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此去隔山海
南海市舶司的事務(wù)還得等李治的圣旨到了才能開展,這份調(diào)令只是吏部的公文。
梅哲仁讀出了其中包含著另一層意思,有點酸味:你在皇上那邊有了新坑,合浦縣令的位子就讓出來吧!
張大使算是給文官體系給集體排斥了,他們迫不及待地想在合浦縣換上自己的人馬。
李治覺得自己手握底牌,也由著手下的大臣們勾連跳作,這樣他可以看清朝堂底下暗流的脈絡(luò)。
狄仁杰和李治演了一出圣眷衰落的戲,又立了一功。
他在南選的考評上力薦了杜從則,又恰逢貶官遠(yuǎn)躥,那些大臣們正好逢低吸納。
對方踩的他們抬,于是杜從則入了這些朝中大員的眼。
家里是禮部的根腳,不算門閥,雖然與王勃扯不清但王勃死了。
關(guān)鍵是這家伙不招皇上和皇后待見,偏偏他還有能力,治蜀中鹽利甚佳,是個人才!
皇上也要開糖鹽專營,要不往合浦埋一顆棋子?
就這么滴陰差陽錯,杜從則被當(dāng)作張大使的對立面投到了合浦,成為合浦的正印縣令。
南海市舶司是因為利益爭奪難產(chǎn),可南選早就結(jié)檔了,這中間差了快有兩個月。
李治遲遲不下決心,吏部便迫不急待地弄出了調(diào)令,先把合浦縣搶到手再說。
杜從則還被拎回了長安接受一眾大佬的耳提面命,跑了趟冤枉路。
這也是他收到“張縣令”的消息卻沒有辦法過合浦的原因。
幸好杜從則機(jī)靈,沒把自己跟合浦有牽連給漏出來,狄仁杰錯手在對方那邊埋了個臥底也不會砸自己的場子。
這會那幫官迷正為此沾沾自喜,殊不知連底褲都掉了。
所謂“廟算”的弊病就在于此,再多的計謀再會操弄人心,不能親手做實事最后都是瞎。
至于杜從則,去納了投名狀后便離開長安,當(dāng)前已經(jīng)在來合浦的路上。
也就是說梅哲仁謀劃成功,王勃的小跟班快到了。
為了盡快跟小兄弟碰頭,梅哲仁得先回趟占城,不擺平黃珠兒一切免談。
男人就是個大豬蹄子,總是搞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這套,黃珠兒應(yīng)該是這么認(rèn)為的。
梅哲仁回到占城把自己的打算跟她一說,黃珠兒就戲精附體了。
她把捧腹大笑演繹成了捧腹啼泣,嘴里還念緊箍咒:“寶,汝阿父不要咱娘倆了?!?p> 怎么能這么說呢?孕期到了這個階段,是能夠感知父母聲音和情緒了的,大幅度的情緒波動,不管對胎兒還是對孕婦都是致命的。
梅哲仁只能制止她,又是按摩活血又是推位正胎,一通忙活等黃珠兒舒服了才跟她講道理。
沒等梅哲仁開口,看著滿頭大汗的丈夫,黃珠兒伸手摸了摸梅哲仁的臉:“去吧,不用擔(dān)心奴家?!?p> 嫻靜下來的黃珠兒,雖然因為懷孕的緣故有些浮腫,身上卻鍍滿了母性光輝,有一種別樣的美。
梅哲仁被她唬愣了,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剛剛還風(fēng)驟云迷,馬上又雨過天青,沒這么搞天氣播報的。
梅哲仁呆呆地看著她,欲言難啟,黃珠兒卻撲哧笑了:“奴是想看看郎君會不會為奴和孩子著急,現(xiàn)在看到了,心滿意足。”
可是梅哲仁還為她把著脈呢,黃珠兒的心理波動他一清二楚。
搖了搖頭,梅哲仁梗著嗓音戳穿了她:“珠兒不舍吾走,卻并未怨憤,故作抑揚(yáng)是為了讓吾放心?!?p> 這邊一說那廂就開始掉豆子,梅哲仁只能運(yùn)起真氣幫她梳通心氣郁結(jié)。
“當(dāng)娘了就不能哭,哭一場孩子一兩天發(fā)育緩慢甚至停止發(fā)育?!?p> 黃珠兒聞言趕緊止住了眼淚,卻把頭撞進(jìn)梅哲仁的懷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倚靠。
“是真想讓郎君常伴左右,可又不敢奢求,郎君不是奴一人的郎君,是南海國千千萬萬國民的郎君?!?p> 她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撫摸梅哲仁的胸口,還把耳朵靜靜地靠在心胸處,聆聽著梅哲仁的心跳,眼光里滿含迷離的癡意。
