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名不名分不要緊
推開門,映入眼瞼的是半躺在貴妃榻上一身薄紗的美艷女子,隔著層層珠簾,白理事一眼就鎖住女子略顯蒼白的唇。
“微臣白理事見過張貴妃!”白理事隔的老遠(yuǎn)就跪下行禮。
珠簾后,走出來兩個(gè)身穿碧綠色祆裙的宮女。
她們低垂著眉眼,輕巧的退出去。
里面?zhèn)鱽硪魂囅はに魉鞯捻懧?,白理事聽見?dòng)靜,眉頭緊皺。
一雙雪白的玉足停在他面前,他膝蓋往后退了腿,磕頭,“張貴妃保重身體,懷了龍?zhí)ゲ灰耸軟觥!?p> “則恩……”美艷女子聲聲嬌媚,“你還在怪我當(dāng)年棄你而去,進(jìn)宮選妃?”
一邊說,女子一邊接近他,聲音帶著點(diǎn)點(diǎn)啜泣,“我當(dāng)年也是逼不得已,倘若不是我的父親遭人陷害入獄,母親苦苦哀求,我也……我我我怎么舍得離開你!”
“張貴妃說笑了!您如今已經(jīng)是高高在上的寵妃,理應(yīng)為皇上排憂解難……”
“前塵往事都不作數(shù),只要進(jìn)了宮,那就是皇上的人,是微臣的主子?!卑桌硎碌恍?。
接著說,“前塵往事就不勞煩張貴妃記掛,您只要記住,您是皇上的女人,而微臣是皇上的臣子,微臣與張貴妃此前并不認(rèn)識(shí)?!?p> 白理事不卑不吭!
“以前既然做得到,現(xiàn)在也還望張貴妃也為了您的父親,您那苦苦哀求您的母親,還為了您肚子里的小皇子著想,不要再與微臣有任何瓜葛,這樣對(duì)張貴妃才是最好的?!?p> 聽他說完,美艷女子的啜泣聲變?yōu)榭卦V,“你當(dāng)真就這么狠心!”
呵呵!狠心?
到底誰才是那個(gè)狠心又絕情的人!
白理事臉上浮上一抹譏笑,神色晦暗莫辯。
見白理事面容有所動(dòng)容,似抓住了希望。
張貴妃雙手捂臉,渾身顫抖的癱在地上,“至從進(jìn)了宮,本宮沒一天的快活,每天過的都是心驚膽戰(zhàn),如履薄冰的生活,生怕有人暗害于本宮和本宮肚子里的孩子?!?p> “本宮真的走投無路了!”美艷女子余光偷偷觀察白理事的臉色,“在這個(gè)深宮里,本宮信不過任何人,只有你!本宮只信你!”
聽到這里白理事總算知道她昭自己來的目的。
“你想讓我做什么?”趁現(xiàn)在一并和她兩清。
美艷女子見他主動(dòng)開口,喜上眉梢,但是仍舊是一副我見猶憐的面容,“這幾日本宮總覺得心神不寧,食不下咽,怕是有人要對(duì)本宮腹中的皇子不利……”
白理事挑眉,冷笑,“所以呢?”
“則恩!你知道的!”
“本宮沒什么心思,也不想跟宮里的那些人斗?!泵榔G女子緩緩站起來,“但是,就算我不想跟她們斗,麻煩也會(huì)找上我?!?p> “本宮害怕有人會(huì)暗害本宮,為了保護(hù)本宮腹中的皇兒,不得已,本宮想跟皇上說,讓你負(fù)責(zé)本宮的飲食和藥膳。”美艷女子明眸中似乎又有水波蕩漾。
“本宮也不強(qiáng)求你能答應(yīng)。”她低垂上眼簾,長睫覆下一片陰影。
“張貴妃這么多年過去了,張貴妃似乎一直以來都很小看微臣?”白理事緩緩抬起頭,漆黑的眸猶如深淵一般深邃。
“你說什么?”美艷女子渾身一僵。
白理事望著她變的慌張的神色,“你一直都沒有變,變的是我?!?p> 學(xué)會(huì)看清人心!
