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風起凌霄妃

第二十六章 付諸東流

風起凌霄妃 沐沐湯湯 3956 2020-07-17 16:08:05

  飄香院名為青樓,實際上門檻甚高,迎來送往的都是達官顯貴。便是風流舉子想來見一見這里的姑娘們,也是輕易不能的。

  來者要進飄香院,首先要對上姑娘出的對子,姑娘滿意才能入了門兒。

  但還不能立馬見上姑娘,須得擱著屏風對話,有問必答,且答得出彩,姑娘才會著人撤了屏風,允許來者見上一面。

  之后便來者會拿出備好的禮物,或是貴重首飾或是風雅字畫,總之不能俗了,投得姑娘所好,便能在大廳里與姑娘吃上一頓飯。

  飯桌上把酒言談時,完全取得了姑娘的認可,才能入得姑娘房里去,聽她輕彈一曲,或小唱一段兒,要么就是求個字畫兒的,總之姑娘會將拿手的奉上。

  一來二去相處幾次,姑娘覺得來者有才華,與自己投契,來者才能時常與姑娘會面。

  至于賣不賣身,一來是看來者出的價是否頗高,二來也要看姑娘是否愿意。

  總之不似尋常妓院,青樓對姑娘和客人的要求都頗高,是個風花雪月談情說愛的地界。

  青樓女子與風流才子彼此動了真心,這也是常有的事兒。

  年年都有富甲一方的商賈老爺,或是小官兒家的大人來青樓將自己的兒子捉回去:“平時頑一頑也就罷了!竟然還想娶個青樓女子過門,我看你是瘋了!”

  也年年都有青樓女子,因為不能與相愛的人長相廝守而殉情尋死。

  青樓里才子佳人的事若有人愿意傳唱,都能編出好幾套書來。

  即便是這樣,舉子們都以能與青樓的一位姑娘交好為榮。

  按理說花錢買樂子,誰愿意被這般推三阻四的,還不一定能買到痛快。

  平頭百姓是不屑的:“都是賣笑的皮肉生意,平白多出這許多規(guī)矩。那些酸舉子定是墨汁喝多了,把個圓腦袋喝成了方腦袋,海樣兒的銀子流水花進去,連姑娘的手都碰不得?!?p>  他們不明白的是,一來這些舉子都頗看重自己的才華,平日斗詩作文的,各花入各眼,總分不出個高低。

  可若是在青樓里有個相好,那便是實打?qū)嵱胁湃A有魅力的,大家也都認。為了這心服口服的認可,也要擠破了頭結(jié)識一位青樓姑娘。

  二來高門的達官顯貴們酷愛逛青樓,因為身份都不俗,附庸風雅是慣有的風氣,總不好直接去逛妓院,顯得沒品味了。而舉子門入了青樓的們,就幾乎是半個腳踏入了權(quán)貴圈子,總能結(jié)交上一個半個貴胄,可能從此就平步青云扶搖直上了。

  平昌王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這里,一是要維持他好色的聲明,二就是時常能接觸這些家門顯赫的人。

  這些人平日在朝上人模狗樣的,來了這地方就不會再端著,雖不說丑態(tài)畢露,但也時常會酒后渾說些平時打聽不來的消息。

  比如戶部左侍郎與右侍郎名為不和,實則狼狽為奸。二人經(jīng)常在朝中假裝拌嘴,引皇上敲定最有油水的辦法,事后瓜分。

  再比如參知政事其實是左丞相親自挑選上來的人,表面上二人互相牽制,實則蛇鼠一窩。

  這也便罷了,這左丞相原就是先帝的老臣,年老糊涂不舍大權(quán)旁落也是有的?;噬舷胫侔編啄甑人肓送烈簿褪橇?,沒得為他背上一個不惜老臣的名聲。

  老實本分了一輩子,諒他也不敢撼動皇權(quán)。而且他的兒子個個是庸才,家族里也沒再出什么棟梁,等他百年之后賞他個虛名,這事便善終了。

  可這兩年參知政事正攛掇著左丞相攀結(jié)勢力。

  左丞相垂垂老矣是不成了??蓞⒅履旮涣?,想借左丞相在世之際,給自己找個大樹靠一靠。

  朝中的官員雖然各個心懷鬼胎,可大都是科考選上來的,沒有什么深厚的世家背景撐腰。

  偶爾有幾個官員企圖網(wǎng)羅黨羽,組建起自己的勢力來,也都因為世家打壓和利盡而散而沒了下文。

  參知政事年僅三十就做了中書省從二品官員,這般奸滑鉆營,若投靠自然不會蠢得去搜羅那些沒背景的小官,也不會選謝家這種樹大招風的世家大族。

  他想投靠的,除了皇后母家便沒有更合適的了。

  “皇后娘娘母家勢力在朝中雖然盤根錯節(jié),可沒什么顯赫重臣,只有一個名存實亡的平章政事在那立著當擺設(shè),怎得會是他們家呢?”

