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被一群公差樣的爺們兒打趣,覺得丟了臉,這村野女子也敢回答說:“官爺們?nèi)⌒α?!爺爺煮得好茶,芳香十里。蕭微笨拙,打散了茶香味?!?p> 向天歌打量這女子,她粗布衣裳,卻有如虹氣質(zhì),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而那叫蕭微的女子也不懼這群人的眼光。
這里的茶確實(shí)好,向天歌和同行的年輕官差們連連痛飲,消去了這爺孫倆幾壺好茶。
這爺孫倆本是江陵蕭氏一普通人家。十幾年前漢國與晉國開戰(zhàn),邊界之地民不聊生。蕭氏之子戰(zhàn)死沙場,兒媳聽聞噩耗,每日以淚洗面,不久香消玉殞,只留下襁褓中的女兒。蕭氏老頭雖然凄苦,但也把孫女拉扯大了。日子一天天過去,蕭微也出落成大姑娘,但因?yàn)榧揖池毨?,也只能和蕭氏老頭一起打理茶肆,少不得要拋頭露面。他們在這城郊,每日雖不忙,來喝茶的人也是稀稀落落的,蕭氏老頭很想為孫女找一戶人家托付終生,竟也是不容易。
向天歌在江陵掛職近兩年,他經(jīng)常去那茶鋪。
或許只是因?yàn)槟青l(xiāng)間女子純粹,就一雙眼睛一面笑容也能讓人念念不忘。
“為何公子每日都來喝茶?”蕭微問。
向天歌笑了,說:“此處有佳人?!?p> 這句話,情意綿綿,像卷曲的牽?;ㄌ?,纏住了蕭微的心。
不知何時(shí)起,蕭微竟盼望著向天歌來她的茶肆。在向天歌疲憊時(shí),蕭微便奉上一盞香茶,那杯茶中滿是泉水沏出的清冽情意。
終有一日,向天歌伸手抱住了蕭微。蕭微輕輕靠在他的懷里,如絲綢般的黑發(fā)隨意灑落在肩頭。向天歌撫弄著她的長發(fā),心中滿足,但他卻在那眉眼處看到了憂傷,他或許感到了蕭微心中的愁緒。
他和她,是兩個(gè)世界的人,他不能輕易地許她婚約。
有時(shí),二人去郊外賞玩,他豎指彈琴,她輕啟丹唇,唱和舞蹈。向天歌不禁嘆道:“有此清歌在旁,何必絲竹污耳?!?p> 蕭微也是知足,說:“老天垂憐,蕭微得公子相伴!”
可這二人都自知彼此身份過于懸殊,唯有知于此,止于此。
快樂總是短暫的,皇帝的調(diào)令來了,向天歌該回都城了。
向天歌對(duì)蕭微終是許下了諾言,他站在在高大的馬上與她告別,指著遠(yuǎn)方豪邁地說:“你等我,我會(huì)接你去建康城?!?p> 已經(jīng)和陸善雅結(jié)親的向天歌,他不斷地恥笑自己,笑自己是多么自大,笑自己以為可以改變很多事情,笑到頭來卻依然沒入命運(yùn)的軌跡,不能自拔。
不管向天歌如何懇求,他父母都死活不同意他娶蕭微或是迎她入府。向天歌執(zhí)拗,向父就勒令他不許出門,罰他在祠堂思過。向父暴怒:“你個(gè)逆子,你對(duì)得起列祖列宗嗎?我向家世代貴族,怎會(huì)和鄉(xiāng)野草民結(jié)親!。”
“父親!和自己心愛之人在一起相守有什么過錯(cuò)!”向天歌憤然抗?fàn)?,“我定要娶她!?p> 向父大罵:“逆子,你別妄想!我這就派人去江陵,將那不識(shí)相的女子打發(fā)了!你若不想她有事,就好好在這里跪著!”
聽到父親要派人去到江陵,害怕蕭微不測,向天歌終是退縮了。他說:“父親!你為何苦苦相逼,只要她平安無事,我愿意放棄?!?p> “好!這是你親口承認(rèn)的。”向父立即轉(zhuǎn)頭,“來人,準(zhǔn)備筆墨?!?p> 向天歌問:“父親!你這是做什么?”
“我要你修書一封,和那姑娘斷絕關(guān)系,從此不再往來!”向父說。
蕭微在江陵苦苦等待,以為就此遙遙無期,卻沒想到等來一封決絕信:“天不遂人愿……自此兩相忘?!?p> 天不遂人愿,自此兩相忘!蕭微讀著書信,忘了傷心,忘了還有淚水,只是木訥地繼續(xù)煮茶、洗碗。
再從祠堂出來,向天歌像是沒有之前那段故事一般,再也沒有向誰提起過蕭微,只是愛上了喝酒,隔三岔五就糾結(jié)一群朋友飲酒言歡。
向家一定要給向天歌找門親事,向天歌更是叛逆。
終于等到今年百花會(huì),向天歌見到陸善雅,便逼著父親去陸家提親。向家人也不敢嫌棄陸善雅是庶出女子他們順從向天歌之意,馬上下了求婚帖。
向家人掩蓋得好,沒人知道向天歌和一名鄉(xiāng)野女子的事。這陸家和向家都在籌備婚,向天歌仍是花天酒地的行徑,陸善雅就只能整日待在府中備嫁了。
慕容婉也答應(yīng)了王家求娶陸善德的事。因?yàn)榇笏抉R有要?jiǎng)?wù)纏身,這婚期便定得急了,雙方商定在六月二十九,也就只有半個(gè)月時(shí)間準(zhǔn)備。
不同于陸善雅的柔和順從與一味憧憬,陸善德竟是想辭去這樁婚事。
陸善德早就聽得陸鴻雁與朋友們談起如今三國局勢。她深深明白國事艱難,軍中男兒以戍邊為重任,絕不會(huì)有兒女情長。她當(dāng)然不想嫁入大司馬家整日為夫君擔(dān)心煩憂。
卻因?yàn)槟饺萃窈完懤咸紝?duì)這樁婚事極為滿意,陸善德也不敢輕言推辭,她也無太多心似備嫁。為著她姑母姑父我陸姨娘與我爹幾日里就要來建康城了,家里正在進(jìn)駐各類家具事務(wù)。陸善德趕緊跟陸鴻雁攬了這個(gè)差事,借機(jī)排解郁悶,琢磨可有其它解脫之法。
我爹置辦在建康城的宅子,本來極為優(yōu)雅。幾處華林,幾垣圍墻。樓臺(tái)水榭,涼風(fēng)擾擾。陸善德在這么一個(gè)漂亮的地方,只顧著惆悵著自己的惆悵。
陸鴻雁眼見著她神色憂郁。
陸鴻雁指點(diǎn)著室內(nèi)床帳簾幔:“姑父這宅子也是雅致了。這書房偌大,小表弟跟著姑父于這窗下讀書習(xí)字真是好的。這邊又是樓臺(tái),耍劍于月下又是別有一番滋味?!?p> 陸善德琢磨著陸鴻雁的神情,道:“你這眼花!你看這床帳顏色!這哪是表弟尋常使用之物!這不過是寒小姐的書房。姑父最寵冰妹妹!要把她當(dāng)男兒再養(yǎng)幾年也不定?!?p> 那床帳顏色,果真翠綠又藕粉。陸鴻雁道:“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