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累

　　很多時候我們沒有能力保護那個在面對別人對我們惡意時的自己。

　　有一天班主任為了給我們釋壓，開始在課堂上給我們說鬼故事來調(diào)節(jié)課堂氣氛。

　　我是個從小在村里長大的小孩，怕鬼怕黑。那天放學后，從廁所出來后的我看見眼前的黑暗，想起在腦海里揮之不去的故事。我不顧形象地在廁所門口尖叫一聲。我嚇到了那天準備上廁所的所有人。排隊買飯的時候。我精神恍惚地對給我盛飯的阿姨說：“我腦子不太好?！?p>　　后面一連幾天，我都不在狀態(tài)。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沒有一起吃飯過。我想還是不要打擾她的好。在這樣壓抑的環(huán)境下，不想讓她看見我這個樣子。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恢復成一個正常人。

　　直到有一天，我得知她們難得換座位。而她由原本的前排被發(fā)配到跟我一樣的邊疆。那個座位基本上是差生專區(qū)。那上課還聽個屁啊。又不是每個老師都有擴音器。又不是每個老師寫的字都能被我們這些后排看見。又不是每個坐在后排的人自學能力都超強。

　　所以在我們班，沒有犯過錯好學生從來沒有坐過后排。甚至有些同學一年都沒有離開過前排。他們或成績好，或進步快、或長得漂亮。而這些，我一樣都沒有。我有時候在想，除了我的家境不能讓班主任收點好處，除了我成績常年倒數(shù)坐在前排老師覺得是一種資源浪費，除了我長了一張不夠漂亮的臉以外，還能不能找到第四個原因？沒有。

　　我沒有長一張會討老師歡心的嘴，更沒有過硬的成績，甚至不敢向老師保證下一場考試我能進步多少名。所以我們這些長期坐在后排的差生，都是被老師冷落的。就算是老師偶爾的點我們回答問題，也無非是想提醒我們在這個知識點上請你們不要再拖班級后腿了。

　　想起高中老師如果對一個學生不喜歡或者說認定一個學生是差生，那么這個差生的朋友也會同樣不被老師看好。沒錯，那個時候我們都是那么在意老師眼光的人。

　　在得知她被冷落的時候，我立刻對老師破口大罵：太過分了！怎么可以這樣！他不喜歡我也就算了，連你都不放過嗎？你可是他班上的學生，他怎么這樣對你。

　　我記得那天，她難過了一整天。

　　我罵了一整天老師。

　　我說：“都怪我連累了你，他真不是個東西。”

　　她說：“與你無關(guān)?！?p>　　我說：“有?！?p>　　“我得水痘的時候他就不喜歡我，說我想回家。你跟我待久了，他也不喜歡你。一定是這樣?！?p>　　根據(jù)經(jīng)典三段論。

　　這個學校的差生不招老師喜歡。

　　在利益至上的這所學校里，差生的朋友在老師眼里也好不到哪去。

　　差生的朋友也不招老師喜歡。

　　在我的第一感覺告訴我老師就是故意的時候。我第一次覺得我連累了她。

　　童悅一直好奇我為什么這么排斥老師。

　　直到我跟她說水痘事件的一天，她告訴我：“那個時候我們好多人都用這個騙過他了?！彼車烂C，難得的對我嚴肅。

　　那我冤枉了一個大家眼中的世紀好人？

　　這咋還成了我的不對了。

　　哦，不好意思。錯怪您了。

　　有天吃飯，童悅說地理老師不錯。

　　我贊成她的觀點。我對著她猛夸地理老師。

　　她說：“不過我更喜歡政治老師。”

　　我說：“我以前最喜歡歷史老師，得完水痘就不了?！?p>　　“你想多了。我后來給你分析過，是你自己跟老師說話的態(tài)度不對?！?p>　　“就是不會原諒，誰讓他說我想回家的。”

　　她笑了。

　　我怎么可能一直因為區(qū)區(qū)一點小事耿耿于懷呢？那些課堂上咄咄逼人針對我的時刻我可不敢忘。

　　一個是我好不容易穩(wěn)定的朋友。一個是經(jīng)受我太多負能量的朋友。

　　我始終沒有告訴她們我無敵排斥老師的真正的原因。

　　但我始終覺得是我連累了她。與座位無關(guān)。因為這一年受我的負面影響，她的成績沒有多少提升。

　　臨近高考，到了一年一度的體檢。

　　難得出校門的我們對體檢格外熱情。那天我每結(jié)束一個項目。歷史老師都神奇地坐在休息區(qū)。終于結(jié)束的時候。我看見我之前的寢室成員。想起那三天她們對我的照顧。我買了許多零食與她們分享。突然間，她們，表情凝重。紛紛搖頭停止吃零食。我轉(zhuǎn)身一看：一雙眼睛看向我們這邊。

　　因為我，她們連見到她們平日里最愛的班主任都要嚇死了。

　　老師，她們可都是好學生?，F(xiàn)在就因為跟我在一起吃點零食，她們就要難得看見你對她們的嚴肅臉，她們可都嚇壞了。

　　真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們。

　　我飛速地拎著零食離開。男生通常情況下是不會拒絕零食的。最后原本屬于她們的零食在我的帶領(lǐng)下被男生瓜分完畢。

　　遠處，班主任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樣子盯著在男生人群里的我。沒錯，那個眼神我不會忘。這里不是中加，你想判我“男女交往過密”也無用。更何況，他們可都是好學生，老師您舍得嗎？回去寫個檢討什么的多浪費他們寶貴的學習時間，所以您最后只能用那種眼神看我這根攪屎棍吧？

　　我們只是在一起吃個零食而已。

　　“男女交往過密?！笔侵屑右豁椬锩?。我們吃飯的時候男生女生要分開坐。

　　想起一個笑話。

　　初來乍到時。寢室的英語課代表，也就是前文提到的哥哥是考取復旦大學的那個女孩。有天中午她說：“今天中午吃飯，我抬頭看見我對面坐了一個男孩。中午吃個米線吃得我汗直冒?！边@姑娘那時還不知道自己是老師身邊的得力助手，今后就算犯錯老師都會手下留情庇護三分。后來發(fā)生的事情，在我們觸犯規(guī)定接受懲罰的時候班主任也確實做到了用他的權(quán)利保護了她。那時想著班干都如此謹小慎微，如此以身作則，我們更不敢有任何找死的行為。

　　還有為了保護學校的草坪，我們走路不能踩。一不小心碰到雷區(qū)，你就成了教官眼里的獵物。匯報給班主任，他們拿錢，班主任扣錢。所以從教學樓到宿舍的那段路，我們每天走得跟游戲闖關(guān)一樣。要有自己的保命路線。

　　我們都懂。所以后來的我們都刻意遵守這一規(guī)章。誰也不想連累誰。反之，誰也不想被誰連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