“放心吧,奴哭過這一次再也不哭了,奴一定安安穩(wěn)穩(wěn)健健康康地把孩子生下來,奴還要把寶兒教導(dǎo)成像郎君這樣的偉男兒?!?p> 梅哲仁莞爾輕笑:“珠兒怎么知道是兒子?萬一是女兒呢?吾就喜吹女娃,乖巧、懂事、貼心?!?p> “噓,豐哥幫我號過脈,是兒子,郎君可不要嫌棄寶兒,郎君要是喜歡女兒,等寶兒大點奴再生一個?!?p> 聽黃珠兒提起梅哲仁才想到醫(yī)院的事,他正色道:“吾會跟韋豐交待好,讓他親自為珠兒接生,不要管那些閑言碎語,吾會寫好條陳交給韋豐?!?p> 當(dāng)前南海國的醫(yī)院,能保險地做下產(chǎn)程手術(shù)的就是梅哲仁自己和韋豐二人,這跟真氣的修為有關(guān),他可不會讓黃珠兒冒險。
黃珠兒則閉上了眼呢喃:“郎君不許對奴那么好,不然奴又不舍得放郎君離開了?!?p> 說是這么說,可她摟著梅哲仁的頸項摟得緊緊的。
就當(dāng)梅哲仁以為她會就此入眠時,黃珠兒又忽然張開眼簾:“對了,郎君這次回中原順道去找金蓮姐吧,翁翁說金蓮姐沒回信,也不知道情況如何?!?p> 梅哲仁報以苦笑:“吾盡量吧,負(fù)金蓮良多,卻不知見面如何開口?!?p> 黃珠兒撲閃了幾下丹鳳眼:“姐姐守著婚約不另嫁,必定是賢淑良配,郎君切不可輕佻妄負(fù)于她?!?p> “唉,希望她沒對男人失望?!?p> “不會,郎君配得上世間任何女子?!?p> “好吧,不說這些,到時候隨機(jī)而定,吾還是先把該做的事做好。”
黃珠兒又拗起來了,雙手扳住梅哲仁的臉,定定地注視著他。
“答應(yīng)奴一定要找到金蓮姐將她帶回來,不然奴會覺得自己偷走了她的幸福,此生難安?!?p> 梅哲仁眼光有些躲閃,黃珠兒又加了一重:“再大的國也須先有家,無家則無國,郎君不答應(yīng)奴誓不罷體?!?p> “好吧”,話都被黃珠兒說完了,梅哲仁也只能重重地點頭應(yīng)承,這次回大唐又多了件麻煩事。
見梅哲仁答應(yīng)了,黃珠兒如釋重負(fù),又軟下來窩在他的胸口。
梅哲仁怕了她一出一出的,忙轉(zhuǎn)換了話題:“楊成回到占城了嗎?無線電報的事你聽說了沒有?”
“回來兩天了,就跟郎君前后腳,郎君去了下龍灣,楊成直接回來的,今日剛剛給奴演示了電報?!?p> 聊到這個又激起了黃珠兒的談興,她的眼神又起來了。
“奴給守諾發(fā)了條消息,承蕾來了趟占城,還來看了奴,她跟奴說再不結(jié)婚她就成老姑娘了?!?p> 說完黃珠兒還“嘻嘻”地笑了一聲。
梅哲仁這才想起黃珠兒的主業(yè)是媒婆,副業(yè)是軍情部長,至于首領(lǐng)夫人,兼職而已,不值一提。
人家做媒婆做到能把自己嫁給首領(lǐng),已經(jīng)穩(wěn)坐南海國媒婆的頭把交椅,當(dāng)然會有迷妹恨嫁或感情不順前來求教。
對了,黃珠兒還有個“師娘”的職稱呢,勞踐言什么時候結(jié)婚還不是她一句話的事,失敬了啊,梅哲仁在心里為勞踐言默哀三秒鐘。
三秒鐘后梅哲仁馬上轉(zhuǎn)移話題,這一站可不敢停車。
“無線電報珠兒要學(xué)會使用,以后軍情部跟下面的情報站聯(lián)絡(luò)都要用它。”
黃珠兒慵懶地打了個小哈欠,無精打采地回了個“好的”。
女人的另一個名字應(yīng)該叫八卦,只有感性話題或愛情能喚起她們的精神。
“此去萬里,遠(yuǎn)渡汪洋,關(guān)山重重,為免珠兒擔(dān)憂,吾爭取每晚都發(fā)報回來,如果珠兒也懂發(fā)報則不需假手他人,亦可互訴衷腸,脈脈私語,則吾身雖遠(yuǎn)隔,心卻不離?!?p> 那只調(diào)皮的小手又放在了梅哲仁的心口:“奴明日就學(xué),不難的,只是些數(shù)字轉(zhuǎn)譯對照,對了,還可以教會巧兒姐,她可以幫奴搖發(fā)電機(jī)?!?p> 看,這不來精神了嘛,都安排上了。
梅哲仁好笑地看著絮絮叨叨的黃珠兒,沒將她哄睡著,倒是被她給嘮叨出了瞌睡蟲。
他伸出手覆在黃珠兒的肚皮上,一邊靜靜地感應(yīng),一邊聆聽黃珠兒的述說。
間中他還被調(diào)皮的兒子踢兩腳,初覺的小胎兒正在迅猛地成長,像一只小獸一樣展露活力。
處在這樣的氛圍里,梅哲仁只覺心中平安喜樂,前途再遠(yuǎn)再難也充滿了信心與希望,毫不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