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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水流經(jīng)悲的運河

第三十章 迷人的故事,那一份甜甜的悲涼

愛的水流經(jīng)悲的運河 蓮?fù)轑 7726 2020-05-04 20:22:50

  (一)

  吳雨秋到中州讀書的第三年,滿城的柳絮像千軍萬馬從天而降,掃蕩了整座城市的街弄里巷,于是夏天在許多人皮膚長滿紅疹的躁癢難耐中來了,來得更像一個不受歡迎的入侵者。就是在這個夏天,吳雨秋結(jié)束了她做為女孩的人生。她懷孕了,剛滿二十歲。

  馮璐紅著眼眶對夏邇說:“你說她是咋想的,自己還是個孩子,卻非要生下這個孩子!你說她是不是傻啊,她才多大啊,那男孩才多大啊,現(xiàn)在就結(jié)婚,生孩子?那萬一……不是萬一,是肯定,將來肯定要后悔,那孩子怎么辦?雨秋她……我真不知道怎么才能叫她不要這孩子!”

  “對方父母態(tài)度怎么樣?愿不愿意負責(zé)?”雨秋當(dāng)初到中州讀書是夏邇幫的忙,馮璐還曾托夏邇照顧她,現(xiàn)在還沒有畢業(yè),未婚先孕,夏邇覺得自己也有責(zé)任,但內(nèi)疚已無濟于事,夏邇只好希望孩子父親的家庭能負起責(zé)任來。

  馮璐長長舒一口氣,仍然無可奈何地地說:“對方父母倒愿意接受這孩子,也同意他們結(jié)婚。可夏邇你不知道,那男孩比雨秋還小一歲,能有個啥主意?。∵€不是自己闖了禍,只能糊里糊涂地聽?wèi){大人安排,自己還是個孩子,能夠負什么責(zé)???”

  夏邇稍稍覺得心安了一些,安慰馮璐說:“你也別多想,現(xiàn)在雖然都是一個孩子,秋雨能夠給他們添一個孫子,就算對方父母有點措手不及,但心里應(yīng)該還是高興的!既然已經(jīng)有了最好的結(jié)果,你就不要再責(zé)怪孩子了,她遲早是要結(jié)婚生子的,早一點你不就可以不用再為她操心,更有時間和精力照顧好兒子了嗎?早一點也有早一點的好處嘛!”

  “我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可她這么小結(jié)婚,將來怕是走不到頭啊!他們才多大啊,還都是孩子,還沒有定性呢,將來十有八九是要后悔的!”馮璐又開始抹眼淚,“你說我這是什么命啊,怎么這么苦?這一個二個的,沒有一個讓我省心啊,都是來討債的!”

  “哎——”夏邇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雨秋不是平常孩子,她心里應(yīng)該是有數(shù)的。”夏邇腦中出現(xiàn)了兩年前那個夜晚,男孩表白雨秋時,雨秋眼底里藏著冷漠,臉上卻充滿歡喜的神情。

  “她能有什么數(shù)啊?從小就沒心眼,老是被人騙,這你是知道的!還有那孩子——我一看就知道他整個人都稀里糊涂的,家里開服裝廠,雖說不缺錢,但爸媽都還要工作,都挺忙,哪有時間帶孫子?父母眼都急紅了,他卻跟沒事人似的,飯桌上只顧玩手機,吃東西還要他媽反復(fù)提醒,你說這是要當(dāng)父親的樣子嗎?我家雨秋就是傻啊,還非要生,非要生!”馮璐又抹抹眼淚。

  “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你擔(dān)心也沒有用,他們也都大了,你就所幸放手,讓他們自己去折騰吧!俗話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很多事不是你操心就有用的?!毕倪冋f完,想起了那個燃蠟燭表白雨秋的男孩,于是問:“對方是不是雨秋的同學(xué)?”

