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屏風(fēng)后的人
霍安走后,燕寧也不急著起身,等到確定沒有了腳步聲,朝著屏風(fēng)后頭輕喚道,“出來吧,她都發(fā)現(xiàn)你了,不必再藏了”
一人不緊不慢地從屏風(fēng)后頭沖出來,淡青色的長衫,風(fēng)雅俊朗,鮮少有男子可以把這個顏色真正駕馭得很好,他是一個。
整個人與這個顏色渾然天成,仿佛個園之中修長的翠竹。
他在燕寧的左手邊落座,很是自然地給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已經(jīng)有些涼了,蹙著眉頭抿了一口。
徐徐說道“哦?她發(fā)現(xiàn)了嗎?那真是可惜了”
“不是你故意弄出聲響讓她發(fā)現(xiàn)的嗎?我的小舅舅”燕寧眉頭微挑,有些戲謔地看向她。
謝元慈不置可否,眼神掃過茶盞,撇了撇嘴,“茶涼了”
“小舅舅似乎對著霍安,惡趣味很足啊,還特地嚇了嚇?biāo)?p> 窗戶開了個縫,他向外頭看去,現(xiàn)在只能隱隱約約看到荷塘深處的一點身影。
“還好吧,也不算惡趣味吧,勉強算是隨便替你試一下”
“哦”
燕寧有些夸張地撇了撇嘴,自己來了興致捉弄人家,還要拿她當(dāng)靶子。
轉(zhuǎn)念間,眼里的笑意越發(fā)濃了,“那我們的謝元君試出了什么”
“霍安果然是個有趣的人,聰明,識趣,敏感,多疑”
謝元慈似乎難得這樣認(rèn)真地評價一個人,但腦子里關(guān)于這個人的描述就很自然地宣之于口,可能因為霍安就是個特點很鮮明的人,似乎要比燕寧還要再張揚一些。
她的所有野心,欲望都明明白白敞開在明面上,這樣看起來,她們倆還挺合適的。
燕寧低低地笑起來,似乎每一個詞都不是什么好詞,但謝元慈臉上贊賞的表情居然是真的,著實有些好笑。
其實蠻有意思的不是嗎,剛剛,霍安在謝元慈故意發(fā)出聲響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屏風(fēng)后頭有人,所以才會下意識回頭。
他發(fā)出的動靜不大也不小,霍安第一時間觀察的卻是她的反應(yīng),見她沒有解釋也沒有隨著她的目光看向山水畫屏。
太過刻意的無視也就證實了屏風(fēng)后頭有人,而且是她默許存在的第三個人。
她本可以裝作不知道的,但她還是說了,視若無睹會顯得太過故意,裝傻有時候也不是最優(yōu)解。
大家都是聰明人,明明白白表述出來反而能為自己再博幾分信任。
她在變相向她投誠,詮釋“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道理。
所以才會有那句“第四個人”,細(xì)節(jié)之處可見心思細(xì)膩與老辣。
突然有些好奇,她撐著下巴問謝元慈,“你怎么看?霍安這個人,我能不能相信?”
“這事你要考量的不是這個人人你可不可以相信,而是能不能很好的為你所用。若是你問我的意見,我覺得你可以請她入你麾下?;舭矊τ诂F(xiàn)在的你來說,是有助益的?!?p> 他屈指敲了敲桌面,繼續(xù)說道“當(dāng)前,燕衛(wèi)你雖已啟用,但到底也是靜默了多年的,她手上的擁金閣對你快速掌握消息有很大的助益。就好比說,你可知道,不救之前,金陵城的副相倒了臺”
燕寧有些吃驚,一臉茫然地看向他。
謝元慈冷哼一聲,“我看你就追著秦傾跑了,要么就是沉浸在自己做的局里面,洋洋自得自己的神鬼手段,對外界的事情一點也不關(guān)心。我問你,閻清風(fēng)送來的消息,你可有每天都看”
燕寧有些心虛地撇了撇嘴。
“我不是都讓人送到你那里了嗎?我忙了許久,就先這么歇了一兩日,不妨事的吧”
不妨事?
