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零瀼開車到了沈家。
她看著面前的大門,那里面是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是她做夢都想逃離的地方。
是她無數(shù)次被驚醒的地方。
是她發(fā)誓永不踏入的地方。
她抬手,按下門鈴。
“二小姐?”李姨開門看到沈零瀼明顯的愣住了。她一個外人都知道沈零瀼跟沈家不親近。
“恩,李姨?!鄙蛄銥徃蛑泻?,往里走去?!八麄冊趩幔俊鄙蛄銥弳柕?。
雖然沒說明是誰,但李姨也知道她指的是沈父沈母。
“都在里面?!?p> “那今天還挺安靜?!鄙蛄銥彸爸S著。
“舍得回來了?”沈父看著面前的女兒,她跟這個家不親近他當(dāng)然能感覺出來。
不過他對這個女兒也沒什么感情。畢竟從小養(yǎng)在沈爺爺身邊。畢竟沈爺爺去世時,她眼淚都不流一滴。
“最近忙,沒空?!闭f著,沈零瀼就坐在沙發(fā)上,頓了頓繼續(xù)說道:“沈讓以后跟我一塊住,放假就不回來了?!?p> “一起???你自己的照顧不好自己還照顧你弟弟?”聽到沈零瀼說起沈讓,沈母端不住了。
“他已經(jīng)同意了。這里離學(xué)校太遠(yuǎn),他現(xiàn)在是關(guān)鍵時期,不能出差錯。”沈零瀼對沈母的反應(yīng)一點都不驚訝。她要是沒反應(yīng),沈零瀼才驚訝。
“住在你那兒,能保證不出差錯?”沈母開口嘲諷道。
她對這個女兒當(dāng)然也沒什么感情,就算有,也早就忘光了。
“住在這兒,好像更容易出差錯?”沈零瀼反問道。
這下沈父沈母都沉默了。
沈零瀼看了他們一眼,繼續(xù)開口說:“在我那兒起碼還有一個安靜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p> “你什么意思?你越來越目無尊長了!”沈零瀼的話戳到了沈母的痛處,一下就把沈母心里的火點燃了。
“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把你生下來,就是看你的臉色的?你整天這副樣子給誰看?一點表情都沒有,你就是個怪物!一個冷血怪物!沒有感情的怪物!”
沈零瀼回到車?yán)?,只覺得渾身冰涼。沈母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把她澆的徹底。她閉上眼安慰自己,告訴自己沒關(guān)系,這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嗎?
沈零瀼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沈母對她說的那幾句話。
她走到冰箱前,手放在冰箱門上。似是下了很大決心,她終于把冰箱門打開,拿出幾罐啤酒,然后走向露天平臺。
她靠在圍欄上,看著下面的車水馬龍,人生百態(tài)。
喝完幾罐啤酒,她又折回去,拿出白酒。她是下定決心要自己大醉一場。
“對不起……”她嘟囔著,把瓶口對準(zhǔn)嘴就灌了下去。
“喂?!?p> 沈零瀼看著半開的窗簾,從縫隙里射入的光,亮的讓她睜不開眼。
“恩?”電話那頭似乎沒人出聲,她看了看來電顯示。
“姜醫(yī)生。”
“我記得是你給我打的電話?”姜文調(diào)侃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不記得了?!鄙蛄銥彺笞砗螅粫泻茸硪郧暗挠洃?,畢竟廢了大勁才讓自己喝醉。
“喝酒了吧?!彪m說按理論著應(yīng)該是個疑問句,但從姜文口中說出,這就是一個肯定句。
沈零瀼沒有反駁,只是說:“幫我預(yù)約吧?!?p> 宿醉后真是不好受,沈零瀼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好像剛剛?cè)ヮA(yù)約了。這么想著,她不禁頭痛欲裂。
她總是百變,似乎有無數(shù)種性格,無數(shù)種變化。她總是能給自己帶來“驚喜”。
沈零瀼按時赴約。
“你好久沒來過了。”姜文看著坐在咨詢桌對面的女人。
沈零瀼思量了一下,“忙。”
“周嗣這是壓榨員工?”
對于姜文怎么認(rèn)識的周嗣,沈零瀼照樣不奇怪。他本來就是郝爽和周嗣給她找的醫(yī)生。
她愣了會,點頭。
沈零瀼這副樣子,倒是把姜文逗樂了:“又嚴(yán)重了?”
姜文指的是她的嗜睡和厭食。見她沒有回答,姜文繼續(xù)開口:
“沒吃藥?”
沈零瀼點頭。
姜文嘆了一口氣,他做心理醫(yī)生這么多年,遇到過各種各樣的病人,不過沈零瀼這種變化千奇百怪且固執(zhí)的,他也是少見。
“你的情緒處在一個極端,要么大喜,要么大悲。這對你的病情本身就是一種影響??赡悴话磿r吃藥……”姜文看了她一眼,停頓了一下,繼續(xù)道:
“我還是建議你住院治療。你這種情況,身邊沒有人陪著就是一種危險。萬一哪天做出…后果不堪設(shè)想?!?p> 哪怕姜文沒有挑明,沈零瀼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當(dāng)初就是她自殺未遂,周嗣和郝爽才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才給她找了一個著名的醫(yī)生。
沈零瀼回到車上,但她并沒有發(fā)動車子。她抬手看著自己左手腕上的紋身。
在別人看來,那是一個簡單的紋身,但她知道,那是自己自殺未遂的證據(jù)。
紋身下面是一道疤,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收回目光,不自主的把左手放在右手腕的手環(huán)上。那是沈爺爺留給她的遺物之一。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她眼前。她看著那道身影消失,趕緊下了車,跟在他后面。
她看著沈讓走進(jìn)姜文的咨詢室。她覺得自己全身血液凝固了一會。
她站在角落,直至沈讓離開。她又進(jìn)了姜文的咨詢室。
姜文看著沈零瀼去而復(fù)返,只是好奇的看著她。
“沈讓來找你做什么?”沈零瀼打破沉靜。
“你們認(rèn)識?”姜文的話語之間透著不壓抑的驚訝。
“弟弟?”姜文又想到沈讓也姓沈。
沈零瀼沒有否認(rèn)。這下?lián)Q姜文沉默了。他要保護病人的隱私,但這是病人的姐姐。
“嘖……”
沈零瀼聽出他話語之中包含的為難,只是開口說:“他有抑郁傾向,”
這下姜文覺得自己無愧良心了,人家姐姐既然知道,那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對?!苯恼f著,停頓了一下,
“他自己也覺得不對勁,他很聰明。”姜文的后半句不搭前半句,顯得格外怪異。但沈零瀼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沈讓比起她,的確很聰明。
當(dāng)初她出現(xiàn)問題,只是自己扛下??赡苁且驗樯驙敔?shù)娜ナ?,或者沈家的冷淡,讓她早早明白她無人可依,只有獨立而已。
姜文看著眼前比他小十歲的女人,她的經(jīng)歷的確讓人心疼。他也清楚,她的堅強獨立下是不堪和懦弱。
畢竟,被人疼愛著誰會想著堅強。被人疼愛過,才能被治愈,不是嗎?
可是對沈零瀼而言,沈爺爺疼她寵她的記憶仿佛成了洪水猛獸。她一想起,她就覺得自己愧對沈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