  “不是,兩人沒在一個學(xué)校,好像是雨秋同學(xué)的同學(xué)。”馮璐卻說。

  看來不是那個男孩子,夏邇聞言暗自琢磨。兩人說話間,吳雨秋拉著弟弟的手回來了。

  “夏阿姨好!”雨秋一見夏邇,咧嘴一笑,很乖巧地打招呼,態(tài)度和以往很不同。夏邇也點頭微笑,兩人目光一碰,雨秋甩甩染成灰白色的頭發(fā),迅速跳開目光。夏邇的心一沉,雨秋眼里似乎有一堵墻,用來阻擋一切的關(guān)切、期盼、同情、擔(dān)憂,和對一個早就被定性為不良少女的慣有的探究、懷疑、譏刺、鄙夷,雨秋的眼里看不出有絲毫正在孕育一個生命的溫暖與快活,也毫無即將為人妻為人母的鮮活與熱情,仿佛她只是在走完自己預(yù)設(shè)的棋局,不慌不忙,胸有成竹,而這種篤定如果出現(xiàn)在一個僅有二十歲的人身上,也恰恰很容易被認為是沒心沒肺、茫然無措。所以馮璐認定女兒堅持要結(jié)婚生子是傻,夏邇卻隱隱感覺更像是預(yù)謀。

  雨秋躲開夏邇的目光,這躲閃里有敵意,因為夏邇的眼里既沒有驚異,也沒有同情,只有淡然,仿佛對事情早有預(yù)料似的,讓人生出一種被看穿偽裝的嫌惡感。

  雨秋丟開弟弟的手,坐到距夏邇最遠的一把椅子上,突然問:“夏阿姨,你這么漂亮,怎么一直不結(jié)婚呢?”

  夏邇一愣,馮璐立刻道:“你一個小孩子,知道什么?越來越?jīng)]大沒小了!”又對夏邇說:“別理她!”

  “沒事。”夏邇聽出了這問話里含有的攻擊性,略略沉吟了一下說,“結(jié)婚是要有理由的,像你們年輕人為了愛情,為了有個家,有孩子,或者干脆就是為了經(jīng)歷婚姻的過程,完成這種儀式,這都可以。阿姨曾經(jīng)結(jié)過婚,也有孩子,這些都不能再是理由了,至于愛情,說實話,以前敢冒險,嘗試過,現(xiàn)在,反而覺得自己根本不懂,也真不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沒有,所以一直沒有找到再結(jié)婚的理由,于是就……放棄了!哈哈——”夏邇說完,忍不住笑了起來,但想想又覺得自己這樣笑顯得太不嚴(yán)肅,不能給一個孩子正確的引導(dǎo),又補充說:“我只代表我自己的偏見,沒有普遍意義,你還小,不要當(dāng)真,婚該結(jié)的時候還是要結(jié)的,大多數(shù)人結(jié)婚了都還是挺幸福的!”

  雨秋眨眨眼,似有所思,此時,她的眼中才有了一個女孩將要成為一個女人時的迷茫和困惑。

  馮璐沒有注意到雨秋的變化,只打趣夏邇道:“你啊,就是眼光太高,想的又太多!知道嗎,人啊,是越簡單越能覺得幸福!”

  馮璐說的是很多人都贊同的道理,可世界并不真正容許人做到簡單,因為生活里哪有簡單?但也或許,幸福本身只是一個騙局,人類相信有幸福就像孩子相信有神仙一樣,長大后就什么都明白了??扇嗽鯓硬潘阏嬲L大了呢?

 ?。ǘ?p>  夏邇最終還是同意周周學(xué)了體育。出乎夏邇的預(yù)料,周周訓(xùn)練得很刻苦,不到半年,原本細瘦的身子骨逐漸壯實了起來,雖然容貌還未脫稚氣,但整個人顯得俊朗了許多。

  “媽,我四百米又快了十秒!”周周剛坐穩(wěn)身子,就對夏邇說。

  “不錯!安全帶系上?!毕倪儼l(fā)動汽車。周周自從開始學(xué)體育,變得開朗了許多,每次放月假,都要跟夏邇講訓(xùn)練的事情,講到有趣的事情時常常滔滔不絕。看來兒子只適合學(xué)體育,學(xué)好文化課對他來說,可能是一種折磨,夏邇無可奈何地想。

  “如果我能拿下二級運動員,就可以上一本!”周周的語氣很是興奮。

  “真的?是老師說的嗎?”夏邇問。

  “嗯!只要我速度再快一點就可以了!”周周充滿了信心。

  “加油,我兒子最棒!”