美艷女子被他眸中的神采看的晃了神,“白大人,你作甚這般看著本宮。”
“張貴妃所托,恕微臣無能為力?!?p> 白理事起身,拍了拍跪的發(fā)麻的膝蓋,見對(duì)面女人一臉愕然的臉色,他提醒道,“小心!常在河邊走,濕了張貴妃的繡花鞋?!?p> “你——這是什么意思?”美艷女子臉上立即浮上怒色。
“沒什么意思,看在張貴妃與微臣相識(shí)一場的份上,提醒提醒張貴妃,少打主意到微臣頭上,微臣身上病氣重,萬一哪天禍及小皇子身上,微臣就是有十個(gè)腦袋也不夠陛下砍的?!?p> “沒什么事!微臣退下了!”白理事朝美艷女子作揖。
退了幾步,轉(zhuǎn)身,走出門外。
一只腳剛剛跨出去,身后卻被人抱住一只手臂,張貴妃帶著哭腔哀求他留下,“白理事!你不能不管我!他們都要害我!都想讓我去死!”
“放手!”白理事一把擒住張貴妃的雙手,掙脫她的束縛。
“微臣能幫張貴妃什么呢?”白理事哂笑,“微臣自己都是一個(gè)快死的人了,張貴妃也是知道的。”
不然,你不會(huì)那么著急答應(yīng)進(jìn)宮選秀女。
音落,張貴妃面如死灰,望著白理事再次離開的背影,身體被什么抽空了力氣,順著門扉下滑,跌坐在地上。
白理事走出宮門,余輝將他的影子拉長,逐漸的消失在馬背上。
為了躲著母親安排給他相親的那個(gè)叫傅夏的姑娘,白理事借口處理太醫(yī)院的事,幾日都不曾回府一趟。
直到過了半個(gè)月,重陽這一日,眼看躲不過去,白理事才收拾收拾,回了白府。
……
一年一度重陽節(jié),登高望遠(yuǎn),賞菊游玩的人都非常多。
街道上十分熱鬧,這是蘇小小至七歲以后,第一次回蘇府。
她好奇的左右觀望,掀開簾子,和綠意一同發(fā)出沒見過世面的驚嘆。
“太美了……”
“好香……”
“小姐你看那個(gè)!”綠意指著會(huì)口吐人語的人偶,“好厲害!”
“綠意,你小點(diǎn)聲!小姐我的耳朵都要聾了!”蘇小小掏了掏她的耳朵,嫌棄的離綠意遠(yuǎn)點(diǎn)。
一匹黝黑的駿馬之上,蘇澈手握僵繩,挺直的背影,豐神俊朗的面容吸引了許多路過的女子駐足。
蘇小小偷看一眼卓葉的反應(yīng),見她目不斜視,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這幾日蘇哥哥和卓葉是不是吵架了?
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說話了,兩人之間的氛圍也很奇怪,似乎昨夜聽說卓葉姐姐從蘇哥哥房中跑出來,姿態(tài)狼狽,走的匆忙。
是因?yàn)槭裁词拢?p> 想著,蘇小小放下簾子,坐正姿態(tài),單手撐著下巴冥思苦想。
不會(huì)是蘇哥哥變心了吧?
不會(huì),不會(huì),蘇哥哥又不是騷孔雀,見一個(gè)愛一個(gè)。
想起騷孔雀,這都過去快一個(gè)月了,也不知道他在京城待的怎么樣?
有沒有發(fā)病,會(huì)不會(huì)死啊他?
不對(duì)不對(duì),書里說人都有一死,死于鴻毛,死于泰山……
鴻毛是誰?泰山在哪?
為什么要死不死在黃山,大山小山,偏偏要死在泰山?
書里面的人真奇怪!
