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要看殺豬
前一世,聽爺爺說過古代書籍貴的要死,當(dāng)年曾國藩為了買書,甚至當(dāng)?shù)羯砩洗┑纳系染I緞衣裳,當(dāng)時還沒概念,不以為然。
沒想到,貴的這么離譜。
這是要賣~腎的節(jié)奏?。?p> 咋整?
江平安皺著眉頭望著柜臺上面的四疊書冊,小臉蛋擠成一團(tuán)。
看來,還要干幾票大的……
就在他愁眉苦臉時,江太仁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兒子,先買幾冊《本草》,其他書不用買?!?p> “為什么?”江平安愕然。
江太仁偷偷瞥了一眼店老板,有些臉紅的說道:“你聽爹的,沒錯?!?p> “行,就買4冊《本草》?!?p> 江平安爽快的敲了敲柜臺,示意店老板將其包起來,既然老爹這么自信,想必有他的道理。
一套本草有10冊,每冊2兩。
“好嘞,《本草》4冊,盛惠8兩,找零2兩,您收好?!钡昀习逅坪躅A(yù)料到答案,一點也不詫異,麻溜的拿出封皮套將其包好。
古代的書,不比現(xiàn)代的書動輒幾百上千頁,古書都是印成一小冊一小冊,太厚了它裝訂不好,容易爆。
收錢,拿書,走人。
“爹,只買一本有啥用?”
江平安出了門,氣呼呼的走在街上,小嘴都快撅到天上,忍不住回頭瞪一眼“萃古齋”的招牌,心中暗罵一句“黑店”。
出了門,江太仁沒有先前那么局促不安,神情輕松起來,摸著兒子腦袋,憨笑道:“傻兒子,只有大戶或官宦子弟才會舍得花銀子買書,咱們平頭百姓,誰會花那冤枉錢?”
江平安笑容一滯。
臥槽,你是在夸你兒子很蠢嗎?
“那窮書生怎么辦?”江平安不服氣問道。
“當(dāng)然是抄書嘍!”江太仁理直氣壯的說道。
抄書?
“該死,我怎么把這忘了?!苯桨舶脨赖拇妨俗约阂蝗?,果然是有錢就膨脹,就飄了,就忘了自己貧下中農(nóng)的身份。
古代的書籍,動輒一套幾十兩、幾百兩白銀,縱然江浙一帶,也要全家節(jié)衣縮食供著一個學(xué)子讀書,就是因為書籍太貴。
很多學(xué)子,只能靠抄書求學(xué)。
甚至干脆以抄書為生。
班超因為家貧,常年替官府抄書掙錢,哪怕到了明朝,高昂的印書費也讓眾多學(xué)子望而卻步。
抄書是正途。
買書,才是敗家子行徑。
一想到白花花的銀子還沒捂熱,就從手縫里溜走,江平安很不開心,默默地朝老爹翻了個白眼:“那你還勸我花8兩銀子買這書?”
江太仁笑道:“傻孩子,其他書可以抄,《本草》這書,你可抄不了?!?p> “為啥?”
“你會畫畫嗎?”
老爹的話,如同晴空霹靂,將江平安震醒。
對??!
《本草》一書,記載了365種藥材,每款藥材,不僅描述其藥性功效,更重要的是,它有藥材的插畫圖。
作為醫(yī)科畢業(yè),長年給患者家屬畫術(shù)前說明,江平安自信繪畫功底還不錯,可讓他畫藥材圖,這可不是一件小工程。
銀子是身外之物,沒了再賺!
想通了,江平安的心情又舒暢起來,一路上又拉著老爹買了六個肉包子,每人兩個,剩下兩帶給娘吃。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江太仁也沒心情吆喝生意,干脆收起銅鈴,樂呵呵的背著藥箱,牽著小平安,徑直回家。
江家在永城北的甜水巷。
北窮南富。
倘若說,南城的書院街是一環(huán)的紫禁城邊,那甜水巷就是六環(huán)的城中村。
天壤之別。
清一水的一層灰墻黑瓦的小破舊,順著巷子往里走,江家在街尾。
房子不大,不是那種典型的四合院,就是帶了一個小院子,沒有廂房,就后院正房和臥室廚房。
江平安還沒進(jìn)門,就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這一世的母親許氏,正端著一個簸箕,站在門口,橫眉豎眼的瞪著老爹,可一看到身后的某個小短腿,滿臉冰霜瞬間融化,快步迎上來。
許氏不到三十,粗布圍裙,普通的少婦打扮,眉眼間透著幾分潑辣,上前先戳了木訥老公一下:“干嘛這么早就收工了,還指望你多賣點藥丸給阿呆買只雞補補身子。”
“娘,我和爹今天掙大錢了?!苯桨策~著小短腿,跨過門檻,很傲嬌很臭屁地?fù)P起小胖臉,求表揚。
“真的,掙了多少?”許氏的大眼睛閃閃發(fā)亮,仿佛有銀元寶飛出來,那亮度堪比五毛錢特效。
“嘿嘿,掙了10兩?!苯屎┬χ哌M(jìn)院子,卸下藥箱和葫蘆銅鈴,擦了擦額頭的細(xì)汗。
“10兩?”
