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難得將很久以來悶熱的空氣澆個通透,在這場涼爽的細雨里我開始跟于婧雯正式的確立了戀愛關系??晌覅s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也許是我無情久了,一旦認真就像一間黑暗的小屋子,而我只是一盞微弱的燈。
回到家已經(jīng)上午十點半點,李潔在準備午飯,老陸坐在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一副找我興師問罪的架勢,果然,老陸的第一句就是:“你昨晚去哪了?”
我換好鞋,有點疲乏,隨口說:“在網(wǎng)吧打游戲了?!闭f完我朝房間走去。
老陸大聲喊:“陸河!你馬上給我過來!”
我背對著他,仰了仰脖頸解解乏,說實話,我跟老陸幾乎從沒像其他父子之間心平氣和地談話超過三句,他瞧不起我,我也懶得搭理他。
“啥事?”我在他對面的沙發(fā)坐下,伸手拿了一串葡萄吃起來。
老陸冷著一張臉,問:“昨天下午你是不是弄哭了小藍?”
“誰?”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你藍叔家的妹妹?!?p> 我心里冷冷地罵了一聲,那個土妞還真敢打小報告。
“她怎么哭了?”我假裝若無其事地問,也翹起二郎腿,繼續(xù)吃著葡萄。
老陸不怒而威地盯我看了半天,說:“小藍進家門的時候全身都沾著冰淇淋,她跟我說是你扔的,你給我說實話,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我吐了一口葡萄籽,撒謊說:“我昨天沒看見她,不是我?!?p> 老陸當然不信,大喊:“說實話!”
“說什么實話,我說不是我就不是我?!蔽矣悬c不耐煩。
“你瞧瞧你現(xiàn)在這副德行!你還敢跟我嘴硬!”
我滿不在乎地說:“我怎么了?我不就是沒中考嗎?你不是說一中的重點班我照樣進嗎?”
“你還好意思說你干得這些丑事!你連人家藍天藍半分都不如!”老陸見我無可救藥,越說越激動:“你現(xiàn)在馬上去藍叔家給藍天藍道歉!快去!”
“藍天藍那么優(yōu)秀,你去找她當兒子,我無所謂?!?p> 老陸火冒三丈地站起身來,大吼道:“陸河!你他媽馬上去道歉!聽見沒有!否則我——”
我甩手將那串葡萄扔進垃圾桶里,也站了起來,攔下他的話,“否則你就打斷我的腿?打吧?!?p> 老陸被我氣得渾身發(fā)抖,從茶幾上快速抓起一個煙灰缸毫不猶豫地朝我砸了過來,我一個側(cè)身躲了過去,他咬牙切齒地罵道:“你他媽這個不孝子!我今天就打死你!”說著他怒不可遏地沖向了我。
李潔聽聞從廚房飛快地跑過來攔住了老陸,她對我喊道:“陸河!你別再氣你爸了,趕緊去你藍叔家道歉!”
我實在忍無可忍,老陸竟然跟我來真的,今天這個煙灰缸要是砸中了我,我他媽分分鐘就得頭破血流,我扯著脖子爆發(fā)怒吼:“道歉?我為什么道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大慈善家為了救濟窮人,給姓藍的一家人多少錢!沒有那些錢他們還住在那個破平房里!藍天藍現(xiàn)在還敢踩在我頭上撒野?她配嗎!”
“你...你...反了天了!”老陸氣的滿臉鐵青。
“可我呢,我這個兒子在你們眼里還不值兩萬!”
老陸雙眼漲著血色的怒火,手指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李潔差點要哭,她罵我:“陸河!你是不是非要把你爸爸氣死才罷休!滾出去!”
我嘭的一聲摔上門,痛痛快快地滾!外面的雨漸漸變大,正在他媽迎合我此時賤命的心情!
我奶去世之前,我不懂什么是生與死,甚至糊里糊涂地認為我可以永遠活在我奶的保護里。父母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名稱,什么狗屁恩情都是這世界最虛假的東西!我只知道,我第一次學會走路的時候摔傷了胳膊,第一次換門牙的時候血流個不停,第一次在胡同里跟年長的孩子打架眼睛腫了七八天,可是那些不流血就不會結(jié)結(jié)實實長大的經(jīng)歷,我卻一滴眼淚也沒有。
我奶曾告訴過我,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男人藏起來的淚就是骨氣!
所以,我已經(jīng)徹徹底底忘了我上一次哭什么時候,但此時此刻,天下落下的大雨及時拯救了我,雨水將我淹沒時就當我憤怒的淚吧,雖然真沒什么可哭的。
晚上,李潔在家附近的網(wǎng)吧找到我,其實我很想去見于婧雯,可我現(xiàn)在這副落魄的德行實在沒心情跟她談情說愛。李潔輕言輕語地讓我回家,見我不理,站在我身后看完我打了一局游戲,隨后我跟她一前一后地往家走。
天色灰蒙蒙,外面的雨也停了,李潔快步跟上了我,拉住我的胳膊,語重心長的說:“兒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氣,可我和你爸這多年拼命賺錢都是為了你能有出息,你要花錢可以,你總得告訴我們你到底要干什么?”
“別問了?!蔽业吐曊f。
“你爸被你氣得一天沒吃下一口飯,乖兒子,回去認個錯。”她輕拍我的肩膀,語氣幾乎哽咽。
“我沒錯?!蔽液菹滦恼f。
“你不跟你爸認錯可以,父子沒有隔夜仇,可是,你把藍天藍弄成那樣,人家爸媽心里多難過,聽我的話,明天道歉去吧。”
就算打死我也想不通,藍天藍一家人要是沒有老陸的幫助,他們能過現(xiàn)在的好日子,做人不該知恩圖報?我他媽就沒聽過這世上有人不服這個道理!
想到這,我心煩地說:“她惹了我,就活該受著!”
李潔嘆了一口氣,不再多說。晚上老陸關在房間里不出來,而我也終于清清靜靜地躺在床上。
于婧雯的來電被我掛斷,我給她發(fā)了短信撒謊說在爸媽在不方便接聽,她乖巧懂事地對我說晚安。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個生平最無厘頭的夢。夢見老陸頭上包著一個很大的白毛巾,在一片金黃色的稻田里開著一輛巨大的推土機,好好的稻田被那輛聲音轟轟隆隆就要散架的推土機毀的不堪入目,我看得清清楚楚推土機就要掉入地頭的大坑里,連說一句不要往前的話也來不及,老陸就這樣倒頭掉了下去,白毛巾被大風吹落在樹枝上。
我卻一身冷汗的驚醒,大聲罵了一句:“真他媽驚險!”
翻個身我看了一眼枕邊的手機,凌晨三點二十七分,然后我卻再也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