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的底牌(修)
閻清風抱著劍上來見禮,似乎身上的寒氣更盛了些“郡主,諸事皆布置妥當,府中一切安好,屬下想著郡主身邊不能沒人保護,故而前來隨侍,屬下來遲一步,山中多蛇鼠蟲蟻,郡主可有大礙”
燕寧點了點頭,既然事情安排妥當了,二叔暫時也沒事,她就安心了。
秦傾挑了挑眉,深深地看了一眼閻清風,蛇鼠蟲蟻?
秦傾替她斟上伏羲茶,頗為惋惜的說道“你倒是個暴殄天物的,傳言歷代閻清風手握影衛(wèi),都是狠辣的角色,千人軍中來去無痕,怎么到你這兒就成了個看門護衛(wèi)一般的存在了,未免可惜了清風明月使的風流之名”
燕寧有些詫異地看著他,他居然能認出閻清風,這倒是讓她沒想到,轉念一想,因為是秦傾,也很正常,秦傾的直覺一向敏銳。
“清風不是普通護衛(wèi),是我的助手,不是隨便什么看門的護衛(wèi),世子慎言”
燕寧給三人遞了個眼神,示意他們退下。
閻清風走時回頭看了一眼,院中兩個人在喝著茶,似乎處在一個其他人難以融入的氣場之中,而秦傾甚至都沒回頭看過他一眼。他似乎沒有資格,替她計較擔憂些什么。
“世子怎么認出閻清風的?攝政王府的消息竟能穿透整個燕北到達相國寺,著實厲害”,燕寧托著下巴,蕩著腿,金玲也隨之一晃一晃的,聲音清脆,一雙眼笑盈盈的,很能唬人。
“琴山之上,青山湖旁,有座月令宮,那是我一手創(chuàng)造的”
燕寧沒有說話,笑盈盈的表情僵了片刻,第一次覺得自己有些被嚇到了。
等等,秦傾和她說這個干嘛?月令宮啊,那可是月令宮啊!
但凡有些見識的,無人不曉月令宮!
每月十五,月令宮會在青山湖畔的月城開一場月市。一夜之間,一座規(guī)模宏大的城市出現(xiàn)在湖畔,只開三個時辰,一夜成城,一夜撤城,恍若一場夢。
月市則是一場極為盛大的集市,可以買,可以賣,買賣隨意,所有需求都可以在這里滿足,只要你有錢,你的所有需求都可以在這里找到對應的人接盤。
而那些極難以辦到的愿望,則需要進入湖心之中的月城,面見月使,請求月令宮接受請托。這些請托從不以金錢論報酬,而是些別的代價,畢竟面見月使,就需要五千金的入門費。
傳言之中,就沒有月令宮辦不到的事情,據(jù)說月令宮主更是武功獨步天下,從來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更何況是把月令宮和他秦傾世子殿下扯上關系。
這樣的辛秘就這么被秦傾說出來了?仿佛在討論中午要用什么吃食?
秦傾見燕寧不答,以為她還在糾結閻清風的事情,渾然不絕自己的一句話引出了什么波瀾。
“清風劍是當世的十大名劍,月令宮中藏有清風劍的畫像,我剛剛覺得眼熟,掃了一眼他的配劍”
燕寧點了點頭,原是清風劍露了端倪,可她還是想不通,方初見,秦傾就將這么大的秘密告訴她,前一世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這么容易相信人的嗎?
看來結盟的事情可以往后放一放了,秦傾這個人,實在危險,她得再琢磨琢磨,時隔兩世,這個人還是讓人一點也看不透,好在她現(xiàn)在沒有與之結盟的急迫性。
茶水還有些燙,秦傾放下了手中的茶,一手支著腦袋,頗有興致地看著她,一手扣著手指,極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桌子“我已經讓人備好了馬車,待會出發(fā)去謝府,帖子早上讓人下過去了”
燕寧歪著腦袋,有些驚詫的聲音響起“你真的和我一起去?”
秦傾極為自然地點了點頭,一副理所應當?shù)臉幼?,“不然呢,我與你一道,總好過你自個兒登門,人多勢眾一詞還是有些道理的,何況,謝家欠了我這么大一個人情,以我的名義上門,他們不會為難你。畢竟,郡主自己要上門,大概敲不開謝府的門”
燕寧點了點頭,管他因為什么要跟著,反正也是件好事,畢竟...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讓人厭煩的事情,燕寧頗為怨念地趴到了桌子上,“本來我也不想的,可謝家那位家主實在是太過迂腐了”
他敲了敲桌子,燕寧轉過頭,倒沒起身,只抬了雙眼睛滴溜溜地看著他,黑得亮眼,秦傾覺得很是有趣,語氣之中也帶了笑意,“容我提醒一句,謝家家主,您得喚一句外祖父”
燕寧嘆了口氣,將頭埋到手臂之中,唉,若非母妃太美麗,誰與老頭共祖籍。
秦傾好笑地彈了下她的腦袋,眼前的人只是象征性地晃了晃,頭也沒伸出來一個。
她有個很好的習慣,琢磨不清的事情可以不琢磨,不大愛鉆牛角尖,特別能分得清輕重緩急,他扔了這樣大一個炸彈過去,她也就裝作不知道揭過去了。
“容我再提醒一句。你五歲那年,路過謝府,當著謝老的面,一鞭子劈開了謝家的牌匾,當街大罵,無情無義,不配為親。你十歲那年,第一次正式去謝家拜見,氣暈了謝直老先生,在謝家二房大開殺戒,帶走了謝家二房兩位小姐,搶來做你的丫鬟。你覺得這樣的淵源,靠你能自己進得去謝家的門?”
