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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水流經悲的運河

第三十八章 生命如此遼闊,以至于不能只獻給力與美

愛的水流經悲的運河 蓮娃L 6413 2020-05-17 20:21:42

 ?。ㄒ唬?p>  距離元旦還有幾天,夏邇吃完早飯,在寒風中瑟縮著走了大約半里路,胃里剛吞進去的粉絲開始不安分了,隨著夏邇急速行走的步伐沖擊著她的喉嚨?!獮榱吮M早趕到醫(yī)院,早飯吃的太快了。夏邇抱住腹部,在路邊蹲了下來。

  “小夏!”一輛汽車在夏邇身邊停住了,車窗搖下來,是白楚檗,“老遠看著就知道是你?!卑壮蘅匆娤倪兡樕n白,急忙拉開車門走下來?!安皇娣??來,快上車!”白楚檗扶夏邇上了自己的車。夏邇發(fā)現(xiàn)車的副駕駛座椅上還坐著一個年輕女孩,正扭轉腦袋微笑地看著自己。是白楚檗的女兒真真,夏邇在醫(yī)院見過好幾次了。

  “夏阿姨早上好!夏阿姨你不舒服嗎?”真真的聲音又柔和又甜美,笑容也像極了白楚檗的。

  “沒事,就是剛才吃飯吃的太快了,有點反胃?!毕倪円贿吷詈粑?,一邊說。

  “靠著不要動,多做幾個深呼吸。真真,把紙盒遞給夏阿姨!”白楚檗也不多說,只指揮真真把放在車窗邊的抽紙給夏邇,車子前行的速度卻明顯慢了許多。

  “我家老爺子昨天晚上轉到127病房了。”過了一會,白楚檗突然說。

  “——怎么突然換病房了?”夏邇一驚,更多的是不解。

  “看這幾天的情形,估計就在這兩天,怕夏叔叔瞧著情緒受影響。”車已經拐進了醫(yī)院大門,白楚檗繼續(xù)說,“本來昨天就想告訴你,一直沒找到機會。”昨天下午夏邇在醫(yī)院,可因為前天晚上父親胸部一直疼痛難忍,夏邇看護了一宿,幾乎沒有合眼,所以昨天雖勉強支撐著到了醫(yī)院,但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趴在父親床頭打盹,根本不知道白楚檗什么時候也在病房里。

  “謝謝你考慮得這么周到!可我看白叔叔的情形,比我爸要好得多啊,怎么會——”夏邇和白楚檗相識已三月有余,兩人的交流雖一直停留在看護病人上,但雙方相處融洽,早已成了朋友,因此夏邇并沒有過多感謝,而是把重點放在探討病情上。

  “我家老爺子是一直比較清醒,他就是樂天派,你還沒見過他自己提著吊瓶到處找人聊天的樣子,根本沒把自己的病當回事。按照醫(yī)學理論,他早在半年前就該不行了,可以說他是比較幸運地多活了半年。”白楚檗一邊停車一邊說。真真則趕緊下車來,幫夏邇拉住了半開的車門。

  “你總有辦法讓他樂呵起來,你爸最大的幸運是有你這么好的兒子。”夏邇說,很欽佩地看著白楚檗。

  “我也沒有什么辦法,就是喜歡琢磨如果我是他,我需要什么,很多時候只要這么一想,事情就簡單了?!卑壮抟馕渡铋L地看一眼夏邇。夏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真真卻拉住夏邇的胳膊說:“夏阿姨,有事就來找我爸,他點子可多了,一定能夠幫到你的!”夏邇抬頭看看白楚檗,兩人相視一笑。

  “好,肯定會有事麻煩你爸的?!毕倪冋f。三人已走出電梯,來到走廊邊,夏邇要左轉去父親的病房,白爸爸的新病房在走廊右側的盡頭。于是大家道別后各自離開了。

  “爸,夏阿姨真好......”夏邇走出兩步,隱隱約約聽見真真說。

 ?。ǘ?p>  下午,夏邇看著已經昏睡了快兩個小時的父親,呆呆地回想著前幾天的事情,那時父親大多數(shù)時間里意識是清醒的,回憶起夏邇小時候,甚至他自己小時候的事,都能說得很清楚。父親的故事里給夏邇印象最深的是,父親居然曾經是部隊的長笛手,酷愛音樂和演奏。父親談起年輕時曾鋼筆手抄整本的《沙家浜》,為了練好《紅色娘子軍》的曲譜,在自己的床頭貼滿五線譜,父親笑了,笑里有被歲月埋葬了多年的縱情和天真。夏邇想:原來父親也年輕過。這樣的想法是多么愚蠢的后知后覺,但生活的智慧大多來自于這樣的愚蠢。

