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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將相

第28章 冬雪傷春

大秦將相 騎鶴呀 2371 2020-04-30 12:27:47

  先古帝王承天授命,因重始初,必改正朔。

  “正朔”之“正”,指正月,即歲首;“正朔”之“朔”,指朔日,即月首?!罢贰敝f,便是指歷年的第一個月和第一天。而“改正朔”,自然是重新訂正新朝歷年的第一個月和第一天了。

  漢代以前,凡夏、商、周、秦,每更朝迭代,歷法之歲首就提前一月。

  以此四朝為例,夏朝正月建寅,就是說當朝第一個月是寅月,最后一個月便是丑月。商朝正月建丑,其第一個月是丑月,最后一個月是子月。

  以此類推,周朝歷法就以子月為歲首,以亥月為歲末。

  秦用顓頊歷,正月建亥,歲首便是亥月。先古時以前朝末月作為當朝首月,有改朝換代、彼亡我興之意。

  九月三十日,依大秦歷法而言,即一年中的最后一天。秦王政二十四年的歲末,是一個十分值得慶祝的日子。

  在這一年,大秦鐵騎終于踏平楚宮,拿下了秦兵東出最為難啃的一根骨頭。而山東六國已滅其五,剩下的一個齊國,根本就無力與強秦抗衡。就連窮山惡水的黔首愚夫都知道,秦王嬴政統(tǒng)一天下、代周而稱天子,只不過是早晚的事。

  當然,這些都是廟堂之上的軍國大事,對于渭水莊園西廂房內的那名少女而言,這些都太過遙遠。此時此刻,這位十七歲的少女,正抱著被子在床頭上輾轉反側,滿心滿意想的是:天怎么還不亮呀?外面下雪沒有呀?天若不冷,公子還會不會穿新衣新襖呀?要是大家看到我們穿的衣服是一對兒,會怎么說呀?哎呀,羞死人了……

  秦王政二十四年九月三十日卯時三刻,一道道詔書自咸陽宮中發(fā)出,散往四面八方、通達各郡各縣。與此同時,那“功蓋三皇、德過五帝”八個大字,便如羅網一般傳到了大江南北的每一個角落。

  八百里秦川白雪紛飛,如漫天起舞的蝴蝶,落在了手持詔書、縱馬狂奔的使者身上,落在了梧桐院旁、桃花溪岸的渭水莊園,當然,也落在了那思春少女的小小心田。

  王安還沒起床,就隱約間聽到屋外嘶嘶有聲,推開窗子看時,只見院內院外山舞銀蛇、玉裝素裹,滿眼盡是茫茫白色。

  她秀拳緊握,大叫一聲:“耶!”竟興奮的從床上跳了起來,一邊大聲哼唱,一邊手舞足蹈。

  門外丫鬟嚇了一跳,闖進屋內一看,就見主家小姐棉襖也不穿,只套著一件貼身褻衣,站在被子上,花枝招展的跳著舞,大有商公孫女“浪姐姐”之風采。

  丫鬟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急忙拿了一件冬衣,給她披在身上,捂著嘴勸道:“小姐,什么事把您高興成這樣?”

  王安一把推開冬衣,指著衣柜道:“快,拿我的新衣服來,淡紅色絲綢、款式簡潔繡著桃花、昨日剛剛做好的那件?!?p>  丫鬟說道:“是是是?!比〕鲂乱?,幫她穿好。

  王安左右扭了幾圈,問道:“怎樣?”