許氏興奮地差點窒息過去,連忙去摸老公的口袋。
“花了八兩,還剩二兩?!苯手鲃犹拱?,摸出2顆銀錁子,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花了8兩?”許氏音調(diào)暴升八度,房頂都差點掀翻了。
一看老婆有火山爆發(fā)的架勢,江太仁嚇到趕緊將今天的來龍去脈一一交代。
這招奏效。
許氏原本火冒三丈,可聽到呆笨兒子開竅,舌戰(zhàn)群醫(yī),治好了老夫人的病,許氏臉上的怒火蕩然無存,笑得合不攏嘴,然后又聽到兒子立志要買書考醫(yī)科,更是笑得整張臉只剩下眼睛了。
突然開竅很奇怪,許氏很納悶,可突如其來的喜悅,還是沖淡了內(nèi)心的困惑。
“兒子能開竅,這肯定是祖宗顯靈了,我去對面買點肉、幾刀香紙,得讓祖宗們知道這喜訊?!?p> 許氏將手中曬藥的篩子隨手一丟,摘下圍裙,喜滋滋的就朝外走,剛走兩步,兇巴巴瞪了老公一眼,將那兩顆銀錁子沒收。
“娘,我陪你去?!苯桨苍诖采咸闪藬?shù)天,早悶壞了,邁著小短腿,跑的很歡快。
“皮猴子?!痹S氏看著兒子撒嬌的樣子,好笑地在兒子腦門上戳了一下,眉眼間卻說不出的溺愛和溫柔。
甜水巷是城中村,小破舊。
這條巷子也不缺店鋪,就是簡陋點。
肉鋪就在斜對面,就兩張肉案,掛了十幾片肉,支了個涼棚遮光擋雨。
老板姓姚,叫姚柱。
一個穿著短衫、膀大腰圓的中年豪爽漢子,正杵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跟路過的老街坊們打趣。
“老姚,給我切一斤精肉,別帶臊子,再來一斤寸金軟骨,我要給我兒子熬湯。”許氏神清氣爽地說道,臉上的喜悅怎么也藏不住。
姚屠眼沒瞎,看出許氏的心情很好,咧開大嘴打趣道:“什么喜事啊?看把你樂的?!?p> “我兒子開竅了,今天不僅幫他爹治好了病人得了賞錢,還準(zhǔn)備讀書考縣醫(yī)學(xué)?!痹S氏驕傲的像是剛下蛋的老母雞,下巴都快揚到天上了。
若不是老公交代,不能透露王典史的身份和賞錢數(shù),她恨不得滿大街宣揚。
“阿呆開竅了?還要讀書?”姚屠咧嘴大笑,似乎聽到最離譜的笑話,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笑什么笑!”許氏一雙杏眼狠狠瞪了過去。
她也知道自家兒子的“呆頭呆腦”在甜水巷出了名,一時半會說不清,也懶得說,心中暗暗發(fā)狠:等我兒子上了縣醫(yī)學(xué),當(dāng)上坐堂醫(yī),看你們還笑話不?
“江家娘子莫惱,我先給你切肉?!币ν揽闯鲈S氏不悅,強忍笑意,拎起菜刀,咣咣咣的切肉。
可是許氏說的話,實在太好笑了,這條街誰不知道他家阿呆“傻里傻氣”,有些嘴碎的還當(dāng)面打趣許氏。
姚屠為人豪爽,心不壞,可嘴巴卻閑不住,忍不住想逗江平安:“阿呆,書有什么好看的,咱家下午要殺一頭大肥豬,不如看叔殺豬吧?”
“去去去,我兒子剛買了醫(yī)書,哪有時間看什么殺豬?”許氏兇巴巴的揮揮手。
老祖顯靈,好不容易開了竅,得趁熱打鐵,若是分了心,就收不回來了。
殺豬?
江浩一怔,腦海中宛如掠過一道閃電。
對?。?p> 該死,怎么忘了這事。
江平安陡然驚醒,自己這兩天咋咋呼呼,總琢磨著要學(xué)中醫(yī),考醫(yī)學(xué),卻忘了自己的老本行。
手術(shù)!
外科手術(shù)才是自己的強項。
倘若說
中醫(yī)內(nèi)科是晉升之本。
外科手術(shù)才是立身之道。
大明朝不缺乏名中醫(yī),自己若指望靠中醫(yī)擠入杏林,揚名立萬,無異于逆水行舟。
唯有劍走偏鋒,用外科手術(shù)趟出一條捷徑。
當(dāng)然,中醫(yī)要學(xué)的,醫(yī)學(xué)科舉要考的,這是進(jìn)入太醫(yī)院的敲門磚,沒有它,江家擺脫不了低人一等的醫(yī)戶身份。
可這是大明朝。
江平安除了一個“白眼”,沒有其他穿越福利,沒有系統(tǒng),沒有萬能急救箱,更沒有白胡子老爺爺。
想做外科手術(shù)。
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手術(shù)器械
輸液裝置
抗生素
消毒液
麻醉劑
可吸收腸線……
一切都要從零開始!
江平安深吸一口氣,小眼神中漸漸爬滿了堅毅。
“娘,我要去看殺豬?!苯桨怖洳欢『鹆艘簧ぷ?,將許氏嚇了一跳,也把姚屠逗樂了。
“看什么殺豬啊?臭烘烘、血淋淋的,娘買了肉給你燉湯,聽話,不然娘打爛你屁股。”許氏杏眼一瞪,揚起巴掌故意嚇唬江平安,不想讓他去看什么殺豬。
若還是原來那個江平安,肯定屁顛屁顛回家吃肉喝湯了,可惜他不是。
“娘,我就要看殺豬?!?p> 江平安吃了秤砣鐵了心,他還指望去姚家撈點簡易的醫(yī)療器材,于是學(xué)著前世那些超市內(nèi)熊孩紙撒潑耍無賴的精神,死活不松口,看殺豬看殺豬……
許氏被人看笑話,氣的把兒子拉過來,反手一巴掌拍在小屁屁上。
嗷嗚~~
“我要看殺豬。”
“我就要看殺豬。”
江平安發(fā)出鬼哭狼嚎,死活不松口,把許氏氣的牙癢癢,把姚屠樂的哈哈大笑。
喧鬧聲,刺破了甜水巷的寧靜。
直沖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