  “哈哈,加油!”

  窗外無數(shù)的人和車涌過來,又奔過去,在這個依然陌生的城市里,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生活,兒子也該有他的人生,盡管那樣的人生不是自己希望的,可只要是他的選擇,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自己終究是無法去代替他生活的。夏邇默默地想著,扭頭對兒子笑笑。周周正捏著自己隆起來的肱四頭肌,神情十分得意。

  夏邇把周周接回家后,母子二人吃過午飯,周周說約了同學(xué)一起玩,夏邇要去店里,兩人一起出門。

  “是男同學(xué)還是女同學(xué)?”夏邇笑問兒子。

  “都有。你想知道什么?”周周也笑。

  “我肯定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去和女朋友約會啊!”

  “不是不是,你想多了!”

  “真的不是?我可沒說反對你交女朋友!”夏邇故意大方地說。

  “你這是欲擒故縱,想套我話,以為我不知道?”周周卻不上當(dāng),“你放心,有了妹子會告訴你的!”

  “什么?妹子?”夏邇驚問。

  “就是女朋友!好了,不跟你說了,我去坐車!”周周說完撒腿往公交車站跑。

  “不是,我送你去啊!”夏邇喊。

  “不用!”周周頭也不回地答,留下夏邇一個人在原地失落地呆立著。

 ?。ㄈ?p>  夏邇剛到店里,門口進來一個老主顧,在對面銀行上班,長相酷似一位電影明星,很漂亮。

  “尹經(jīng)理,你來了,快請進!”夏邇急忙打招呼。

  “我看見你回來了,專門過來的!”尹經(jīng)理從不讓別的美容師服務(wù),一向只認夏邇。

  “好好,我也沒事,就等著你來呢!”夏邇引著尹經(jīng)理去她常用的那間美容室,尹經(jīng)理對自己使用過的東西總有一種執(zhí)著,包括用具、地方,每一樣都不肯輕易變換。

  “是我的東西吧?”夏邇拿出一直為尹經(jīng)理單獨保管的毛巾、睡袍和床單、枕頭套等,尹經(jīng)理每次都會不放心地問道。

  “是的,是我親手洗曬和消毒后裝好的,你放心!”夏邇也照例答復(fù)她。尹經(jīng)理滿意地接過毛巾和浴袍,夏邇則開始更換床單和枕頭套。

  “尹經(jīng)理,你兒子到美國留學(xué)有兩年了,過年時每年都回來吧?”夏邇一邊工作一邊問。

  “前年回來了,去年沒回來,說忙得很!”尹經(jīng)理談起兒子就是很自豪的語氣。

  “那你們不就得過去看他?”

  “想去,可沒有時間啊!”

  “我看你們銀行里也不算忙,請假應(yīng)該也不難吧?!?p>  “我是不忙,可他爸忙!他那工作,是根本就走不開!”尹經(jīng)理說起丈夫也是藏不住的自豪。

  “你愛人管理一個企業(yè)那是挺忙的,也確實離不開,你可以自己去啊,看看兒子,順便再購購物,多好!”夏邇說。

  “我才不一個人去呢,要去也要他和我一塊去!”尹經(jīng)理卻嘴巴一噘說。

  “為什么呀?”夏邇被她突然冒出來的孩子氣惹笑了。

  “我要是自己去了,留下他一個人,誰知道他會干些什么!”尹經(jīng)理咬咬牙齒說。

  “你是說怕他背著你做對不起你的事?”夏邇沒想到尹經(jīng)理不去看兒子是因為這,詫異地問。

  “男人得時刻在眼皮子底下看著才會老實,否則你就要吃虧!兒子到美國了也還是我兒子,跑不了的,是不是?”尹經(jīng)理是銀行里的業(yè)務(wù)經(jīng)理,在夏邇看來是一個很獨立自信的現(xiàn)代女性,沒想到在家庭里也會采取這種嚴(yán)防死守的策略。

  “道理是沒錯,可……”夏邇也說不出哪里不對,轉(zhuǎn)念又問,“那你是不是也會打電話查崗什么的?”

