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李大樹到了濱城，也買了一輛二手三輪車。每天他就沿街兜售新鮮的時令水果。他住的地方，就在李大海他們住的那個大棚里，一個更加狹小的單間。

　　自從讀書的路子走不通之后，李大樹的一門心思都放在所有能賺錢的行當上。他不怕辛苦，執(zhí)著，勤勞，每日踩著三輪車，不管刮風(fēng)下雨，只要能把貨賣完，他就會高興地數(shù)著錢入睡。雖然是一輛三輪車的買賣，但是，生意很好，利潤也高，李大樹對這份工作充滿激情，他仿佛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那輛二手三輪車已經(jīng)銹跡斑斑，有時候，用力踩著還有一點費勁，但是李大樹全然不在意這些，錢，就是他能為之努力付出一切的動力。

　　李大樹到濱城后，幾個月也沒有寫一封信回來。

　　羅小如讀過幾年的書，會簡單的算術(shù)，還識得一些字，寫一封信，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她就是咽下那份擔(dān)憂，每日留著那封期待的念想，也不想動筆寫一封問候的信。

　　日子就這樣在日常的瑣碎生活中一點點消逝。

　　幾個月后，李大樹高高興興地提著一個行李袋回來。

　　羅小如正在房間里給孩子喂奶。

　　家門口都沒有踩熱，李大樹就急忙催促羅小如收拾東西跟他一起去濱城，他在市場里也租了一個攤位，只是比李大海他們的要小一半。

　　“那孩子呢？”羅小如正抱著睡著的女兒，低聲說道。

　　“把她放家里，讓我阿媽幫帶啊?！崩畲髽涔麛嗟卣f道。

　　“她這才幾個月大呢?！绷_小如看著女兒，內(nèi)心有點不舍。

　　“聽我的，放家里就好了，我們以后還會再生，賺錢要緊?！崩畲髽湟荒樥J真地勸說道。

　　李大樹毫不猶豫地從羅小如手里接過女兒，抱出去，走到巧珍面前，笑著說道：“阿媽，女兒就交給你了，我們?nèi)I城賺錢了。”

　　巧珍正在門口剝綠豆莢，膝蓋上放著裝滿曬干綠豆莢的簸箕，當她看到李大樹突然把孩子抱來要交給自己，立即慌慌忙忙地把簸箕放下來，驚愕地望著李大樹。

　　“哎?！鼻烧浞€(wěn)穩(wěn)當當?shù)亟舆^小孩，露出困惑的微笑。

　　“阿媽，大樹說，讓我跟他一起去濱城?！绷_小如不情愿地走出來，陰著臉，強擠出一絲微笑說道。

　　“可是孩子？”巧珍看著懷抱的孫女欲言又止地說道。

　　“戒奶，我們?nèi)I城后，給她喂粥就行了。”羅小如立即說道，她意會到巧珍想說什么。

　　把孩子交給母親后，李大樹繼續(xù)催著羅小如收拾東西，他們要立刻出發(fā)。

　　“走得這么匆忙。”晚上吃飯的時候，李山抱怨著說道，李大樹和羅小如走的時候，李山還在田里忙活著，根本不知道李大樹匆匆回來，匆忙去。

　　李大河若無所事地趴著飯，巧珍用湯匙舀了一點煮得迷糊的白粥，吹了一下，然后放在嘴里含一下，試探一下溫度，就把粥喂進孫女的口中。那些迷糊的白粥，是從豬食里舀出來的一碗，幾個月還沒有長牙的小孩，吃這種濃稠的粥，巧珍覺得是最適合不過，最有營養(yǎng)的。因為，這樣的粥把小豬仔都養(yǎng)得肥肥壯壯的。

　　巧珍什么也沒有說，只是細心地喂食孫女。

　　孫女很聽話，不哭不鬧，安安靜靜地吃完一碗白粥。

　　曾經(jīng)熱熱鬧鬧擠滿一個餐桌的人，現(xiàn)在只剩下冷冷清清地三雙筷子晃悠著。

　　李大河還在上小學(xué)，年紀最小，長得也很瘦小，相對于他的哥哥姐姐，他還是個沒有長大的小孩子。

　　然而，自從羅小如去了濱城，把女兒留在家里之后，李大河每天除了幫忙干農(nóng)活，還多了一項任務(wù)，就是帶小孩，也就是他的小侄女。

　　放牛的時候，李大河得用背帶把小侄女綁在背上，小侄女很乖巧，不吵不鬧，任由兩條腿從背帶伸出來，懸空垂吊著。

　　小侄女一天天地長大，長高，然而，李大河的成長速度似乎跟不上侄女的速度，吊著的兩條腿，漸漸地都快拖到了地面。李大河那瘦弱的背像七月的稻穗，被沉重的力量壓彎，駝起，牽著一條粗繩，拉著一頭老水牛，常常在太陽西下的時候推著長長的黑影走在田間小路上。

　　也就是這個時候，李前帶回來的那個女嬰，也漸漸長大，兩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后來也成了小時候很好的玩伴。

　　李大樹和羅小如去濱城后，一整年都沒有消息。

　　春節(jié)的時候，幾個兄弟姐妹一起回家過年，巧珍發(fā)現(xiàn)，羅小如的肚子有了新的變化，那種熟悉的變化。

　　半年后，挺著個大肚子的羅小如在李大樹的陪伴下回到了村里，沒過幾天，就生下了一個兒子。

　　然而，這一次，當羅小如坐滿月子的時候，就帶著兒子一起去濱城。那個還沒有學(xué)會說話的女兒，還沒來及學(xué)習(xí)叫阿媽，她看羅小如的眼神都是帶著一點疏離感。

　　漸漸長大的李大河對待自己的小侄女，感覺就像相依為命的兄妹一樣疼愛，每次從學(xué)?；丶?，他第一時間就是要抱一下小侄女。當巧珍忙不過來的時候，李大河就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給小侄女洗澡，喂食，還逗著她玩，教她如何說話。

　　自從李大樹和羅小如去濱城發(fā)展之后，家里的勞動力主要就落在李山身上，李大河瘦小的身子也得挑上重任。開始農(nóng)忙的時候，李大河望著家里十幾畝的田地正愁得發(fā)慌，沒想到李英回來了。

　　“大姐，你回來太好了！”李大河在村口就迎接李英，然后一路蹦蹦跳跳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小侄女背在背上，仰著頭，望著天上的云朵，小耳朵硬被塞了一路的話語。

　　“我不回來，誰幫你們割稻谷?！崩钣⑸駳獾卣f道。

　　“大姐，你最好了！”李大河開心地雙手拉著李英的手說道。

　　到了家，李大河就把小侄女放下地來，她已經(jīng)開始蹣跚學(xué)步了。

　　“妹妹，你先在這里玩呀?！崩畲蠛有χ鴮π≈杜f道，然后轉(zhuǎn)身就找李英繼續(xù)聊。

　　“大姐，你不打工了嗎？”李大河急切地問道。

　　“現(xiàn)在是淡季，沒有工作，我請假回來的，干完家里的活，就回去。”李英一邊放下行李，一邊說道。

　　原本李英以為自己到了濱城就是跟著妹妹她們一起起早貪黑地賣菜，可是，一次機緣巧合之下，她發(fā)現(xiàn)濱城新開的一家紡織廠，正招聘大量的女員工，而且免費培訓(xùn)上崗。

　　兄妹幾個都覺得李英可以去試試，因為在家里，就數(shù)李英的手最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