  母親在夏聰?shù)呐阃乱瞾砹瞬》?,盡管夏邇極力主張母親在家休息,可母親不聽,堅持每天都到病房來一趟,陪伴意識已經昏迷的父親幾個小時,直到晚上八點看護來值守。

  “我出去一趟,你看著爸媽?!毕倪兘淮穆?。年底了,夏聰一直忙,最近才來的勤了些。夏聰?shù)膬鹤訕窐氛铣跞?,學習緊張,所以和媽媽都很少在醫(yī)院露面。夏邇雖然不很計較,可對父親不能經常見見孫子還是有點不痛快。

  夏邇來到127病房,一眼就看見白楚檗坐在他父親床邊的木凳子上,左手緊握著父親的手,右手則在父親的臉頰上輕輕地、輕輕地摩挲著,眼睛全神貫注地注視著父親的臉。躺在床上的白爸爸微睜雙眼,看著眼前撫摸自己的這個人,嘴角露著舒爽愜意的微笑。這對父子此時的情形完全顛倒了人們一貫對父與子關系的認知,壯年的兒子變成了父親,臨終的父親變成了兒子,他撫慰著他,他滿足于他的安撫。我們聽說過的許多所謂催人淚下的場景,大多是因為包含了痛苦的隱忍,或是過度的情續(xù)而沖破了人的感情防線,于是人被迫淚目了。此刻,這對父子的相互凝視,就像一縷陽光落在一片樹葉上,一陣微風吹得一株小草輕輕顫抖,這般自然,這般愉悅,看似平常,卻能帶給人最深沉、最持久的感動。

  夏邇輕輕走進去。真真立起身來,白媽媽拉住夏邇的手,白楚檗對她點一點頭,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和動作。白楚檗的弟弟和妹妹在靠近陽臺的地方站著,悄聲說著話。夏邇在白楚檗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白楚檗繼續(xù)撫摸著父親的臉,從額頭到眉梢再到下巴。白爸爸蠕動著嘴唇,似乎在說什么,但他的聲音實在太小了,或者說他幾乎沒有發(fā)出什么聲音來,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聽清楚他說的話。但白楚檗卻點點頭,扭頭輕喚一聲妹妹的小名。已經走到陽臺去了的妹妹聽見哥哥的呼喚,快步走過來,俯身看著垂危的父親。

  “你坐著,和爸爸說說話。”白楚檗站起來,把凳子讓給妹妹。妹妹坐下去,把手蓋在父親的手上。白爸爸的睫毛一陣顫抖,竟然清晰地吐出兩個字:“閨......女......”白楚檗妹妹的眼里淚光一閃,她的手不由自主地輕輕撫在了父親的臉頰上......

  (三)

  夏邇回到父親的病房時,父親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了,夏聰正趴在父親耳朵邊上,聽父親說話。夏邇走過去,握住父親的手,并輕撫著他的胳膊。

  “叫周周和樂樂來,我想看看他們?!备赣H說。

  夏聰轉頭看看姐姐。夏邇說:“好。晚上就叫樂樂過來,周周我叫他趕回來,明天就能見著了?!?p>  “我的病看不好了,家里的事我得交代給你們......”父親忍著疼痛繼續(xù)說。

  “好,你說,我們聽著呢!”夏邇答。夏聰有點驚奇地看看姐姐,沒有說話。母親卻在旁邊說:“你要交代什么?老頭子,你要是走了,干脆把我也帶走算了!”說完嚶嚶地哭了起來。

  “媽,你先到陽臺上坐一會,讓我和夏聰跟爸說說話?!毕倪兎瞿赣H到陽臺上坐好,又回到父親床邊。

  “聰兒,你工作一直都干得不錯,我很滿意,也放心你......你是兒子,家里的頂梁柱,以后還要多照顧你媽和你姐,知道么?”父親看著兒子的臉,親熱的勁頭一覽無余。父親喘口氣,把目光轉向女兒,說:“我不放心你媽,往后就靠你照顧你媽了,聽到了嗎?”