  “那當(dāng)然了!只要他在規(guī)定時間沒有信息給我,我就打過去!這還不算,還要常去他公司轉(zhuǎn)轉(zhuǎn),看看他周圍有沒有狐貍精,要把問題扼殺在萌芽狀態(tài),要不然出了問題你就是最后知道的那個人!”尹經(jīng)理斬釘截鐵地說。

  “哦——那你也不出門旅游?現(xiàn)在好多人一有空就去旅游,有錢人都想環(huán)游世界了。”夏邇?nèi)滩蛔∮謫枴?p>  “我沒覺得有什么好看的,不都是山山水水,人也不都和我們一樣吃飯睡覺?我想去哪也等他騰出時間來一起去,他去我就去,我也不用操心,多好!”尹經(jīng)理頗自得地說。

  “也是……”夏邇不理解尹經(jīng)理的這種執(zhí)著,就像不理解尹經(jīng)理對其他事物的執(zhí)著一樣,夏邇不再糾結(jié)于這一點,轉(zhuǎn)而說,“孩子大了都會離開父母,這個道理大家都知道,可要接受不容易啊!”

  “習(xí)慣就好了!我開始也不能接受,時間長了就好了。畢竟孩子是孩子,你是你,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你也陪不了他一輩子,是不是?”尹經(jīng)理一副過來人的口氣,但也不無無奈。聽夏邇嘆了一口氣,尹經(jīng)理又說:“你啊,要緊的是趁現(xiàn)在還年輕漂亮,趕緊找一個好男人,讓自己后半輩子有個依靠和陪伴!咱們就那一個孩子,別指望靠他,得你自己多為自己打算打算!”

  “尹經(jīng)理你說的是,不能指望孩子,可哪有好男人?。恳荒銕兔榻B一個,讓我也有個依靠?”夏邇語氣一變,和尹經(jīng)理開起玩笑來。

  “你別說,這樣的好事誰不愿意做?我還真想幫你操操心,只是到時候你別看不上人家??!”尹經(jīng)理也打趣夏邇。

  “不會不會,尹經(jīng)理你閱人無數(shù),我相信你,嘻嘻——”夏邇笑出聲來。

 ?。ㄋ模?p>  時間很快逼近了年關(guān),夏邇陪燦燦參加一個社交年會,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的豪華宴會廳里,票是蔣浩然給的。這種場合燦燦不能和蔣浩然一起亮相,所以拉了夏邇來,讓她見見世面。時間剛過八點,宴會廳里聚滿西裝革履的男人,和身著華貴禮服的姿態(tài)曼妙的女人,在柔和溫暖的燈光的籠罩下,就像玻璃櫥窗里的模特一樣精致。一個著黑色禮服的年輕女孩坐在鋼琴前,微微合攏雙眼,纖細白嫩的手指撥弄著琴鍵,于是輕柔和美的音符灑滿了屋子。人們都三五成群,面帶微笑,小聲交談著。夏邇第一次參加這種聚會,有點不適應(yīng),燦燦被一個紅色禮服的女人拉過去說話時,讓她多吃點東西,說自己馬上就回來,可過了二十幾分鐘,燦燦仍然沒有說完。夏邇站在餐臺前,有些無聊地吃著一塊小蛋糕。

  “寧總您能來是我們的榮幸!您里面請!”門口突然起了一陣騷動,一個人有些興奮的說話聲很不客氣地打斷了廳內(nèi)許多得體的竊竊私語。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突然洞開的大門?!粋€中等身高,略顯發(fā)福的短發(fā)女人正在走進來,穿一件深紫色的連衣裙,長袖,圓領(lǐng),收腰,下擺左短右長,略微不規(guī)則,衣服樣式非常簡單,但裁剪得很合體,就像本來就該長在她身上似的。她雙腳踏進宴會廳的時候,目光在人群頭頂上迅速一掃,下巴一抬,寬肩一正,臉上泛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說:“都來了,好!我晚到了,不好意思——”聲音不大不小,不剛不柔,高傲又不失謙遜,和氣又不失威儀,處處拿捏得都剛剛好。許多剛才紳士一般站立著男人突然有些急切地向門口奔過來,大家紛紛向她問候致意,聊興正濃的女人們則開始新一輪的竊竊私語。

