,正欲說幾句,突然心頭一動,問道:“你剛才說,靖海商行?”
“對啊?!?p> “那伙計,姓聶?”陳子軒覺得自己的心在突突的跳。
“對啊?!?p> “可是一個十八九歲、個子高高的年輕人?”陳子軒模樣有些猙獰了。
“對啊。”
陳道同奇道:“少爺你知道他?”
“當(dāng)然知道?!标愖榆幋罅Φ恼归_折扇,啪的一聲,把扇骨都折斷了一片,口中咬牙切齒:“我還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