蘇小小嘖嘖稱奇,單手支起下巴,迷迷糊糊又睡過去了。
這一次,她又夢見了那個(gè)總是背對(duì)著她的女子。
一身銀色戰(zhàn)甲,不同以往,她隱隱約約能瞧見那女子犀利的眉眼,眸若星河,氤氳朦朧的霧氣,周身金芒大綻,手持一把紅纓長戟。
身姿挺立,堅(jiān)韌不屈。
一人似抵上千軍萬馬,氣魄激蕩,可橫掃千軍。
“放肆!爾等螻蟻,敢在我面前叫囂!”似遠(yuǎn)古的召喚,女子開口,聲若蛟龍出海,氣勢磅礴。
畫面一晃,周身一片漆黑,急速下墜的失重感,驚的蘇小小一身雞皮疙瘩冒起來。
她掙扎著從夢中醒過來,雙手在空中亂抓,企圖抓著什么,阻止自己不斷往下掉。
一雙冰冰涼涼的手挽上她的胳膊肘,輕輕一托,一道渾厚有力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有本尊陪著你,你怕什么!”
我害怕??!這么高掉下去不得摔成肉餅?
不對(duì)!我怎么在天上!
蘇小小猛地睜開眼睛,心有余悸地?fù)嶂乜冢瑦瀽灥拇瓪?,她怎么了?心口一直突突的跳個(gè)不停。
為了證實(shí)剛才是在夢境里,蘇小小立即掀開簾子,往外探去,瞧見蘇澈筆直的背影,才按下狂跳的心臟,她以為她就要死了!
從那么高的地方跳下來,她肯定會(huì)摔死的!
真是越來越夢的離譜!
還好,只是做夢!
蘇小小擺正坐姿,卻不敢再睡,睜著眼睛,呆呆的坐著。
直到身旁傳來綠意一聲,“到了小姐!”她才回神,看著綠意的臉。
“小姐?”綠意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你沒事吧?到了蘇府了!”
“我知道!”蘇小小一把揮開綠意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剛剛我夢見自己差點(diǎn)摔死了!”
綠意已經(jīng)見怪不怪,“小姐你還記得嗎?你之前還夢見自己殺人了,雖然說都是壞人,但是小姐你怎么可能殺人。”
“綠意,你說是不是真有前世今生啊?會(huì)不會(huì)是因?yàn)槲仪笆朗莻€(gè)大壞蛋,真的殺過人???”
一想到這里,蘇小小就有點(diǎn)害怕。
她前世一定是個(gè)臭名昭著,作惡多端的女魔頭。
不然,她怎么那么厲害?
令她更害怕的還在后頭,剛一掀開簾子,就見蘇大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站在屋檐下,朝她望來。
蘇小小沒用的很,直接腿軟,頭皮發(fā)麻,頂著那兩道駭人的視線,走到她身邊,喚了一聲,“見過大夫人。”
蘇大夫人面色很是難看,但是基于今天是個(gè)特殊的日子,大家都看著,不得不收回視線,望著走到她身邊的蘇澈,道:“進(jìn)屋吧?!?p> “嗯……”蘇澈搭上蘇小小的肩,安撫她進(jìn)屋。
隨后,見卓葉還是一副對(duì)自己愛答不理的樣子,又走到她身邊,壓低聲音道。
“昨日我與你說的話,都是出自真心,我想與你攜手過一輩子,就不想委屈了你,你昨日跑的匆忙,一只鞋都落我房里了。”
卓葉臉上一紅,微微抬頭見蘇澈十分認(rèn)真的模樣,心理又在打退堂鼓。
她沒有勇氣面對(duì)蘇家的人。
也害怕離開蘇澈。
她害怕真的捅破這一層紙,就再也不能服侍在五少爺身邊。
她一點(diǎn)也不貪心,只要能跟在五少爺身邊,就算沒有名分,她也愿意。
“蘇澈少爺……”卓葉懇求,“容我再想一想?!?p> 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