燕寧很是無奈地仰天長嘆,“到底年少輕狂啊,沒識出老爺子害我之心,不然這些事情,我就做的隱蔽些了,倒也不至于滿世界的都知道,平白下了我的面子。謝家的瓊玉樓啊,我早就眼紅了,倒是沾了世子的光,就算他們不想我去,我也光明正大得坐在他謝家堂前,想想真是有意思呢”
說得好似很感興趣,但整個人都有些懨懨的。
秦傾的嘴角抽了抽,看著燕寧的眼神帶了些探究,“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明明不習武,半點內力也無,怎么就一鞭子劈開了謝家的牌匾”
燕寧瞥了他一眼,有些委屈的說道,“也不怪我,不是我劈開的,是它自個兒摔下來摔開的,我就一鞭子把它勾下來了,弄得現(xiàn)在西京城我是去都不大敢去,滿城里都是我威猛的名聲,我這滿肚子委屈還沒處解釋呢”
秦傾被她逗得大笑,可心中的疑惑卻是半分不減,她和謝家之間的關系似乎很是微妙,傳言鎮(zhèn)北王妃雖出身謝家,謝家卻與鎮(zhèn)北王府呈水火不容之態(tài),但剛剛燕寧的語氣里,沒有恨意與戾氣,倒像是個鬧了別扭的小姑娘。
燕寧,也看向秦傾,尷尬一笑。
心里卻打起鼓來,一時間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拒絕辦法,也察覺不出他的意圖,秦傾想團水似的,很能靈活變通,她不讓他跟著只怕出的麻煩事更多,染上濃濃的愁緒,還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偏這神還不能不請。
現(xiàn)在看來,錢債好清,情債難還,這人情是越欠越多了。
院中的梨花開得極好,秦傾看了一眼然后轉過身,在她額頭輕輕一彈,想了想,笑著說道“郡主若真的過意不去,以后多陪我下幾盤棋吧,贏我?guī)状?,全當報答好了。更何況,燕家燕主的人情,比謝府的,值錢多了,這么算起來,我可不虧,甚至還算賺的,只要郡主真的承我情就好”。
燕寧嘴角抽了抽,笑得略有些勉強。
她真的可以賴賬嗎,她倒是想賴賬,可人家都明明白白告訴她了,月令宮是他的產業(yè),她可沒膽子賴掉月令宮主和藥王谷谷主親傳弟子的人情。
燕寧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這世子算諷她還是捧她,她的棋,在他跟前,也只夠收放個棋子的棋童的,贏他一局,怕是要心力交瘁才行。
他剛剛說了‘燕主’,唉,她在他這是一點秘密都沒有了,憑著一把清風劍,抽絲剝繭地把她這半個月做的事全部摸了個透,而她對秦傾,一無所知,她知道的只是,前一世秦傾既然出手相助,那么至少,他們不是敵人。
“我們算朋友嗎?”這是燕寧第一次正式問這個話題。
他歪了歪腦袋,舉起茶盞向她致意,“我一直以為,我們有神交已久的默契”
“當然,我們是朋友”
相視一笑,以茶代酒,一飲而盡,梨花如雨下,燕寧第一次覺得輕松,仿佛很多事情,突然有了底氣。
不知道為什么,她有一種直覺,秦傾不會騙他,他若說以她為友,至少當下,是真的沒有惡意。
秦傾見她好像還在出神的樣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怎么了,一直在愣神”
輕扯了扯嘴角,她微微笑了下,卻有些漫不經心“想起了些事情,感覺有些奇怪罷了,其實很多事情,世子本不必和我說的,我也不大在意”
前一世的時候,她很感激秦傾的,天牢救她,死后托付,不管秦傾是為了燕北的兵權,還是看她一門實在可憐,她都十分感謝。
但讓她不解的是,今世在滅門之前,她和秦傾并無交集,這樣將自己的底牌和盤托出,真的因為覺得投緣,拿她做朋友?那秦傾的朋友也太好混了吧?
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秦傾坦言道“我與郡主想來都不是注重形式的人,我手上有郡主的很多隱秘,我雖不愿知曉,可我這人實在太聰明了些,很多事情,窺管見豹,猜一猜都猜出來了”我
燕寧扯著嘴角,他竟是這么夸贊自己的嗎,秦傾是這樣的人?她隱隱猜到了秦傾的想法了,她已經不期待秦傾接下來要說什么了,這想法還真是,格外奇特。
果然,秦傾很是理所當然地道,“既然知道了郡主的隱秘,在下愿與郡主為友,自然為郡主送上我的底牌,方為真正的誠意,郡主不必太放在心上,畢竟,不論從前鎮(zhèn)北王府和攝政王府的交情如何,至少現(xiàn)在,我真誠地想要與郡主你,成為摯友”
燕寧看向秦傾,他的眼睛里俱是坦蕩的誠意,“你的提議非常誘人,世子可想好了,我這人脾氣不好”
他手上的勢力不是假的,若是能提前和秦傾建立聯(lián)系,確實是件好事,她需要一個能在金陵城里攪得動風云的人物,秦傾真的,太合適了,他只要一句話就能引動朝堂震動,所以不管秦傾背后有什么籌謀,這個人作為朋友,作為盟友,太合適了。
秦傾笑得極為灑脫?!鞍雮€時辰之后,我在山門口等郡主一起前往謝府”
燕寧笑了笑,不做回應,秦傾還真是,讓人沒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