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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凌霄妃

第十四章 殿前對峙

風起凌霄妃 沐沐湯湯 4025 2020-07-06 18:34:49

  乾元殿的院圍里種的滿是桃樹,每到春季如同花海一般,風吹落瓣,芬芳四溢,似是人間仙境。

  尤其到了微雨時候,花香浸了水分,鉆到人的鼻腔里牢牢附著,令人聞之欲醉。

  凌霄霄在殿內(nèi)坐到平昌王的身邊,聽著王爺耳語,若不是內(nèi)容語氣殺意騰騰,凌霄霄累了這許久,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簡直要昏昏欲睡。

  可她遠還不能睡。

  稍不留神說錯了話,也許她的小命真的就了結了。

  她有時真的也很想一了百了。

  在她和外婆凍餓難耐時;在她在孤兒院被別小朋友欺負時;在她訓練時被教官無情折磨時;在她身處異國他鄉(xiāng)隱姓埋名孤獨度日時;在她最后一次行動中終于暴露了身份時。

  在她很多很多時候。

  有那么一瞬間,凌霄霄真想在這乾元殿花落如雪簌的人間美景里,從此駕鶴仙去,不問人間事。

  但她繼承了外婆和母親堅毅又不服輸?shù)男愿瘛?p>  若不是一口“不甘心”的氣撐著,凌霄霄稍微性軟一些,今晚她便不想再撐過去了。

  凌霄霄收拾好自己的萎靡和難過,從神往的思緒里將自己拉了回來,用力呈出看不出心事的笑,轉(zhuǎn)頭迎上平昌王的眼睛,巧笑倩兮道:

  “看到王爺現(xiàn)在生龍活虎已然大好,妾身真是安心了?!?p>  平昌王冷笑一聲擲開凌霄霄的手腕:“少說這些避重就輕冠冕堂皇的話。別以為救了本王的命,本王就不會殺你?!?p>  若是在現(xiàn)代,凌霄霄怕是早就忍不住指著平昌王的鼻子破口大罵了。

  承了她的救命之恩,現(xiàn)在反倒來怪她。

  自己非但沒有因為見義勇為得到褒獎,反而要被恩將仇報。

  恩將仇報的始作俑者還如此理直氣壯!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從前活得再怎么委屈憋悶,大家好歹還是平等的人。就算勢單力薄不能立刻報復欺負她的人,但罵兩句出出氣還是可以的。

  現(xiàn)下因為身份地位,她連說話都得小心翼翼。

  興許因為是夜深了,人的回憶和情緒容易被勾起外顯,格外矯情了些;也或許是到了剛陌生的時代不久,凌霄霄就三番兩次陷入險境,令她不免有些自憐起來——

  方才好不容易樹立起的理智與冷靜,被平昌王的一句“別以為本王不敢殺你”瞬間擊垮。

  凌霄霄嗤笑兩聲忍不住嗚咽起來,崩潰又似是撒嬌地指著平昌王大喊:

  “你這人還講不講理??!”

  所有人,包括平昌王,都對凌霄霄的反應感到一瞬的不解,愣了一愣。

  平昌王若說有什么軟肋,那便是女人哭。

  不是因為憐香惜玉,而是因為女人哭起來真的是太煩了,吵得他頭疼。

  尤其是凌霄霄這種真情實感,上氣不接下氣的哭,更加綿延不絕,如何哄勸恐嚇都停不住。

  “閉嘴!吵死了!”

  平昌王看著咧嘴哭得忘我的凌霄霄,煩躁得想踹她一腳。

  他也不是沒見過女人哭,幾乎每日都有小妾美人們哭哭啼啼地奔到殿外求他作主。為了讓平昌王心軟,她們都哭得梨花帶雨嚶聲婉轉(zhuǎn),盈盈不堪一握的身形跪在殿外看起來格外可憐。

  饒是這樣平昌王都厭煩不已。

  可眼前的凌霄霄別說我見猶憐了,哭得簡直跟滿地打滾得熊孩子沒什么區(qū)別。

  凌霄霄被平昌王一吼更添了委屈,噎了兩下哭得更大聲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哭都哭了索性哭個痛快。

  去他的王權富貴,去他的宮門嚴規(guī),橫豎平昌王不會放過她,那她死前發(fā)泄一下總可以吧!

