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來來往往,從他們身邊路過。
僵持半晌,嚴越?jīng)]了耐心,他掏出手機點開來。拿到言商的眼前,又是視頻。
言商恨的咬牙切齒,幾年沒見的父母,早已經(jīng)比記憶中的更加蒼老。尤其是爸爸,兩鬢已經(jīng)有明顯的白發(fā)。
言商認輸了,她放低了身段,再沒有先前的那些不管不顧。
她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顯然的讓嚴越很滿意。他收起手機,又摟著她去了五樓的餐廳。
竟也能在人不少的餐廳里找到一個靠窗的絕佳位置,坐在那里,言商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又惹怒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她也沒有說,只是安靜的吃著自己的飯。
很顯然,嚴越不是一個信奉“食不言”的人,他慢慢悠悠的切著牛排,還是不忘開口:“知道今天為什么帶你出來嗎?”
問完,又抬頭看她,在等著她的回答。言商覺得很煩,她已經(jīng)保持安靜了,卻連安靜的吃一頓飯,都是奢侈。他問,她就得答。
“不是為了證明,我拿你沒有任何辦法嗎?你說過了。”
她不咸不淡的一句,對他這個問題沒有多少的興趣。這次大大方方的把自己帶出來,不就是說明現(xiàn)在他什么都不用懼怕,無所畏懼。
嚴越聽到她這個回答,滿意的勾了勾唇。
他說:“也不全是,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你慶祝?!?p> 他說完,又舉起酒杯向言商示意,還真有一種慶祝的架勢,只是卻不知道是在慶祝什么。他也看出了言商的疑惑,身體前傾更加靠近了她一些,說出一句:“今天是六月五號,慶祝你的新生。”
六月五號,那個巷口,那個噩夢般的黑夜。
只這一句,言商吃飯的動作已經(jīng)僵住,再沒有胃口。她就知道他不會做沒有目的的事,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甚至是外貌,但人的本性卻是不會改變。
她張了張嘴,最后也只是說出一句蒼白無力的“謝謝?!?p> 這平淡的反應(yīng)讓嚴越有些不滿,他又喝了一口酒,隨即嘴角又勾起,他興致勃勃的開口:“說說看,謝我什么?是謝我讓你有了新生活,還是謝我讓你擺脫了那個虛偽的苦海?又或者,是謝我讓你的那句‘因果報應(yīng)’實現(xiàn)了?”
言商的忍耐,倒讓他咄咄逼人。他看著她的臉色一變再變,直到蒼白難看。
謝他?言商現(xiàn)在恨不得拿起切牛排的刀刺過去!
她也不再吃了,放下餐具直勾勾的看著他,好半晌實在按捺不住,心里的憤怒壓不下去。她向后靠了靠,企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一切徒勞。既然壓制不住,那就不在壓制,這兩天她也忍夠了。
“你真該下地獄?!边@句話,她說的快要咬碎自己的牙齒。
“嚴越,就算我欠你的,你不也一一討回去了嗎?”
由于人多,周圍并不安靜,言商本來不大的聲音,被淹沒在人聲中。對面坐著的嚴越卻聽了個分明,這是又在和他講道理?
“自作孽,不可恕。你的家族,你的親人在傷害別人的時候,應(yīng)該就有有一天被別人同樣對待的準備。就算我曾經(jīng)做錯了,那也只是不該利用你來對付他們,可這三年,這三年也該還清了。三年里,我的父母,承受著痛苦,我的愛人,也在經(jīng)受著生離死別。而我,也飽受煎熬,現(xiàn)在,我在心里都能恥笑自己,恥笑自己像個傻瓜一樣,被你愚弄了三年?!?p> 她一口氣說完,卻并沒有多大的情緒起伏,只是單純的陳述,陳述著一個事實。
很多事情,她已經(jīng)不再想去申辯,她已經(jīng)不是那個剛出校門的小女孩兒,心里只有黑白分明的世界,一心想著,堅守心中的正義和善良。
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就像她曾經(jīng)確確實實的利用過嚴越,即使當(dāng)時心里是有過掙扎。
她又開口:“再有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仍然會選擇當(dāng)初的那條路,因為喪盡天良的惡徒,人人得而誅之。但,不會選擇當(dāng)初的方式?!?p> 嚴越沉默著,一直沒有說話,她的話他聽進去不少,只是心中的嘲諷更甚。即使當(dāng)初利用感情的是她,現(xiàn)在依然能把這借口說的冠冕堂皇。
“言商,我可比你要誠實,至少不會找借口不斷地粉飾自己?!闭Z氣中,滿滿都是嘲諷。
不同的兩個世界的人,一個在父母嚴格的要求下長大,身上背負著那些“你要活的出彩”的期望,一個刀尖舔血,在黑暗中摸爬滾打。
直到這一刻,言商才意識到兩人之間明顯的差距。她所說的,嚴越并不能理解,不管是那些立場還是正義,在嚴越的眼中,都是她給自己的粉飾。
他的世界很簡單,是一種復(fù)雜到不能復(fù)雜的簡單,他不需要考慮那么多,喜惡全憑內(nèi)心,甚至是全憑心情。
言商和他說不通,心里充滿了無力感。
她也不再說了,只是又拿起了餐具,趁自己現(xiàn)在還活著,即使活的這么狼狽,就像是一個笑話,可好歹是活著。她只是一口一口,不緊不慢的往自己的嘴里喂東西。
他說,她利用感情,現(xiàn)在卻粉飾自己。他怨恨她當(dāng)初的利用,所以想盡一切辦法的報復(fù),精心的布下一個個騙局。
可是,當(dāng)時她有選擇的余地嗎?嚴越的愛,多霸道。就算是得不到,他就會毀掉。自己根本沒有說不的權(quán)利,可是現(xiàn)在,一切倒都成了她的錯。
是她刻意的接近,是她利用,是她讓他家破人亡……
一切都是她的錯,處處是錯,事事是錯!
