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沒有人能感同身受
官司并不難打,王時最終被判了10年。
開庭前,王時通過他的律師向布丁傳達了一句話:“布丁,我是你相依為命唯一的叔叔。”
布丁沉默不語,我將決定權交給她,沒有表達自己的任何意思。
開庭的時候,布丁的小手緊緊的抓著我的小指。當她聽到審判后,手頹然的放了下去。
我擔憂的望向她。
只聽到她說:“不是。我有相依為命的人?!?p> 我知道她這是在回答那句話,我摸了摸她的頭,讓她跟李藝禮先走,我去應付媒體。
記者的語言一如既往的犀利,再加上王時一家經常接受采訪,在鏡頭前賣苦,說如何如何的供布丁吃穿,對她又是怎樣怎樣的好。
我盯著其中一臺機器問道:“你們懷疑一個8歲的孩子動機,她的動機就是想過著你們子女一樣普通的生活?!?p> 其中一個記者將話筒差點懟進我的嘴里:“她確實是故意引誘啊,8歲的孩子不懂,那么是你教她的嗎?”
我看著這個戴著眼鏡,一副斯文作派的男記者,慢慢吐詞:“你有發(fā)現,你的話筒上沾著人血嗎?我想保護我的孩子,你們卻把她拉去阿鼻地獄。孩子問我,什么叫引誘?什么叫一個巴掌拍不響?我不知道該怎樣讓你們記者滿意,非要把我的孩子逼死了。你們才會報道她說,多么純潔的一個人,多么無辜的可憐人?!?p> 記者澀澀的收回話筒,我向著人群外走去,向他們拋出最后一句話:“非要你們的孩子也受到迫害,你們才能感同身受嗎?”
說這話的時候,我忍不住哭了出來。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秋天,也是一群人毫不避諱的對著我議論。
“好端端的孩子怎么會生這種病?!?p> “不就是被老師,同學冷落了嗎?又沒打她,就這樣還生病了?!?p> “為什么不針對其他的孩子,只針對她,她就不會找找自己的原因嗎?”
“現在的孩子還真是說不得,那么好的老師,全國優(yōu)秀的教師。我孩子要是能去她班,我都得燒香拜佛。這些孩子被慣得呀,都不知道珍惜?!?p> 許是我太過失態(tài),記者們給我讓出了一條道。
沒走多遠,我看到了布丁他們。他們也沒能避人耳目。
透過人群,我看到王時的家屬跪在布丁面前。這個臉色蒼白的女人,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
我猜想她應該是王時的妻子,在她身旁的小孩,長得太過于像王時了。
女人當著媒體的面撲通一聲跪下去,抓住布丁的手乞求道:“好侄女,你叔叔以前對你那么好。他只不過犯了錯,我會督促他改的,你饒了他這次吧。你看看你的弟弟還那么小,他不能因為他爸爸毀了前途啊?!?p> “官司已經打完了,你們要是不滿意,可以上訴。”我聽到李藝禮冷清的聲音說道。
女人依舊不依不饒,她很適合在媒體前賣慘:“他是你叔叔啊,你爸媽那么早就去世了。我們家過得那么慘也沒想過放棄你,我都跪在地上求你了,這本來就是家務事,你非要毀了我們這一家才罷休嗎?”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著自己家里對布丁如何如何的好,明著是說給布丁聽,實際也不過是想通過媒體博人同情。
李藝禮將布丁抱了起來,避開女人的抓扯,他環(huán)顧四周,想要找到突圍的缺口。
布丁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里不帶感情的問道:“第一,你們現在住的房子,是我爸的吧。但你卻把我趕到老房子,我連自己的房子都住不了,何來一家人?!?p> “第二,我大部分開銷都是國家補助,而你們從中克扣之后再象征性的給點我,這也得我謝謝你們嗎?”
“第三,我的衣服鞋子也都是鄰里捐贈的,跟老師住在一起后也是老師給我買的,你買過一件衣服嗎?”
“第四,我沒跟你們過過任何一個節(jié)日,也沒進過你的家門。你罵過我拖油瓶,敗家子。這樣,我們是一家人嗎?”
焦點轉移,媒體紛紛將鏡頭對準那個女人。
“你個白眼狼。”女人想要拉扯,李藝禮抱著布丁一把避過。
趁著這個空檔,他們走出了人群。我趕緊追上他們,一同上車離開。
“布丁,你能等我到30歲嗎?”我問道。30歲后,我就可以收養(yǎng)你了。
“我不等你,我陪你?!彼诤笞鶒瀽灣雎?。
這句話給了我很大的安慰,在這個事情中,我不能為她做些什么,但我能陪伴她。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李藝禮一邊開車,一邊詢問著布丁的意見:“轉學手續(xù)我已經幫你辦好了,但是要你親自去學校簽字,你們班的同學也嚷嚷著要見你一面?,F在時間還早,我們回學校嗎?”
布丁點了點頭,想起李藝禮在開車,又說道:“好?!?p> 我們班的孩子們,準備了很多的賀卡和禮物,教室也被他們裝飾了許多的氣球。
布丁一出現,她們就迫不及待的交出自己準備的禮物。
大家默契的沒有問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只是讓布丁千萬不要忘記了她們。
班長帶頭提議道:“我們唱個歌吧。老師說過,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只要我們不彼此忘記,就不算離別。”
音樂委員起頭,大家合唱了起來:“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我站在他們前面為他們攝像,記錄他們純潔的友誼。
這群天真的孩子,即使不說離別,總有一天也慢慢的忘記。也許有的人一轉身,就是一輩子。但這些道理,我只希望他們能晚一點懂,就再晚一點。
孩子們也為我準備了許多禮物,還逼著我發(fā)誓一定會回來再看他們。
有的孩子拉著我的衣角,依依不舍的問道:“可不可以不走?!?p> 我任由他們拽著,讓他們慢慢平緩情緒。我說:“離別也是一堂課,這是我最后能教你們的了。”
在這喧囂的場景中,我的手機閃了閃。
我當時分身乏術,等我再次拿起時,多了一條來自吳欣的短信:
冉希望,原來死亡是這樣的感覺。我好像能理解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