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你冷靜 我是病人
青山煙雨。
朦朦朧朧之中湖面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一艘龐大的游船沖破層層迷霧,船尖如利刃出鞘,直直顯出了全部船形。
整齊厚實的大紅色船帆之上飄揚‘蘇府’二字。
隨即,一艘巨大的船影影綽綽地從煙波浩渺中露出了個頭,船頭的飛天大鳥栩栩如生的盤踞在左右,威風凜凜緩緩駛來。
此番陣仗,尋常人一眼就瞧出是個富庶的大戶人家。
此時已經(jīng)進入晚秋,天氣颯爽,清晨會到湖面泛船游玩的人不多,到了傍晚,人才會逐漸多起來。
蘇府租借的大船上。
此時,珠簾叮當聲起,有人掀簾而來。
聽見動靜,蘇小小只是略微一抬頭,微微驚詫,張大嘴巴。
瞧見來人,突然變得有些不自在,端正好坐姿,看著蘇澈和白理事。
昨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吐出那句話,今日依舊穩(wěn)如老狗的白理事,瞧見蘇小小精心打扮了一番的模樣,嘴角弧度微揚,礙于蘇澈在場,不然他又要調笑幾句才肯罷休。
兩人經(jīng)直掠過蘇小小身邊,一左一右坐下,蘇澈在左,白理事在右。
昨日場景委實尷尬,半響,蘇澈將蘇小小趕出了前院,自己獨自留下來。
聽說直到亥時才從白理事的寢房出來,回到自己的竹苑。
期間他們說了什么,做了什么,無人知曉,只有蘇澈和白理事心知肚明。
經(jīng)過昨天一遭,蘇小小不知自己的目光該放哪里,只好盯著眼前一桌子的美味——香山烤鴨,鍋塌里脊,驢肉紅燒,清蒸白魚,用熾熱如火的目光深深的盯著他們,仿佛怕他們從自己眼前飛走一樣。
嘶嘶……蘇小小不知覺吸溜一口水,雙眼放光,她發(fā)覺還是吃的最實在,不會騙人,這香味,她快忍不住了。
“小小,吃吧!”蘇澈望著蘇小小一副恨不得撲上去,橫掃千軍的姿態(tài),不免覺得好笑。
不過,他半點也笑不出來,略微帶著復雜的眼神落在動作靈活撕扯鴨腿的蘇小小身上。
這個丫頭待在自己的身邊,還是這樣一副不諳世事的樣子,若是讓她跟隨白理事去上京……
不說別的,她自己能同意嗎?
況且別看小丫頭一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好說的樣子,其實只有與她相處多年的自己和綠意才知道,這個丫頭藏在骨子里的倔強和要強。
她若是認定的事,別說是他,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
若是她自己不肯,別說她不愿,自己也不愿委屈了她。
如今碧玉年華一轉稍逝,他一年看著她一年長大的,她什么樣,自己再清楚不過。
那上京是什么地方,魚龍混雜,稱之為龍?zhí)痘⒀ㄓ刹豢杉啊?p> 小小她心智未開,單純又善良,若是有人對她圖謀不軌,用心險惡,故意哄騙了她去,依照小小那芝麻綠豆大一樣的腦子,鐵定被人賣了還幫別人數(shù)錢呢!
哎——
蘇澈心好累。
再一想……
若是遇上什么事,她這性子好比‘啞巴吃黃連,有嘴也不愿說’,什么事都喜歡自己藏著掖著,去了上京吃虧能當飯吃,他怎么能放心的下!
只要一想到自己一手養(yǎng)大的嬌花若是那一天被誰折了,蘇澈便心力交瘁,一夜難眠。
但是,昨日夜里回了竹苑,蘇澈也不是沒有想過白理事說的問題。
白理事同他說的話此時又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令他愁腸百結……
昨日。
蘇澈將蘇小小趕回了自己的院子,獨自留下來與白理事對峙,此時的他顯得頗為惱怒,但是一向良好的家教和君子的作風讓他忍住想要暴揍一頓白理事的心,他看著昔日的同窗好友,壓了內里的火氣,道:“白理事給我一個解釋!”
白理事:“借用令妹三年救命!”
蘇澈:“……”不要逼老子動手!
“說人話!”
白理事佯裝身體孱弱,掩唇輕輕咳道:“子許,我什么事都未瞞著你,曾經(jīng)跟你說過的話也是真的?!?p> 蘇澈額頭上青筋爆起,依舊穩(wěn)如泰山的坐在鏤空雕花的紅椅上,仔細聽他說完。
“你也知我沒有多少年的活頭,起因便是我七歲那年不慎落水,落水之后,身體一直不好,多年纏綿病榻,未見起色,我父親不得已還請了一個老和尚給我算命,老和尚說我命里有此一劫,若要安穩(wěn)度過,必需找到那個能窺探陰陽的人,那個人我找到了!”
“她便是令妹,蘇小??!”
白理事說完,又哀戚戚的倚靠在青木榻上,無奈嘆息一聲,“我自認為自己不是圣人,貪生怕死是人之本能,我想多活幾年,一直以來,便也是走親訪友,托他們替我留意找人一事,此事,子許你再清楚不過!”
“我找了她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我想帶蘇小小回上京,找到當年那個給我算命的老和尚,求他破了我的劫數(shù)?!?p> 白理事言辭懇切,真摯又認真道:“三年!只要蘇小小待在上京三年!”
“這三年里,我一定護她周全,像你一樣,仔細用心的呵護她,保護她,不讓她受一點的傷害!”
白理事說到此處,情真意切,神情懇懇,不得不讓人相信他說的都是真心話,不摻任何的虛言。
一時之間,過于驚駭,蘇澈愣了半響,才回過神來。
“你說,你讓我替你找尋八年的人就是小?。俊笔碌饺缃?,蘇澈還是不敢相信,“你肯定認錯了!小小天生愚鈍,從來就沒出過太平院,那個老和尚怎么可能見過她,知道世上有此人?怎么可能是她!”
“你肯定認錯了!”
“錯不了!”白理事篤定地將自己的掌心攤開給蘇澈看,“你曾見過的,我手心有當年老和尚種的封印。”一朵蓮花形狀的符號出現(xiàn)在白理事的掌心,而自他掌心蔓延出一條黑色的線條,“這條黑線當時在我發(fā)病的時候,幾乎要爬到我的大拇指高的地方,那一晚是蘇小小救了我,我只要一接近她,這條黑線就消散許多,并且有隱退的趨勢?!?p> “那一晚……”蘇澈驚坐而起,“昨天不是野貓闖進你的房間,是小小?”
說完,白理事也怔了好一會,不小心說漏嘴,他只能用上平常慣有的微笑,看著蘇澈,提醒道,“子許,你冷靜點,我現(xiàn)在是病人。”
蘇澈看著白理事的眸光閃露一抹寒光——他這哪里是領了一個朋友回來,他是招了一頭惡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