  慶繁在王爺貼身小廝四人中最是好問。

  “名存實亡?不叫他家太過顯眼罷了?!蓖鯛?shù)卣f。

  “王爺?shù)囊馑际?,陛下并不是想架空皇后母家?那既然這樣,陛下何不重用了皇后母家,跟謝家分權(quán)制衡,也少了這諸多麻煩?!?p>  王爺將帶來的金釵扔在地上,彈唱歌舞的樂姬們停下來,領(lǐng)了賞賜退了出去后,王爺才接著淡然開口:“皇后是先帝在世時欽點的,廢了貴妃容易,廢后就沒那么簡單了。”

  不待慶繁開口再問,王爺就不耐煩地接著說:“若讓他們兩家分權(quán),豈非直接就架空了父皇。就算父皇介時懲辦了謝家,可皇后娘家再也無人與其匹敵,到時當如何?依葫蘆畫瓢也懲辦了?”

  “因此......不如將世家都按死,不待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都輕易不放了權(quán)?”慶繁終于明白了,恍然大悟地說。

  王爺點點頭:“若輕易放權(quán)了,后果如何,謝家就是個例子?;蕶?quán)不可為臣子左右,這是所有為人臣都該明白的道理。”

  “哦——”慶繁拖著長音,像是終于解了文義的笨學生。

  “奴家來得可是唐突了,打擾六郎教學生了呢?!币粋€眉目清秀的女子朗聲笑著進來,走得風擺荷葉般妖嬈,手里的扇子不住打著,更填了些嫵媚氣質(zhì)。

  女子聲音大得些微有些刻意,似是說給屋外的人聽的。

  說話間進到屋里來,反手關(guān)上了門。

  “來了。”王爺抬眼笑了一下。

  女子進門立刻收了扇子,端走幾步跪倒便拜:“民女參見王爺?!?p>  王爺抬手叫她起身:“跟你說了,不必如此客氣?!?p>  女子面目端正,起身微微搖頭道:“王爺肯為我父暗查當年一案,許我為父親昭雪平冤,又護佑我在這骯臟地方不受凌辱,如此大恩,民女不敢忘本?!?p>  “本王不也是托你在這打聽消息,咱們各取所需,你不用如此掛在心上?!?p>  女子再拜下去道:“微末小事,不足掛齒,難報王爺恩德。”

  平昌王見她堅持客氣,也不再說別的,只叫她起來回話。

  “藍語,本王上次托你打聽的事如何了?!?p>  “是,王爺。她本人的出身倒是干凈的,素日也不與哪家小姐交好往來??捎幸患拢衽X得至關(guān)重要。”

  “何事?”

  “她出閣前,曾與謝東炳過從親密。聽說還私定了終身。這事原先就有人議論,都叫凌侍郎按了下去,旁人也都以為是訛傳,議論了一陣就過去了??擅衽X得這等私密家宅事,不可能空穴來風,因此細細查問了,是確有其事的?!?p>  雨后的傍晚,外頭的余暉也像水洗一般澄明,斜照進平昌王的丹鳳眼里,王爺?shù)耐撞恢且驗楣庹者€是什么,聽完藍語的話,驟然縮了縮。

  “人可醒了?”

  另一頭謝家府邸里,謝東炳問報信的小廝。

  “說是醒了,現(xiàn)下躺著不能動,凌侍郎下令將她禁了足?!?p>  “蠢貨?!敝x東炳暗罵了一句。

  是他授意凌昭音去求她父親,到凌霄霄跟前兒去求這門親事的。

  三皇子若直接去向皇上求娶侍郎府嫡女,皇上會疑心三皇子伙同漣貴妃母家勾結(jié)各部,因此只能凌昭音那頭先提。

  這么一來,就算沒有了平昌王死,皇上疑心孤臣那一檔子事兒,凌侍郎親自要將女兒獻給三皇子,瓦解君臣信任的計劃也能提前提上日程。

  他只是有些可惜,這本來是用來給皇上最后一擊的,好讓皇上徹底疑了凌騰達,實實在在地將凌家歸攏他謝家門下。也省得凌騰達貪得無厭,兩頭討好。若將自家女兒都嫁給了三皇子,他就不得不乖乖束手就擒。