  “我們知道,你就放心!除了這些你還有什么要交代的?你想說什么、做什么,我們都會尊重你?!毕倪儜z惜地看著父親,父親的心里不忘一個父親的責任和尊嚴,但也應該還有其他的東西吧,夏邇想。

  “別的......也沒啥了。就是李叔叔,以前的鄰居李叔叔,聽說他犯了什么事,差點坐了牢,前段時間還中風了。他和聰兒你在一個科室,你要照顧一下這個人,不能像別人那樣落井下石?!毕倪兒拖穆攲σ暳艘谎郏匠扇硕紱]見過父親和李叔叔有啥來往。

  夏邇問:“為什么???”

  “你們不知道,那時你們都還小,你媽得了一場大病,沒錢住院,我求了好多人都沒有湊夠住院的數(shù)目,最后是李叔叔借錢給我,你媽才動的手術。李叔叔這人是有點古怪,但是個好人。我前面找他借,他不借,后來聽我說到處找人都沒借夠,又一下子借了我一大筆。是個怪人,但真是個好人啊......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其實都不能簡單,看起來沒啥關系,有時候也是朋友......你們就是總想著朋友就該怎樣怎樣,夫妻就該怎樣怎樣,其實夫妻有時候要像朋友、像親人那樣相處,表面上只是一種關系,其實里面都是人和人的關系......”父親斷斷續(xù)續(xù)說完這一席話,意識又漸漸模糊,沉沉地睡了過去。

  “姐,樂樂學習挺緊張的,能不能等到周末......”夏聰說。

  “哪還有時間等?晚上就把他接過來。不就是一個晚自習嗎,不上能有多大影響?”夏邇沒好氣地說。

  “那——好。還有,我看爸已經知道了,我們是不是就不用再瞞著他了?”夏聰問。

  “是他一直想瞞著我們,他比我們都先知道?!跋倪儏s說。

 ?。ㄋ模?p>  元旦前一天的黃昏,白爸爸去世了。夏邇從值班護士那里得知了消息,快步走到127病房。

  病房里異常安靜,白楚檗和弟弟肅立在床尾,白媽媽坐在靠墻的凳子上,眼里默默流著淚水,女兒輕輕撫著母親的肩,很輕很輕地抽泣著。殯儀館的兩位喪葬師也肅立在床邊,他們已經準備好了,只等著白楚檗開口,準許他們動手給白爸爸換上喪服。

  “再等半個小時吧——”白楚檗卻說。兩位喪葬師對視一眼,沒有說話,輕輕走出去,靜靜地坐在了門口的長椅上。白楚檗走到床邊,俯下身子,手輕輕地、慢慢地從父親的頭頂撫摸到父親雙腿,鄭重地拿起父親的雙手,在自己的雙頰上輕輕地觸碰,然后再依次放好。白楚檗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就像在完成一種宗教的儀式,讓人完全看不出他是不是悲傷。他的弟弟、妹妹、母親依次走過來撫摸他父親已失去知覺的手,夏邇立在床尾,對著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當夏邇立直身體,再看向病床上時,她認為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因為她發(fā)現(xiàn)白爸爸原本沒有一絲活氣的死亡了的臉上似乎出現(xiàn)了一絲笑容,就像一個真正沉入夢鄉(xiāng)的人那樣,安詳?shù)讲蝗菰S任何人打擾。

  “可以了?!卑壮迣φ托牡却膬蓚€喪葬師說,“請動作盡量要輕?!眱扇丝粗壮薜难劬?,鄭重地點點頭。

  白爸爸的追悼會很程序化,首先,長子白楚檗講述了父親的生平,自然是一個父慈子孝的溫馨故事,但夏邇認為白爸爸遠比悼詞里說的好。接著白爸爸生前的工作單位領導、故交好友先后致悼詞,看得出來白爸爸豁達開朗、交游很廣。最后是遺體告別,大家魚貫而行,瞻仰遺容。夏邇最后看一眼白爸爸,他臉上還是那淡淡的笑意,只是似乎睡得更加深沉了。

