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買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他夢到了激烈爭吵的父母,和躲在門后默默哭泣的他;他夢到了喜歡的女孩成了他高中時的同桌,陽光曬在青春洋溢的臉上;他夢到自己躺在一片白色的病房里,而他正以上帝的視角觀察著自己;他夢到了窗臺那盆混放的盆栽,和那朵別出心裁的四葉草。
他想著盆栽時,盆栽就慢慢地拉到了他的跟前。他看了看那盆散落又互相點綴的花朵,心里沒有一絲波動,只是沒來由的想起了可愛的護士女孩。
過去的一切在他眼前慢慢浮現(xiàn),此時的他更像是一個看客。
窗臺的夕陽越拉越長,遠處浮云魚鱗狀的散開。他看向那個快要下沉的夕陽,眼前卻開始越來越亮,視線開始越來越模糊。
像是被撕裂成了無數(shù)塊,又被人塞進高速旋轉的混凝土攪拌機里盡情攪拌一樣。袁買感覺到了無盡的疼痛。身體開始分解,碎裂化為塵埃。奇怪的是,即使如此,他的意識也沒有在這其中消亡,像是在狂風中搖曳的火苗。
袁買想吼出來宣泄自己的疼痛,但他根本不能發(fā)出任何聲音,只能從身體上的感知自己正在一點點的被黑暗吞噬。
不知過了多久,風漸漸停了。袁買的小火苗也漸漸穩(wěn)定了下來。他的思維逐漸的活泛起來。他想著,我已經(jīng)死了吧?肉體上的疼痛已經(jīng)消失了,因為他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肉體,他開始審視自己的狀態(tài),我差不多應該死了吧?差不多吧?
他又想著,或許我還活著呢?;蛟S我還在做夢吧,或許我還活在別人的夢里吧?因為剛剛他聞到了窗臺那盆盆栽的香味,他感覺到,可愛護士女孩的笑臉還圍繞在他身旁。他聽說,人死后是必須要放下過去,才能超脫換來來世的,如果他還保留這些記憶的話,那他應該算不上真正的死亡吧?
身體上持續(xù)了數(shù)月之久的疼痛突然消失了,袁買只覺得渾身舒暢。如果他現(xiàn)在可以發(fā)出聲音的話,他大概會舒服的哼唧幾句,然后哼上幾首歡快的曲子。他想著想著,覺得自己之前真是白活了這么久,這還是他第一次徹底的獲得了解脫。
正當他優(yōu)哉游哉的胡思亂想時,它的火苗像是受到了什么外力的作用,突然向一個方向猛然沖去,接著在一片白光里,他像是被人從空中拋下一般,直直墜落下去。
出于本能他想喊出來化解自己的恐懼,只是他發(fā)不出聲音,只是眼睛望著那片白光感受著失重的帶來的不平衡,慌亂地墜落下去。
“啊啊啊?。。。?!”
這次他終于喊了出來,伴隨著喊叫聲,他的肉體突然出現(xiàn)了。于是他盡情地揮舞著自己的手腳想從失重的不安中擺脫出來。
這是突然有人過來想要按住他,這令他更加的不安了,盡全力舞動自己的手腳,一時間竟然沒人能夠制得住他,相反,過來幫忙的人反而有幾個被他掀翻在地,甚至有人腦袋磕在了桌角上磕掉了門牙。
“什么情況!少爺這一昏迷,剛醒來大喊大叫,還手舞足蹈的,莫不是得了失心瘋,被什么邪魔附了身?”
“是了是了!少爺才總角之年,怎可能有如此大的氣力!定然是被邪魔附身了,你看我的牙都被他蹦出來了?!蹦莻€碰到桌角的倒霉蛋捂著腮幫子口齒不清地說道。
“怎么了!”門突然被打開了,一個渾身甲胄的將軍模樣的人破門走了進來,隨后便看到了屋內(nèi)人仰馬翻的狼藉光景。正皺眉間,看見了還在床上大喊大叫、到處亂抓的袁買,吃了一驚,急忙走上前雙手像鉗子一樣壓住了袁買的雙手,只是壓住的手漸漸開始松動,好幾次被袁買翻起來。于是他怒斥后面站著的眾人道:“還不快過來幫忙!”這時眾人才如夢初醒般的上來,按腿的按腿,抱頭的抱頭,硬是把袁買摁在了床上。
像是按著年豬一樣被壓住的袁買,又騰騰地翻了一陣,直到身上的力氣散盡才漸漸停了下來。又過了一陣,直到袁買徹底地沒有了動靜,眾人才敢慢慢松開。
“將軍,好像邪魔走了!”一個家仆心有余悸的對將軍模樣的人說道。
“放肆!不可胡言亂語!”將軍語氣狠戾地對著那個家仆說道?!澳銈冊谶@里守著,若出現(xiàn)任何問題直接來找我,剛才的事情傳揚出去,你們就等著砍頭吧!”將軍撂下這句狠話就迅速離開了,只剩下一群面面相覷的仆人,惶恐不安的侍立在袁買的臥床旁邊,看著這位少爺?shù)拿碱^從緊皺慢慢地舒緩下來,心里懸著的心才漸漸放了下來。
清晨,兩個小丫鬟端著一盆水過來放在了床邊,其中一個拿著溫濕的毛巾,擦了擦袁買蒼白的臉,夢中的袁買竟然舒服的哼哼了幾聲,倒是把邊上被他折磨的一晚上沒睡的仆人嚇得不輕。擦拭的小丫鬟聽到他舒服的呻吟,也害羞的臉紅了起來。
隨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穿了過來。一個頗有威嚴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不過他此刻的臉上只有擔心焦急。他進來后看見還在睡夢中不醒的袁買,開口問道:“昨晚發(fā)生了什么?”
“稟主公,昨晚少爺他...他....”剛想說邪魔附體的仆人被他的同伴瘋狂扯衣角的扯衣角,使臉色的使臉色,“他他他昨晚天神下凡,神靈護佑神功護體,想必已經(jīng)是痊愈了!”驚慌之下的仆人開始口不擇言。
“什么亂七八糟的!”中年漢子眉頭皺了一下,轉眼看到了床上熟睡的袁買,于是他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袁買的鼻息,還算是穩(wěn)定,看起來臉色好多了,現(xiàn)在看著像是完全熟睡的正常人,于是他眼中擔憂的神色少了幾分,緊鎖的眉頭也緩緩放了下來。
“好生照料,出了任何意外拿你們是問?!敝心耆宿D身對著仆人們吩咐道。
“喏?!?p> ......
袁買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他夢見自己被人從高空中扔掉,他感覺自己跌了好久好久,失重的不適感持續(xù)了很久很久,睡夢中感覺有重物壓在了自己身上(實際上就是張將軍和家仆那幫人),自己使完了渾身力氣最終還是沒能掙脫,終于在勞累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