  平昌王真是煩透了,方才忍不住踹凌霄霄的念頭變成了行動,一腳蹬在凌霄霄腿上,想把她踢遠些??梢驗樘撊酰幢阃鯛斒钩鋈淼牧?,凌霄霄也只是感覺有人戳了她一下。

  “干嘛?。 绷柘鱿鰮]手打開平昌王戳她的腳,接著自哭自的。

  平昌王無計可施,扶額閉上眼:“把她扔出去,哭夠了再進來?!?p>  凌霄霄在當臥底之前受過特訓,身體素質(zhì)好得驚人,饒是四五個小廝也在她毫無章法的拳打腳踢下近不了身。

  “廢物?!?p>  平昌王看著不知所措的小廝罵了一句,又朝殿外的侍衛(wèi)招手。四五個精壯的侍衛(wèi)進殿,按住凌霄霄揮舞的手腳,把人抬了出去擱在殿外的階上。

  凌霄霄落地順勢躺平,繼續(xù)嚎啕大哭,邊哭邊揮著拳頭打著空氣,大聲咒罵些沒有頭緒的話:“王八蛋!黑心肝的!三百里地沒人要你們這些狼掏的!打死你!都是壞人!去死吧!”

  前世今生的委屈,她都要發(fā)泄個痛快。

  凌霄霄現(xiàn)在但求一死。

  平昌王瞇起眼睛看著凌霄霄,對著方才抬她出去的侍衛(wèi)問:“可是有點功夫在身上?”

  侍衛(wèi)拱手:“是,若屬下們不是真刀真槍地上過戰(zhàn)場,又每日刻苦操練著,便是四五個普通男人也近不了凌妃娘娘的身?!?p>  “這么說......”

  “王爺猜得沒錯。若是存了心想殺王爺,就算殿內(nèi)滿是精兵侍衛(wèi),方才凌妃娘娘與王爺那樣近,便是舍得一身剮娘娘也能瞬間刺殺王爺?!?p>  “興許她念著她們凌府,不敢明目張膽地動手?”

  “那屬下便不得而知??赏鯛旤S昏時病重,娘娘奉召入殿,又為王爺醫(yī)病,想要下手不是沒有機會。到時再說沒有治好王爺,王爺病逝,縱使娘娘推脫不得,凌府也是大可推賴掉的。”

  “你這算是為她求情?”王爺鳳眼狹長,撇了一眼回話的親衛(wèi)左臨。

  左臨目不斜視又是一拜:“屬下不敢。屬下只是將自己所看所想稟告王爺?!?p>  平昌王盯著面不改色的左臨,片刻后微嘆了口氣。

  “讓她快些哭??摁[完了進來問話?!?p>  左臨領命,轉(zhuǎn)身出去對著殿外躺在階上哭鬧不休的凌霄霄,面色依然巋然不動地說:“回稟娘娘,傳王爺旨意,娘娘若哭完了就進殿回話?!?p>  凌霄霄睜開眼睛恨恨地看著左臨:“你也是個沒心肝的!他要殺我你還幫他傳話!沒良心!”

  左臨仍然像個機器一般木訥地回話,仿佛沒有聽到凌霄霄的斥罵:“娘娘發(fā)泄夠了就起身吧,這招對王爺無用?!?p>  說罷也不再看凌霄霄,轉(zhuǎn)身筆直得站在殿門口,目視前方,手中的長槍拄在地上,槍頭爍爍放著寒光。

  被稍微打斷的凌霄霄有些接不上哭了,慢慢止住了抽噎,緩緩從臺階上起身,拭干了眼淚,走到殿中央去。

  “鬧夠了?”平昌王慢條斯理地問。

  “嗯?!绷柘鱿鼍髲姷貌豢隙嗾f一個字。

  平昌王理了理頭緒,開始盤問起凌霄霄:“你怎么知道那東西叫觀音土?”

  當日為了封鎖病因,平昌王府的人甚至不到民間多加打探。當今圣上雖然好色多疑,性格上諸多古怪,卻也勤政愛民,他治下二十余年沒有大規(guī)模的饑荒,別說宮里的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王公貴胄,即便是民間知道這土的人也都少之又少。

  “小時候吃過?!绷柘鱿鋈匀谎院喴赓W。

  平昌王也不與她在禮數(shù)上計較:“為何吃?”

  “誤食?!?p>  “在哪里誤食?”

  “鄉(xiāng)下田間,跟嫡母去莊子上查賬,看見了就嘗嘗?!?p>  “看見了就嘗嘗?你就算是庶女,但凌侍郎好歹是禮部三品官,自家女兒何以教成這飯桶模樣?來了王府二話不說先是找吃食,這也便罷了。鄉(xiāng)下地頭見了沒見過的土也要嘗嘗?”平昌王覺得凌霄霄這話編的有些離譜了。

  凌霄霄不以為然,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我自幼就愛吃了些有何不可嗎?何況那時我才三歲,正是凡事好奇的時候?!?p>  “乳母婆子們也沒看著?”

