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躺在了床上,視線一開始還有些模糊,但當我適應了昏暗的燈光后,我看見了一群人在談話。也許是在討論我該不該死掉,或是我怎么暈過去的。我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但我還沒能看清,他便推門出去了。我害怕聽到:“沒關系,我們有的是機會?!钡掖_實聽到了類似的話,也許是錯覺,畢竟我的腦袋還沒能從那次事故中恢復過來,我已經不記得我在這里過了多久了。這一次藍圈救不了我了,旋風救不了我了,麻醉針不會發(fā)第二次,我只能靠我自己。
一旦我能站起來,一群穿著黃色工作服的人就帶著我出了“病房”來到了樓下一個房間。其中一個人給我了一件衣服,叫我換上,然后就走了。我盯著它看了一會兒,然后麻木的照做了。然后我想起了旋風給我的禮物,我走出去看了看。其實跟根本不用擔心找不到人,因為到處都是那樣的工作人員,我找到其中一個然后小心地問他旋風給我的裙子的下落?!芭?,已經在你的衣柜里了。”他粗聲粗氣的說,“但訓練時要穿你現在這身衣服。準備好了就跟我走吧。”我只了一聲就快步進了房間,迫不及待的推開了衣柜。衣領上綴滿了白色絨花和金色蕾絲,袖子口是波浪的,凹陷處縫著越往上越小的星星。上身是淺藍,中間有豎著一豎米黃,周圍是乳白蕾絲,里面則是亮閃閃的紐扣,下身是蜂鳥般的藍綠色,裝飾著白色的薰衣草。好美呀!如果旋轉起來.....“砰”門被打開了:“訓練要開始了,請您跟我出來?!笔巧匣啬莻€工作人員?!芭?,好的,我這就來?!?p> 我剛一出門便被蒙上了眼睛,對方引領著我轉來轉去,然后在聽到門開的聲音后,又直著走了很久,才停了下來?!岸栐囼炂芬呀洔蕚渚途w?!彼蚰程幒暗?。聲音在屋里回蕩,我聽到了回聲。說明這里狹窄,并且一定有許多障礙物,在這種情況下很難逃跑?!霸囼炂贰币辉~讓我更加明白我接下來要面對什么。這意味著我已經不在會被像人一樣對待,而是隨意揮霍的東西,失敗就是死亡。我知道逃跑的可能性雖然很小,但我不會放棄任何可能的機會。我的頭套被摘下來了,但我并不對眼前的場景感到欣慰。
“樓梯、平臺、樓梯、平臺、樓梯......”不知有多少層。微微偏移一點視線,還可以看到全部封閉的垂直滑梯,和平臺上的種種障礙物。這些都被涂上了艷麗的色彩,三原色交錯,形成最為強烈視覺效果,很難聚焦。但最頂端卻是一個謎。我看到跟我差不多一樣大小的孩子們,也跟我一樣站在那里。有頭頂纏上了繃帶的,一只腿長一只腿短的,身上多多少少帶著傷痕,只有我——完好無損。或許他們并不知道我不是那個生存下來而沒有付出代價的人,沒有人是。艷麗的色彩導致我不能看的更遠,所以我把視線移到更近的地方——“新一屆測驗正式開始?!蓖蝗灰幌率裁吹胤降拈T開開了。我感到身后有一個影子在慢慢變大,吞噬著我的腳踝。他們比我反應都快,開始往前跑。完全處于本能模仿,我也開始跑,后面是什么我也來不及回頭看。跑在最前面的一個女孩忽然消失了,近接著又有幾個人,人群忽然急剎,在我面前形成了一個無法突破的屏障。有一個男孩沒能剎住車,飛了出去……呼吸變得急促。他又重新出現在了我的視線里,但他變得很小,接著,他消失了。這時我遲鈍的耳朵才聽到了吼聲,震天卻又奇怪,暴躁而不失狂野。腳步聲在變大,吼聲緊隨其后。我努力擠過人屏,看清了前面有那里有一個溝,很寬,不在我的能力范圍內的寬廣。底下是萬劫不復的洪水,一只手在水中奮力劃動,但很快就被洪水所淹沒了。我回過了頭,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它們的樣子:河馬的頭,豬的身,象的長牙插在兩鄂?;易厣钠っ丫G色的月牙眼襯的格外魅惑靈動。往前走是深淵,后退則是被怪獸撕碎的命運。我們沒有很多時間,但我們都仿佛被凍住了。也許我可以試試跳過去,但對面是無數的未知,而且我從沒跳過這么遠。但這是不是要比被撕碎更好一些呢?大家都在衡量勝算。其中一個女孩,干脆直接往回跑去,跑向怪獸和死亡。她很堅定,沒有退縮。就在長牙碰到她的胸口上時,我仿佛看到了她高傲的眼睛,沒有絲毫恐懼,只有對所知和掌控的滿足與得意。她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她認為她掌控了自己生死。但她錯了,我們掌控不了自己的生死,只是取決于它的長短罷了。我聽到人群里有人在哭泣,我不忍心看那個女孩被撕碎,和那痛心的哭聲。一個小女孩站了出來,面向后面,大聲喊著什么。那是她的姐姐。她往前走了幾步,然后開始狂沖,她金色的長發(fā)飄了起來,一如她的眼淚。沒有人去阻止。怪物跑過來本來應是很快的,但我感覺仿佛過了幾個世紀。女孩已經快要碰到怪物了。她不如姐姐勇敢,她退縮了。她改變了方向,也許是怪獸嚇破了她的堅定,取而代之的是理智。她開始往我們的方向跑,她想跑回來。但她沒能成功。在怪獸的長牙刺進她大腿的那一刻,一個女孩跳了出去.....她想到對面去,去面對未知。她也像第一個男孩那樣消失了,越變越小。怪獸快要到了。是選擇以知的死亡還是未知的恐懼?也許死亡會讓一切變得簡單許多,也許我本就該死掉。幸運之神這回不會眷顧我,怪獸真的來了。我本以為我會選擇勇敢的站在那里,像那個女孩一樣,勇敢的死去。但我錯了。我根本不了解自己,不管他們怎么改變我,不管我如何喜歡那種掌控感和對自己所知道的驕傲,我還是一樣的桀驁不馴和固執(zhí)——只有我自己能做出選擇,如果這注定是一個選擇題,我仍會選擇放手一搏。那樣或許才是真正的勇敢,而不是逃避。也許他們掌控著我的身體,但他們永遠也無法代替我做出選擇:我從不放棄,我擁抱未知。我在那一刻才清楚的認識了自己——我奮力一跳,遠離了喧囂,遠離了假象,跳向那個本真的自我和無限的未知。偽裝的面具則被遺留在怪獸的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