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少女眼中的光終于熄滅了,她聽著張筱三人在耳邊的嘲諷聲,一動不動。
她們說:“你看看你,連你的親媽都說你是喪門星呢?你怎么不去死?”
“你這種人活著到底有什么意義?垃圾一樣?!?p> “你媽讓你給我跪下道歉呢,你聽見沒?”
圖南聽見了,可她又像是沒聽見,她只覺得那些聲音離她似乎很近,但是又很遠。
我應該去死嗎?
圖南睜大眼睛,忽然間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一個被所有人厭惡的人,應該去死嗎?
好像活著也并沒有什么必要,活著很痛苦啊,每天都很辛苦很辛苦,僅僅靠著那一點點甜,她好像支撐不下去了呢。
圖南渾渾噩噩地想。但她的心里卻始終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別做傻事。
她悲哀地發(fā)現(xiàn),即使是這樣,她,也還是沒有勇氣去死,她還想活著,活著就有希望,不是嗎?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張筱三人心中的悶氣終于出了,不僅如此,陸怡婷的態(tài)度,對她們來說,更是意外收獲,這不就意味著,就算以后她們欺負這個土包子,也沒有人為她出頭嗎?
此刻,三個人洋洋得意,心情頗好,連帶著看渾身青紫的圖南也順眼了不少。
“喂,看見了嗎?連你媽都不管你了,以后,我們讓你往東,你就不能往西,乖乖聽話,才有好日子過,聽懂了嗎?”
張筱充滿惡意地笑著勾起圖南的下巴,狠狠戳了戳那處紅彤彤的指印。
“哈哈,你說的那不是狗嗎?”
“怎么,你看她不像嗎?”
“像,像極了哈哈哈……”
“今天就先放過你,改天姐姐們再來找你玩?!?p> 最不聲不響的卻每次下手都最陰狠的李歐意獰笑著踹了圖南一腳:“滾吧!”
說完,這三人就大笑著離開了,發(fā)泄完怒火的三人此時心情非常愉快,她們邊走邊商量一會去哪家酒吧玩一玩,哪家新來的少爺帥氣又懂事。
圖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沒有坐公交,更沒錢打車,她就只是拖著受傷的腳,一步一步,挪回了家。
等她回到那個所謂的家,天早就已經(jīng)黑了,而陸怡婷,已經(jīng)坐在沙發(fā)上等她了。
她說:“過來?!?p> 被媽媽虐待時,圖南只是緊緊的咬住嘴唇,咬到嘴角都流血了,她也不吭一聲,她知道,出聲只會讓這個女人更加地殘暴。
他們住的房子老舊,隔音效果很差,如果她慘叫出聲,就會有鄰居不耐煩地過來敲門警告,破壞了媽媽在鄰居心目中溫柔的形象,那時候,她受到的就不僅僅是拳打腳踢了。
媽媽會在她嘴里塞上抹布,使用工具狠狠地抽她,她不想一個星期都下不了床,她還想去上學,即使在學校受欺負,她也可以忍,只要好好學習,考上好的大學,離開這里就好了。
在無數(shù)個痛的輾轉反側的夜晚,在她的心里,這個念頭出現(xiàn)了無數(shù)次,每一次,都讓她咬著牙堅持了下來。
同樣讓她堅持下來的,還有周家那個溫柔的大哥哥,她把大哥哥給的糖藏在枕頭下,難過的時候,想哭的時候,她就把糖小心翼翼地捧出來看看,像一只滿足的小松鼠捧著它最珍貴的用來過冬的榛果,于是這夢里,便也沾上了香甜的氣息。
就是這樣一個,柔弱,逆來順受到可憐的小姑娘,她最珍貴的東西甚至只是幾顆糖果,她還沒有好好地感受過這個世界的善意,她的生命還沒真正綻放過,就死在骯臟的算計中,除了她的哥哥,誰也不曾愛她,誰也不曾多給她一些溫柔,她就這樣長埋地下。她該有多難過啊。。。
回憶到這里就結束了,而現(xiàn)實中,小姑娘所受到的苦難卻遠遠沒有終結,小小的姑娘,連回憶都透著虛弱的味道。
圖南面無表情地掐斷了數(shù)據(jù)傳輸,她怕自己再看下去,會忍不住在餐桌上動手,這群人,都該死!
444同樣也看到了這一段回憶,它感受到,此刻的宿主冷靜到可怕,就像爆發(fā)前的火山,仿佛下一秒,就要將什么東西燃燒殆盡。
這種沉浸式的回憶,能夠讓任務者感同身受。
也就是說,圖南和444,也同時經(jīng)歷了那個場景。
他們像是在原主的體內,和她一起經(jīng)歷這一切,卻無法出聲,只能陪她一起經(jīng)歷這痛苦和絕望,連安慰都做不到。
因為這一切在過去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往事已矣,斯人已逝,都不可追。
444完全可以理解宿主的憤怒。
444無法理解的是,人類這種生物,在對待同類的時候,怎么會這么殘忍和惡毒?
此刻它甚至有些慶幸自己只是一段程序。
餐桌上寂靜無聲,只有碗筷輕微的碰撞聲,一切都在顯示著這家人良好的餐座禮儀。
呵……
圖南抬起眼,不動聲色地掃過這群人,忽地沒了胃口,她剛要放下筷子先一步離開,一塊蝦仁卻突然被人用公筷夾入了她的盤中。
“南南,多吃一點。”
圖南順著筷子的方向看去,原來是大哥。
周詡懌微微皺著好看的眉頭,有些擔心地望著圖南,他注意到,南南根本就沒怎么動筷子,是因為不習慣嗎?還是說……
他望了望四周,目光掃過周雨諾時,在她身上停留的格外久了些。
果然,和這些人一起吃飯,還是讓南南不舒服了。
也許,有些事,該提上日程了,周詡懌闔了闔眼,遮住了眼中的冷意。
這頓飯,就在大家各懷心事中結束了,寧晚親自下廚,忙活了一晚上做的飯菜,每個人卻都食不知味一般,草草結束了用餐。
用完餐后,圖南被哥哥牽著手送回了房間,男人紳士地將她送到房門口就停下了腳步。
她的哥哥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又摸了摸,仿佛心滿意足了之后,才微微低頭與她對視,略帶笑意地開口道:“南南,快要高考了,從明天開始,我開車送你去學校?!?p> 停頓了一下,他說:“你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安心學習就好,一切都交給哥哥?!?p> 話語里奇跡般帶著令人心安的的撫慰,仿佛被春日的暖陽深入曬過的溪水,帶著陽光的氣息和溫度,潺潺沒入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