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奇恭恭敬敬地聽完之后又問了一些細(xì)節(jié)之后便退了下去。岳麟禹和阿雪知道林菁霜不是那種頭腦發(fā)熱,不顧后果的人,這么做自然有其用意,等雅間里只剩下他們?nèi)酥蟊愫闷娴貑柶湓颉?p> 林菁霜伸手阻住了他們,非但饒有興致地看著樓下,居然還拉著兩人一起。卻見那兩撥人爭吵了一番之后太子的那些仆從似乎敗下陣來,悻悻地離開。而漢王的那些仆從自然得理不饒人,不但大搖大擺地登上那花船還在太子從屬的背后戳戳點點極盡侮辱地咒罵。
這些污言穢語居然層出不窮讓其他圍觀之人也不禁皺眉,不過這些人就連太子的人都不敢惹,平民百姓又怎么敢惹,紛紛避讓,唯恐不及反倒惹禍上身。
岳麟禹皺眉道:“這些狗奴才太無法無天了,只可惜都是些小嘍啰,否則就抓到詔獄中打一頓才能解恨。”
阿雪也是不忿道:“還好霜妹妹剛才讓王奇他們揍他們一頓,霜妹妹為什么不下令打斷他們的狗腿呢?”
林菁霜依然看著那些漢王仆從冷笑道:“麟禹哥哥不是說了么,這些都是些小嘍啰,就算打死了也只不過是幾只螻蟻而已,無關(guān)痛癢?!?p> “對了,霜兒,你剛才為什么要讓王奇揍他們一頓,想必有什么原因吧?!痹厉胗斫K于有時間問起剛才一直想問的那個問題。
卻見林菁霜回過頭來拿起了碟子里的一枚咸酸蜜餞放入口中淺笑道:“前幾天不是從北京傳來一個消息么?漢王一直想回來,可是皇上不同意么?”
兩人這才想起這則消息。原來漢王自從跟隨朱棣去北京之后便一直在朱棣跟前要求回南京,朱棣一開始還溫言挽留,到得后來才板起面孔要求漢王留到年后。
朱高煦就算天不怕地不怕卻也害怕自己這位父皇翻臉,在朱高煦看來朱棣喜怒無常,朱棣處理太子的時候他雖然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不過事后想想也不禁有些后怕,他擔(dān)心什么時候和太子易地而處的話說不定也是像太子一般慘淡。
岳麟禹兩人對望了半刻才問道:“霜兒,你這是想讓漢王快點回來么?”
林菁霜眼睛一亮點點頭道:“是啊,現(xiàn)在全南京城里敢打,能打更是想打漢王這些狗奴才的會是誰呢?”
“自然是太子啊?!卑⒀┙又?,“這樣的話無論誰打了他們,這些狗奴才肯定會把賬算到太子頭上?!闭f到這里阿雪忽然醒悟過來。
而岳麟禹也全明白過來道:“霜兒的意思是,這些狗奴才一定會向漢王報告,讓他來南京處理此事?!?p> 其實有一層意思三人其實都沒有說起,在南京城里斗毆這分屬應(yīng)天府尹管轄,雖說這應(yīng)天府尹只比布政使低一階,但是這官階再高也只是三品,這兩邊一個是太子,一個是正得朱棣恩寵的朝廷親王,他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絕不敢有任何偏袒,一定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府尹的這一點私心更會撩撥朱高煦的那顆原本就躁動不已的野心。
再說那幾個漢王的從屬當(dāng)天實在是開心的很,既能夠在元宵節(jié)搶到一艘花船,又將那些太子的人好好的羞辱了一番,對他們來說這個元宵節(jié)大概是這一輩子最盡情的時候了。
正當(dāng)他們唱著小曲醉醺醺地往漢王府走的時候,忽然從一處較為僻靜的巷道之中躥出幾個人來。這些人臉上都蒙著黑布只露出一雙眼睛,這些從屬還以為是城中攔路搶劫的。他們剛想叱罵卻發(fā)現(xiàn)眼前一黑,頭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罩上一個黑布袋。
按理說這些人是漢王府的人,多少有些身手,可一來剛才在花船上一個個都喝了不少的酒,腦子早就已經(jīng)糊涂了;二來那群蒙面人身手極其矯健,根本沒有什么多余的動作便準(zhǔn)確地將黑布袋套在他們的頭上,接著便感覺被拖走。
這些從屬還以為自己遇上了綁票的,剛想出聲叫喊便感覺肚腹,頭頂,繼而渾身上下傳來一陣陣劇痛,這陣劇痛讓他們根本無力出聲喊叫,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護(hù)住要害,接著就是任憑對方毆打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兩個時辰,也許是一盞茶的功夫,這一頓毆擊才算結(jié)束。正當(dāng)這些仆從還沒有從渾身的劇痛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卻聽頭頂上響起一個聲音:“以后再敢跟我們裝橫,就讓你們?nèi)ヒ娔銈兊淖孀凇!?p> 等這些仆從剛從劇痛中恢復(fù)過來的,再想找那些蒙面人卻早已不見蹤影,而自己這些人除了受了一頓毒打之外,既沒有被搶劫,也沒有人被殺,清點人數(shù)之后發(fā)現(xiàn)除了各個身上掛了些彩以外,也沒有人被綁架——似乎這些蒙面人這般做只是為了毒打他們而已。
為首的那名仆從啐了一口罵道:“他媽的,是哪個狗雜種居然敢打老子,被老子知道了非要扒了他們的皮不可?!?p> 旁邊一人捂著臉,口齒不清地道:“老錢,聽剛才那些人的口氣似乎被我們欺負(fù)過,是不是剛才在秦淮河碼頭遇到的那些太子宮的人?”