  丫鬟嘖嘖稱贊道:“傾城仙子、遺世女神。那楚公子見了小姐這等模樣,必然按捺不住,只怕今日就拜倒在小姐裙下了。”

  王安聞言大喜,也忘了要害羞。她坐在銅鏡前,仔仔細細的打扮了大半個時辰,直到將最后一根發(fā)絲梳攏完畢,這才深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走出了西廂。

  霜林紅葉,遙遙相呼;寒冬大雪,盡鋪于地。王安一邊笑著,一邊咯吱咯吱的走到莊園門外,往對岸偷偷看了一眼,果然見楚南雄穿著一件淡青色絲綢新衣,正在河邊賞雪。

  她心中砰砰直跳,本想過去打個招呼,剛走兩步又隨即停下。一怕自己冒冒失失的過去,有些唐突;二來,也擔心楚南雄若問起衣服的事,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王安就這么在對岸樹旁站了許久,連身后的丫鬟都跟著著急催促起來。王安支支吾吾,想去又不敢去,不去吧又巴巴的瞧著。

  過了好一會兒,楚南雄終于看了過來,見了王安,就招招手喚道:“安兒姑娘,要一起玩嗎?我們剛剛堆了個雪人?!?p>  王安隨即笑了起來,接著就用力的點了點頭,極力克制卻又按捺不住的道:“好的,好的。”

  她腳步輕快,一路小跑著踏上了木橋。

  楚南雄一身淡青,王安一身淺紅;楚南雄衣服上水紋修飾,王安衣服上繡著桃花;楚南雄穿的是一體裁衽的簡式長袍,王安穿的是典雅秀美的曲裾羅裙。無論怎么看,二人的衣服都是正兒八經的一對兒。

  丫鬟們看的呆了,站在那里忍不住的贊嘆,就連河邊吵鬧的小廝家奴們,此時也全都默然無聲,盯著木橋兩端這一對兒天造地設的公子佳人。

  王安滿臉春意,人也輕飄飄的越跑越快,正當她一半羞澀一半歡喜的來到木橋中央,想要呼喚楚南雄時,眼角一瞥,驀地發(fā)現雪人旁邊站著一個女子。

  那女子一身淡青色曲裾羅群,與她身上的款式一樣;衣服上繡著桃花,與她的紋飾一樣;衣服質地是天下最好的秦宮絲綢,與她的來歷一樣。

  王安登時一怔,腳步不由自主的慢了。她一邊走一邊盯著那女子背影,總覺得這女子十分熟悉。等越過木橋時,只見那女子抬起頭來,對著楚南雄盈盈一笑,說道:“公子,瞧呀,給它帶了個帽子,漂亮哦?!?p>  王安即刻愣住,站在木橋邊上,臉上笑意瞬間消散,口中忍不住的說道:“魏青桐!”

  青桐渾然不知,看見了王安,便對著她揮了揮手,嬌笑著道:“安兒小姐,快來看呀,青桐給雪人帶了個帽子,美的哦?!?p>  王安站住不動,只覺得身周越來越冷。她強自笑了笑,正要敷衍幾句,赫然看見青桐腰間配著一塊玉璧。

  那玉璧潔白無瑕、精美絕倫、渾然天成、巧奪天工,乍眼一看,就知道是玉中極品,天下間再無第二雙的寶物……

  王安心頭劇顫,只覺得一記悶錘重重的撞在了胸口,整個人都僵硬、發(fā)抖起來。

  眼見得楚南雄對她笑了笑,王安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她一甩衣袖,將自己身上的淡紅色曲裾脫下,扔在雪地里,轉身就走。

  哪知她此時心痛如絞,身上衣服裙擺又長,一個不小心,腳下就被絆住,跌在了木橋之上。

  楚南雄大為驚愕,急忙跑過去將她攙了起來,問道:“安兒姑娘,沒事吧?”

  王安將他推開,瞪了他一眼,說道:“公子,你倒會做人。明明給你的東西,怎么平白無故的送了別人?”

  楚南雄正有些懵懂,身后青桐已經跟了過來。她第一眼見了王安的衣服款式,心里就明白了個七八分,此時見王安扭頭要走,便來到楚南雄面前,摘下腰間玉璧,塞到楚南雄手里,低聲道:“青桐原是配不上這等寶物?!?p>  隨后,便抹著眼眶回梧桐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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