  “謝謝你能來。”白楚檗說。

  “應該的。白叔叔對我挺好,再說,我們也是朋友......”夏邇說。

  “嗯,我們當然是朋友,一起經歷過生死,算好朋友。”白楚檗點頭。

  “其實我覺得你不僅是我的朋友,也可以說是我的老師。真的,在你這里我學到了很多,真的很多!”活的磕磕絆絆,態(tài)度輕慢,行動草率,犯了錯也大多不打緊,因為還有機會重來。對待死亡時絕大多數(shù)人需要引導,因為此時犯的錯誤哪怕再小,也會傷人傷己,且永無矯正的機會。夏邇打心底感激白楚檗,因為他對自己不僅不吝言辭,細心引導,而且力行不怠,讓她獲益匪淺。

  “老師不敢當,我們都得經歷這些,能對你有幫助就好?!卑壮掭p輕一笑說。如師如友,或者說亦師亦友,這在人際關系里也算是彌足珍貴的了吧。

 ?。ㄎ澹?p>  樂樂背著書包走進病房,把頭探在爺爺?shù)拿媲埃瑔栂倪儯骸肮脣?,爺爺睡著了嗎?”夏邇知道父親其實是昏迷了,并且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醒過來。

  “嗯,爺爺累了。你在床邊坐一會,跟爺爺說說話,他一會就醒了?!毕倪冋f。

  “說話不就吵到他了,那不就打擾他休息了?”樂樂眨眨眼,不解地看看姑媽。樂樂長著一副酷似夏聰?shù)拿嫒?,只是比夏聰少年時更顯清瘦。

  “沒事,爺爺一直在等你來,醒了正好能看見你?!毕倪兣呐臉窐返谋常膭畹?,“試一下,看你能不能把爺爺喊醒?!睒窐酚谑菍χ采蠣敔斒焖拿婵纵p喚了幾聲。

  “爺爺他睡得太沉了,喊不醒?!睒窐酚悬c失望。夏邇看見父親的眼珠滾動了一下。

  “多喊幾聲看看?!毕倪儩M懷希望地說。樂樂又輕喚了幾聲。父親的眼睛竟真的慢慢睜開了一道縫隙。

  “爺爺醒了!爺爺,爺爺!”樂樂有點激動地繼續(xù)喊。父親的眼睛真的睜開了,看向樂樂的目光里有很清晰的笑意。

  “爺爺我來看你了,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樂樂高興地拉住爺爺?shù)氖?,“爺爺你瘦了好多,是不是吃飯?zhí)伲可×艘喑燥?,你想吃什么,我讓媽媽給你做!”樂樂的性格和夏聰不同,開朗陽光,愛嘮嘮叨叨。夏邇父親沉默寡言,但手腳勤快,似乎專愛聽孫子嘮嘮叨叨,一直以來這爺孫倆在一起算得上是絕配。于是樂樂又開始不停歇地從上幼兒園的趣事,一直講到了馬上要考的高中和未來要上的大學,當然說的最多的還是眼前緊張的學習和自己起伏不定的年級排名,時而開心,時而擔憂。爺爺微笑著,努力用一個個“好”字回應著孫子滔滔不絕的話語,就像當年他背著他的書包,他在他的腿邊蹦前跳后時一樣。最后,父親幸福而滿足地睡著了。

  夏聰帶著樂樂和母親先回去了,夏邇打算守到半夜,如果父親睡眠安穩(wěn),自己再考慮是否離開。雖然因為父親生活已不能自理,這兩個月請了專門的看護來照顧,但近四個月的守護,夏邇早已精疲力竭,可她身體雖疲乏,瞌睡卻一直并不多。此時,父親氣息均勻地睡著,夏邇卻還毫無困意。她來到醫(yī)院的小公園里,想透透氣,但逼人的寒氣很快就差點把她凍僵了。夏邇只好往回走,剛進住院部的大門,看見白楚檗穿著白大褂匆匆走過來。

  “小夏!你還在醫(yī)院啊,這么冷的天!”白楚檗也看見了夏邇,緊走幾步過來。

  “真的好冷!”夏邇跺跺腳,搓搓手,“在外面剛呆了幾分鐘,就快凍僵了?!?p>  “屋里有暖氣,沒事別出去。到我辦公室呆一會吧,那里暖和?!卑壮拚f。夏邇毫不客氣地一邊跟著他走,一邊說:“那好得很!”