  “這就是七里海的寧總,中州首富,哥哥是高官,聽說中央都有關(guān)系!不得了!”有人在夏邇背后小聲說。

  “夏邇!”一只手突然搭在夏邇肩膀上,夏邇扭頭一看,是燦燦。

  “她就是寧君宜!怎么她也來了,老蔣也沒跟我說清楚!”燦燦擰著眉毛,埋怨起老蔣。

  “不關(guān)他的事。沒關(guān)系!”夏邇說。

  “要不……我們走吧,這里也沒幾個人認識我們,呆著也是浪費時間!”事實的確如此,燦燦還有幾個臉熟的人,夏邇則一個也不認識。

  “我倒不怕,反正沒人認識我。你也沒關(guān)系嗎,就這樣走了?”夏邇知道燦燦是擔(dān)心自己,故意輕松地說。

  “沒關(guān)系,我跟這些人能有什么關(guān)系,又沒有半分錢的利益往來!我們走——”燦燦拉著夏邇走出了宴會廳。

  “她——很有氣場,氣勢還真不一般??!”夏邇走出大門,忍不住說。

  “如果也有錢又有勢,你的氣場會比她更強大?!睜N燦說完,看夏邇臉色似乎很平靜,于是繼續(xù)說,“從女人角度來說,她毫無魅力可言,可要說金錢和權(quán)勢,她不是一般人。有錢有勢就是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這就是現(xiàn)實,不服不行!——你還好吧?”

  “好。”夏邇機械地回應(yīng)著燦燦,突然覺得生活有些不真實。

  “夏邇!”夏邇突然聽見背后有人輕聲喚自己,她回頭一看,楊若塵站在一米開外,正用驚異的目光看著她。

 ?。ㄎ澹?p>  “真沒想到……真的是你!”楊若塵快步走過來,輕聲說。

  “我——陪燦燦來的?!毕倪冚p輕蹙眉,挽住燦燦的胳膊,答。

  “哦——李燦燦。你還好吧?我是說,過得怎樣——”楊若塵不自然地咳嗽一聲,不看燦燦,只問夏邇。

  “哦,是楊老師啊!”燦燦卻緊張地看看夏邇,語氣努力故作輕松。

  “老遠看著像你們兩個……我想和夏邇說幾句話,你看——”楊若塵終于看向燦燦說。

  “哦,夏邇?那好,我去門口等著!”李燦燦眼睛一會看楊若塵,一會看夏邇,差點把眼珠轉(zhuǎn)成對眼了。

  “夏邇,你——過得還好嗎?”楊若塵問。

  “還好……剛剛看到您夫人了,是很了不起的一個人。”夏邇目光一掃楊若塵的臉,說。

  “哦,——是的,她也在。我有話對你說?!?p>  夏邇正要說什么,卻被楊若塵拉著迅速出了一道側(cè)門,來到一個擺滿罩著乳白色布套桌椅的小廳里,很明顯,這是附屬于那個名流匯聚的大廳的小會議室,適合小型聚會和私密會談。夏邇輕輕甩開他的手,站定身體,直挺的身子在白色長裙里僵硬得快要顫抖了。

  “夏邇……我先申明,沒有一點要為自己辯駁的意思,當(dāng)年對你,我確實有動心……后來,吳霽跟我說過你一直在找我。這么多年來,我都很愧疚……”楊若塵探尋地看一眼夏邇的臉。

  “其實,我已經(jīng)不怎么記得了?!毕倪冚p擰起眉毛,卻并不顯得生氣和惱怒,話說得輕飄飄的。

  “那時,的確沒有一件事順利……”

  “我知道,也相信你有你的理由。我們之間沒發(fā)生什么,是我自作多情,你不必愧疚。再說,也都過去了,已經(jīng)沒有解釋的必要了?!毕倪兇驍嗨脑?。

  “可我還是傷害了你,我想讓你知道當(dāng)時發(fā)生了什么……”

  “那時,你回去是因為她,你夫人?”夏邇突然問。

  夏邇冷不丁的探問出乎楊若塵的意料,他點點頭,“是……是她。”

  “我也猜應(yīng)該是。”夏邇的語氣卻很淡然。

  “夏邇,那時……”