  可眼瞧著平昌王一時半會兒還死不成,再動手謝東炳怕會把自己露出來,所以只能暫時放下。

  他此前特別囑咐凌昭音,讓她會意凌霄霄這是他謝東炳的意思,依照凌霄霄往日對他的情分,定會拼命將事辦成。

  他打聽不到具體的消息,可事情既然沒辦成,定是凌昭音這個蠢貨沒有完全按照他的意思去辦。

  這么一來,他想到的第二層就不攻自破了。

  若凌霄霄應(yīng)下了這件事,也就等同于平昌王默許了她。

  平昌王若默許了,那皇上也會疑心平昌王別有用心。到時不用他出手,皇上就會親自料理了他。

  若是能借刀殺人,可比他自己動手來得更好。

  謝東炳眼見自己謀劃了許久的事,開端就付諸東流,心中憋悶,懊惱不已。

  甚至對自己起了一絲絲懷疑:難道他當真不如他的父兄?

  謝懷璧這些年身體遠不如從前,若不是這如日中天的家業(yè)尚未有人接手,他早就想退朝修養(yǎng)了。

  因此這些年,他總有意無意地栽培大兒子謝東辰。

  他嘴上說著一碗水端平,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對謝東炳這個半路出家的嫡子是并不看好的。

  謝東辰也的確爭氣,他繼承了父親的慧明,也繼承了母親的儒雅。

  而謝東炳,雖然也十分聰明,可不知是因為生母出身不高,還是因為他自己心有雜念,總讓人覺得他為人計較鉆營,不是能干大事的人。

  每次想到這里,他就痛恨自己的出身。

  若不是她母親從前為妾,他也能與大哥一樣,從小穿錦著羅,受到高雅優(yōu)良的教養(yǎng),舉手投足都盡是世家風范,好似做任何事都胸有成竹。

  可他偏偏不是。

  當年他連一躍成為嫡子的可能都微乎其微。

  謝懷璧發(fā)妻亡故后,本想再娶一房高門女兒做續(xù)弦??赡菚r年僅十六歲的謝東辰與他徹夜長談,謝懷璧才將他母親挑上來扶正。

  “父親,若即刻就另尋他門做了妻室,外祖家那頭說不定登時會與我們翻臉,到時我們刑部的勢力就會土崩瓦解。且宮里那頭這些年虎視眈眈,若是再這般張揚結(jié)交權(quán)貴,怕是太過顯眼了?!?p>  “辰兒所言甚是。為父考慮不周了,那你說應(yīng)當如何?”

  “不如等上兩年,到時宣稱家里無正房,后院不寧??筛赣H追思亡妻不忍續(xù)弦,只在家中扶一房妾室打理府內(nèi)便可。這樣一來,不僅皇上挑不出錯誤,外祖家也會感念父親情深,會更與咱們家親密?!?p>  謝懷璧看著娓娓道來的謝東辰,有些發(fā)愣。自己的母親亡故不過三個月,他便能痛定思痛,得出這些計算來。縱使他早慧些,可小小年紀,怎就能有這番心胸?

  “吾兒說得甚有道理。只是為父好奇,你想這些,可有私心?”

  謝東辰將眼淚含回去道:“有,兒子不想父親忘了我母親?!?p>  謝懷璧見他仍有人之常情,也稍稍放下心來。同時暗贊他不愧是他謝懷璧的兒子,有情有義,更有學識遠見。

  他罕見地放下家主的架子,像平民家的慈父一般將兒子摟在懷里,謝東辰當即大哭起來。

  兩年之后,謝東炳的母親趙氏便被扶正。

  只是因顧念著外頭的議論,只說扶她打理家事,因此趙氏這個正室也做得不十分名正言順。

  謝東炳的身份也更加摸棱兩可起來。

  他雖享受著嫡子的衣食待遇,旁人也都為了面子上過得去,恭敬稱他一聲“二公子”。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這個身份是沒有被認可的。

  他甚至覺得這個身份是謝東辰施舍來的。

  他篤信,只有他讓旁人看到了他的價值,從心眼里服氣了,他才能將這名分掙回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