她吃下了很多,胃都有些發(fā)疼,又復(fù)抬頭去看坐在那里一直盯著自己的男人,自始至終,他的眼里除了嘲諷都是冷漠。不動聲色,卻偏偏又是最殘忍的獵人。
她又喝下了剛才他給自己倒的酒,才逐漸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的言商才確定了一件事,嚴越恨她,大部分原因是三年前,自己利用和他的關(guān)系,讓暗夜組織滅亡。
突然,她就笑了,嘴角勾起,笑的格外好看。直覺告訴嚴越,她接下來不會有什么好話。
有些出乎意料的,言商伸出了手,圓形的餐桌不算是大,她伸出手就能抓到對面的嚴越,就那么抓著他的衣領(lǐng),為了更加靠近他一些,言商還站起了身。
手抓著他的領(lǐng)帶,湊近他的臉,外人看來是令人興奮的調(diào)情,可只有嚴越知道,這個女人究竟用了多大的力道。
呼吸里,帶著些酒氣,她輕飄飄的說道:“別把自己的感情想的那么高尚。你能有多愛我?不過是受不了被欺瞞的滋味罷了?!?p> 言商說完,甚至還輕笑出聲。
嚴越一時間愣住了,他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句話來,有些錯愕。
可她嘲諷的態(tài)度,怎么看都覺得礙眼。
他開口,坦然回答:“我是受不了被欺騙的滋味,這不是也讓你受了一番么?對你肯定是要禮尚往來?!?p> 言商還沒有及時坐回去,就被他攫住了胳膊,以有些尷尬的姿態(tài)。周圍的人,已經(jīng)朝他們這邊看了過來,她也不懼,大不了在這公眾場合之下,來個魚死網(wǎng)破。
男人,又豈會是那種讓自己陷入不利處境的人。
他放開了她,卻又立即繞過桌子,來到了言商的身邊,微微俯身,手還在撥弄著她的頭發(fā)。越靠越近,溫?zé)岬臍庀⒍即蛟谒亩叀?p> “你說,你怎么就有這么強的承受能力呢?三年的時間,是不是在某一刻,愛我勝過愛你自己?是不是覺得,我是你的唯一?是不是現(xiàn)在忘了,連每一次上床都是你的心甘情愿?!”他的聲音很低,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卻像是刀子,一下又一下的插進言商的心里。
他怎么這么殘忍?!
他說:“這就是被欺騙的滋味,好受嗎?”
洗去她的記憶,給一個全新的身份,告訴她,自己是她的未婚夫。
用甜言蜜語編織了一個謊言,讓言商心甘情愿的躺在了曾經(jīng)厭惡的人身下。
清醒后,記憶全部回籠,這讓她情何以堪?
嚴越,要的就是她的這種難堪,煎熬。不是說他們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嗎?不是她還有個志同道合的心愛的人嗎?不是她口口聲聲,宣揚著所謂的道義嗎?
他就是要把她生命中的希望、信仰、皈依通通毀掉!
言商再一次抬頭看他,眼神當(dāng)中全是厭惡,深深的厭惡。和當(dāng)初一樣的眼神,只是厭惡卻更加濃烈了一些。
“和你生活在一起,我覺得惡心?!?p> 沉默寡言的她,性子沉靜的她,終究還是變成了一個以語言去攻擊別人的人。因為正常的交流,已經(jīng)不能表達出她的情緒。
這一刻,言商覺得自己受過的,所謂的高素質(zhì)教育,父母嚴格的要求培養(yǎng),已經(jīng)成了一道枷鎖,她真想像一個潑婦一樣,什么話解氣,就罵什么??墒?,無力的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憤怒,一個詞也組織不出來。
可是,不用其它的話,只這一句就已經(jīng)讓身旁的男人,臉上醞釀出驚濤駭浪來。
和他生活在一起,覺得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