謝元慈氣得磨了磨牙,深吸一口氣,在她頭頂狠狠一敲。
“你以為金陵這么容易放過你?你的安排看似天衣無縫,可卻忽略了一件事,我們對金陵不了解,徐笠的勢力比你想象的大?!?p> 他的眼神安撫了燕寧有些煩躁的心“這件事你不是讓我壓到了六月十七,延后了小半個月,確保科舉舞弊案的事情能夠巧妙的在‘王府花園夜宴案’消息進(jìn)金陵的時候,形成鼎沸之勢。不過這也讓徐笠有時間發(fā)現(xiàn)了科舉案的苗頭,這事除了謝閣老,首當(dāng)其沖波及的就是他這位相國大人?!?p> 他的眼神微沉,“金陵之中,我們勢力單薄,重要的人證就被他控制了不少,事情隱隱有被壓制的意思,謝閣老也就不大好這時候上書,去做那個萬千人中的靶子?!?p> 燕寧的臉色鐵青,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是她考慮不周了,沒想到另一句話,遲則生變。
尤其還留了完顏烏祿這么久,只怕日后會埋下什么伏筆隱患。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后悔,六月十七,是個極重要的日子,適合拿這些人的血,寬慰往生者。
謝元慈輕搖了搖頭,繼續(xù)說道,“大概傻人有傻福吧。金陵應(yīng)該是有人幫了你一把,前段時間金陵發(fā)生了一件事,百余名學(xué)子攔了當(dāng)朝副相齊豫的車架,被他活活碾了過去,他的衛(wèi)隊與學(xué)子發(fā)生沖突,死傷了幾十人,又抓了幾十人?!?p> 謝元慈略頓了頓,這事情雖然天衣無縫,但他總覺得很像是那個人的手筆。
燕寧敲了敲他,他繼續(xù)說道,“事情一下子爆發(fā)了,謝閣老順勢照原計劃血衣上書,成功地將這件事情推了出來,現(xiàn)在南邊都在議論這件事。為平民憤,第一時間,這齊豫就不能留了?,F(xiàn)在,金陵那位怕是為了新的副相人選和科舉舞弊案怎樣收場搞得正頭疼呢”
燕寧有些失神,她似乎有些猜到這個人是誰。
“這件事情給我觸動蠻大的,我仔細(xì)想了想,如果我去處理,未必能夠這樣果決。所以,我又很認(rèn)真想了想,你現(xiàn)在身邊確實缺少這樣有狠心有野心的人,就好比說佞臣也未必都是壞處。朝堂之上本也不需要滿堂的忠臣,為君之道要持身方正,而治理朝廷卻要懂得平衡。所以,我真誠地建議,你可以選霍安”謝元慈誠懇說道。
燕寧有些沉默,整個人有一點愣愣的。
謝元慈眉頭微微蹙,繼續(xù)說道,“難道你是在介意當(dāng)初她想踩著鎮(zhèn)北王府的聲明向秦傾毛遂自薦?她要做千古一相,就不至于左右逢源,你確實是她的唯一選了。所以自可大方一些,過去的就過去了?!?p> 若不是她的膽子大到這個程度,他倒也不會高看她幾眼,她確實有向上的絕對野心與欲望”
燕寧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不是在介意這個,霍安,我是想要的”
她只是在想秦傾,覺得他這個人活得真累,背后做了那么多,卻是半個字也不說。
“那你讓她找的人?”
“沒事,霍安會找到”
擁金閣在燕北些年,積攢的最值錢的,不就是消息和人脈嗎,她估計都用不了這么長時間。
真是狡猾的女人,電光火石之間談的條件都是百無一失的,燕寧有些無奈地感慨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