  “她嫁給了你,你答應(yīng)了她的條件,是不是?”夏邇問。

  “是的,你猜的沒錯。”楊若塵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接著說,“我也對不起她,從來沒有愛過她,卻還是娶了她,這樣的婚姻也不可能讓她幸福?!?p>  “她很了不起?!毕倪冋f。當(dāng)一個男人想否定婚姻的時候,女人會本能地幫女人說話,這種性別同盟有時很難理解,但卻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

  “你是指什么?是的,你應(yīng)該聽說過她……有很多事……夏邇,你并不了解……還有很多因素決定了,我不能擺脫她。當(dāng)年,我父親重病住院,我既不能照顧好父親,更沒有資格保護你,真是每天都是煎熬啊!你可能不信,我是想要回去的,可我怎么能走呢?父子人倫,骨肉親情,是人都割舍不下!……”楊若塵依然明亮的眼睛看著夏邇,夏邇也看著他。盡管歲月很公平,也在他臉上灑下滄桑,在他眼角布下皺紋,但他還是那樣英俊挺拔,眼睛里還是讓人著迷的憂郁。不僅如此,他身上還多了中年人的篤定與沉穩(wěn),仿佛時間只是讓他從一棵秀挺的白楊長成了枝干遒勁、華蓋成蔭的大樹?!廊皇且粋€能讓許多女人心動的男人,就是像夏邇這樣對他心懷怨憤的人也不能不承認這一點。

  “親情、名聲、權(quán)力,這些一旦擁有了就很難放棄。我后來懂了!”夏邇搖搖頭。

  “夏邇,你還是那么善解人意!”楊若塵突然伸手握住了夏邇的手,“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一談,好嗎?”

  夏邇迅速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一步說:“事情都說清楚,我都明白了,不用再說了?!?p>  “夏邇,——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那時的你,有時在教室里讀書,有時在操場上看我打籃球。夏邇,你早就忘記我了,是不是?”楊若塵情緒有些失控,可不遠處總有人走過,他頓一頓,輕聲說,“我最大的愿望就希望你過得好?!?p>  “那時我是很喜歡你,但過去了就過去了······”夏邇的話很肯定,也毫無感情。

  “夏邇,請你相信,我可以彌補你!”他的手按住她的手,目光探尋著她的目光,“這個世界上總有人在撥弄我,像撥弄木偶一樣,撥弄著我的命運……”這個夏邇回憶里外表冷硬的男人,內(nèi)心藏著無數(shù)的猶疑、不甘,最后卻都淹沒在了死水一樣的妥協(xié)里。

  “你現(xiàn)在喜歡的是他,阮茞?”楊若塵盯緊夏邇的眼睛,“我知道,從高中那會開始,他就一直喜歡你。你和他在一起了,是不是?”

  “我沒有必要回答你這些?!毕倪兎锤械氐善鹧劬?。

  “是的,我始終都沒有資格。但現(xiàn)在,你可以……到我的身邊來,我可以照顧你!”楊若塵突然把手搭在夏邇的肩膀上說。

  夏邇沒有回答,只是很冷靜地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她相信他的痛苦里有真實的成分,就像她的心仍然在為他痛一樣,可這不是愛,而是愛情已終于像是記憶,不能在眼前的生活里激起任何波瀾了。

  “謝謝你,我不需要。”夏邇一轉(zhuǎn)身,走出小廳,速度快到楊若塵來不及反應(yīng)。李燦燦走過來,夏邇?nèi)玑屩刎摰卣f:“我們走吧——”

  每個昨天都是時間的死亡,每段逝去的時光都是生活的死亡,逆轉(zhuǎn)時間,復(fù)活死亡也許是奇跡,但本已死去的東西一旦再現(xiàn),給人的第一感覺無不是驚悚。因為死一次就夠了,何必要來第二次呢?

  “早知道會碰到他我就不拉你來了!”燦燦說,神情卻有些不自然。

  “沒事,也算是有了個答案吧?!毕倪冃Φ糜行┦?。

  “都說清楚了?也好!”燦燦看看夏邇,點點頭。

  一陣酸痛卻襲上夏邇的心口。誰說時間能治療傷痛?說這種話的人怕是根本就沒有真正經(jīng)歷過傷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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