那名叫老錢的人罵罵咧咧好幾句之后才道:“肯定是太子宮的那些狗雜種。老子正愁沒法找你們的晦氣呢?居然還敢找上門來。呸,等漢王殿下回來一定將這些狗雜種連同太子一鍋燴?!?p> 幾天之后在北京已經(jīng)待得有些不耐煩的朱高煦收到留在南京城里的仆從的一封信,信中的意思是,元宵節(jié)當(dāng)天幾名從屬出外游玩與太子宮的幾名侍從發(fā)生爭執(zhí),之后便遭太子侍從的偷襲毒打,不少人骨折??蓱?yīng)天府尹已經(jīng)投靠太子,居然有意偏袒:以太子侍從于案發(fā)當(dāng)時都在屋中休息沒有外出為由搪塞,請朱高煦趕快來處理。
朱高煦收到這封信時又怒又喜,怒的是自己的仆從被人欺負(fù)卻找不到兇手發(fā)泄,這在以前卻是想都不敢想的,這事要是傳出去他這漢王的面子還能往哪里擱;喜的卻是,如果能找到應(yīng)天府尹和太子勾結(jié)的證據(jù)說不定當(dāng)初構(gòu)陷解縉,順帶著將太子拉下水的那一幕現(xiàn)在又能重演。
想到這里他自以為得計,立即就奔到朱棣面前請求回南京留守。朱棣聽完朱高煦的訴求之后并沒有立即說話,只不過臉色十分難看,之前他確實曾經(jīng)說過要朱高煦在北京過年,哪知道才剛剛過了元宵朱高煦便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不過想到此前有言在先也不好拒絕,便道:“煦兒你既然要走,朕也不強(qiáng)求。不過你的壑兒朕甚是喜歡,就讓他留在北京陪著朕吧。”朱棣口中的壑而乃是朱高煦的長子朱瞻壑。
也不知道是朱高煦不舍得兒子離開自己還是怕兒子留在北京被朱棣扣作人質(zhì),總之他又是跪在地上哀求半日就是要將兒子一起帶走。朱高煦原本以為朱棣會執(zhí)意挽留,哪知道朱棣卻冷冷地道:“也罷,既然煦兒你執(zhí)意如此朕也不好強(qiáng)求,就隨你的意思去吧。朕今日政務(wù)繁忙,沒有其他事的話,你就退下吧?!?p> 朱高煦聽到朱棣居然放行自然喜不自勝,趕緊行完禮便回去收拾行李去了。身后只留下朱棣冷冷地看著他的背影,這時候站在御案旁邊的一人進(jìn)言道:“皇上,微臣有本上奏,請皇上鑒納?!?p> 朱棣朝那人看了一眼道:“愛卿請說?!敝扉λf的愛卿正是內(nèi)閣成員楊榮。
楊榮奏道:“當(dāng)初皇上將漢王分封到云南,漢王不愿意去;去年皇上又改封漢王到青州,漢王依然不愿意去?,F(xiàn)在普天下都知道皇上要遷都北京,而漢王卻想留守南京。漢王的心思已經(jīng)昭然若揭,請皇上提早善加措置,否則恐怕遺恨無窮。”
楊榮這些話如果是在兩年前,即使朱棣不會立即將他下系詔獄,也會像一開始處理解縉一樣發(fā)配到偏遠(yuǎn)的省府去。可如今楊榮這么一說朱棣非但沒有當(dāng)場駁斥,反而還微微頷首,因為剛才朱棣看朱高煦的背影時腦海之中想起的卻是唐太宗李世民。
楊榮抬眼皮望了一眼朱棣的臉色,隨即又垂下雙眼靜靜地等待著朱棣說話。過了良久才聽得朱棣冷冷地說道:“愛卿所言甚是,但事關(guān)重大,你我今日所言切勿外泄?!?p> 朱高煦千里迢迢趕到南京,他并沒有先回自己的漢王府,反而直驅(qū)應(yīng)天府衙,直接下令將應(yīng)天府尹從后堂揪到前堂,斥責(zé)他為什么徇私枉法偏袒太子一黨,隨即便窮究其勾結(jié)太子的罪狀。那應(yīng)天府尹本是謹(jǐn)小慎微之人,雖然之前沒有追究太子宮的從人卻也沒有少給漢王府手上侍從的湯藥費,他本想兩不得罪說不定能夠過了這一關(guān),哪知朱高煦本就想借題發(fā)揮,這下可苦了這府尹。
幾天審訊過后這府尹不勝刑訊不得不按照朱高煦的意思一一招認(rèn)。這下朱高煦更是欣喜若狂,將那府尹的口供和畫押裝入懷中準(zhǔn)備在朱棣面前狠狠地告上一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