  “我一介庶女,不比王爺金貴。婆子婢女們懶怠偷閑也是有的?!?p>  這話凌霄霄沒有編造,她觀察這許久,猜也猜到凌府那起子下人并不把凌霄霄當主子姑娘看。

  “你當日也是這般醫(yī)好的?”平昌王沉了三番氣,才忍著怒將這話問出來。

  “是啊,就是灌了香油。”

  “無恥之尤!一個女兒家,說這話也毫不臉紅!凌府的家教便是這般憊懶嗎!何以當?shù)枚Y部三品官位!”

  除了被凌霄霄滿不在乎的態(tài)度氣到了,其實平昌王這話的另一番意思是試探凌霄霄,看她是否在意自己的母家。若是凌霄霄惶恐地當即就為母家開脫,那便作實了是蛇鼠一窩。

  可凌霄霄似乎并沒有擔心自己父親的前途,只是不咸不淡的解釋:“我食得少,只是喝了香油便好了。王爺為何突然動氣?!?p>  “你......明日本王便上稟父皇,凌家教出這樣不知禮數(shù)的女兒,這禮部侍郎一職實為高攀了!”

  平昌王當凌霄霄是故意避重就輕,引開話題,不將事情與她母家勾連,進一步試探。

  可凌霄霄聳聳肩依然事不關己:“若是朝廷中事我就不便與王爺交談了。我一個小小庶女不懂許多國事,王爺自行裁決就是,不必知會我?!?p>  將自己生死早就置之度外的凌霄霄不再陪笑,連謙稱都懶得用,一口一個“我”得回著話。她心下知道,平昌王再怎么惱,皇上拗不過也只是貶官而已。

  她雖擔心胡夫人,但胡夫人母家父親是當朝一品老太師,縱使胡夫人已經(jīng)出嫁,可她仍然是太師當年最寵愛的小女兒,凌騰達貶官與否,胡夫人的日子都不會再好一分或差一分。

  至于其他人,她凌霄霄表面客氣不與他們翻臉就是積德了,好不好與她何干。

  平昌王不料凌霄霄這般無所謂,又恐怕她是為了與母家撇清裝樣子:“你便這樣不在乎自己父親的官位?”

  直言了當,看你凌霄霄如何閃避。

  “我為何要在乎?”

  凌霄霄也迎刃而上,不是她投機取巧,而是她真的不在乎。

  凌騰達就算做了皇帝,也不會多疼凌霄霄一分一毫。本來就是兩個時代的陌生人,凌霄霄有什么可在乎的。

  平昌王與凌霄霄對視許久,突然冷笑一聲:“凌騰達真是有個好女兒,這般臨危不亂,本王逼問到這個份上,還是沒有一絲破綻。”

  凌霄霄終于毫不避諱地說出了平昌王心中的疑竇:“王爺也不必與我繞來繞去旁敲側(cè)擊了。我知道王爺已經(jīng)查問出觀音土的來歷了。王爺身邊精干的能人異士多如牛毛,既然查出來想必也假不了。但我凌霄霄對天發(fā)誓,要是我跟這件事有任何瓜葛,那便叫我死后墜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縹緲誓言何足為信?!逼讲鯇@誓言不以為然。

  “如果我想害死王爺,為何還要救王爺?shù)拿兀坑眠@樣的方法實在是險之又險,稍不留意就是禍滅九族的罪過。而且就算治好了,誠如王爺現(xiàn)在一般,還是要將我殺之而后快,我為何要自找麻煩。”

  “本王也想過。可你凌府的人用這樣下作的手段來害本王,你又用更加下作的手段為本王醫(yī)治,焉知不是本意就是想凌辱本王!將事情泄露,好叫本王聲名掃地,永無還手之力!”

  凌霄霄有點同情平昌王了,被人害得腦子都不清醒了:“王爺?shù)囊馑际牵伊韪孟伦鞣ㄗ雍δ?,又送我來用下作法子治好您。費了這許多力氣,只是為了羞辱您?且凡事親力親為不假手于人,好讓王爺醒了治罪于我闔府上下?”

  況且你平昌王的名聲還用詆毀嗎?早就狼藉一片了。

  這句被凌霄霄憋在心里。她雖然現(xiàn)在不怕死了,可她怕惹怒了平昌王,他會使出什么變態(tài)的手段折磨死她。

  “就算這件事與你無關!可用這樣侮辱人格的手段給本王治病!你難辭其咎!”

  終于說到重點了。凌霄霄已經(jīng)疲累不堪,要是再繞下去平昌王不提她也要提了。

  凌霄霄理了理衣衫,鄭重拜倒:“妾身以為,只有活著的人才有資格談人格?!?p>  就算她今天要一死,也不能白白背了莫須有的罪名。

  她必須將“不能恩將仇報”的道理與平昌王掰扯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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