  兩人走進白楚檗在二樓的辦公室,這是一間醫(yī)生值班室,沙發(fā)軟軟的,暖氣也很足。夏邇坐在又軟又暖的沙發(fā)上,巡視一遍房間說:“這值班室不錯,沒事還可以睡一會?!?p>  “不能睡這里,那里面有床?!卑壮薨岩槐瓱崴f到夏邇手上,指指通向隔壁的一道門,突然又說,“你等等?!闭f完快步走了出去。隨后,夏邇聽見白楚檗問值班護士借熱水袋,得到的答案是沒有,然后白楚檗快步走向了更遠的地方。大概又過了兩分鐘,白楚檗回來了,手中拿著一個輸液瓶,里面灌滿了開水房打來的熱水。

  “用這個捂一捂?!卑壮奚焓忠演斠浩窟f給夏邇,夏邇抬手正欲接過來,白楚檗卻突然縮回手去,說:“對了,要用毛巾包著,水太燙了?!闭f完拿過一條毛巾,裹住輸液瓶。

  “你媽媽還好吧?”夏邇感激地接過瓶子,摸一摸,問。

  “還好。難過自然是難過,但會過去的?!卑壮拮谙倪儗γ娴牡首由险f,“我姥姥是前年去世的,那是她最難過的時候。現(xiàn)在,對于身邊的人走,她都能想得開。她說死一個人和生一個人其實差不多。說實話,我們當醫(yī)生的看到的都是現(xiàn)實,不太理解她為什么這么說,但感覺她已經把這些事看得很透了,所以不擔心她會想不開?!?p>  “白阿姨真不愧是文化人,思想境界就是不一樣?!毕倪冊缇偷弥讒寢屖且恢械耐诵堇蠋?,在接觸的那段時間也很喜歡白媽媽端莊嫻雅的氣質。

  “境界談不上,但思考的挺有深度。哈哈!”白楚檗哈哈一笑,接著說,“我也在琢磨她說的意思,覺得應該是說生和死都是自然的事,過度地悲啊喜啊,都沒有必要吧。”

  “道理是這樣,可發(fā)生在自己身上誰也控制了吧。”

  “感情是要發(fā)泄出來,但如果都積攢在一個瞬間會傷身體,所以要用一段時間來逐步發(fā)泄,慢慢釋放,到了關鍵時候就不會一發(fā)不可收拾了?!卑壮抟廊皇且环N隨意聊天的語氣,但夏邇知道,他的話里有深意。

  “還有我覺得我媽說的也很有道理。你想,死是什么,不就和太陽落山差不多?出生是太陽升起來,死是太陽落下去,出生和去世確實本質上沒有不同,都在活著的階段里。是不是?”白楚檗又說。夏邇被他的話打動了,想了想,剛準備答話,門外卻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跑步聲,一個護士很快出現(xiàn)在門口,喘著氣說:“白醫(yī)生,3號床的病人休克了!”夏邇立刻站起身來,白楚檗卻一點也不慌張,一邊吩咐護士:“準備急救。”一邊送夏邇出門:“晚點我再去看夏叔叔?!毕倪凕c點頭,對他笑一笑,顯得比他還要緊張。

  “沒事?!卑壮奚焓峙呐南倪兊募?,那神情,那動作,像是哥哥在安慰他受到驚嚇的妹妹似的。

  看著白楚檗走進了病房后,夏邇回到父親的病房。父親依然安穩(wěn)地睡著,這是癌細胞轉移到幾乎所有重要器官,父親疼痛加劇以來少有的情形。夏邇在父親床尾靠墻的凳子上坐著,思考著白楚檗剛才的那些話,以往那些讓她矛盾糾結的人和事突然都出現(xiàn)在了腦中。白楚檗說的沒錯,人們都看重生,其實死也是生的一部分,就像日落是白天的一部分一樣。人的視野太狹窄,只看著眼前,生命的天空卻何其遼闊,容納了萬千氣象,甚至在日落之后依然掛滿燦爛群星,將哲思和智慧昭示給迷茫中的后來者。糾結于愛和恨,就像責怪太陽的溫度不能恰好讓自己的身體覺得舒適一樣,忘記了世界是這整片的天地,自己不過是一個來穿越生死的靈魂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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