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端午宴上與卿卿對視那眼后,我知道我與她之間算是緣盡了。蔣淑婉的孩子來得突然,到底是我糊涂辜負了那少時伴我左右的女子。
知曉結(jié)果那一瞬,我愣在原地。心底有一絲奇妙的柔軟,卻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卿卿就此離去了。
不知道是如何回到宴上,百官與妃嬪們的恭賀聲像是蜜蜂一樣嗡嗡作響,我看向卿卿的位置,已經(jīng)空了。與此一起離席的,還有之允。
按理說我應(yīng)當生氣,宋之允他憑什么又來尋卿卿,他這不是明晃晃的想將她從我身邊帶走嗎?
宴會結(jié)束后,我沒有去蔣淑婉宮里,只一個人在書房呆坐。
門開了,之允走進來。他臉色暗沉,立在我桌前。
看著眼前與我九分相似卻性格截然不同的臉,我內(nèi)心是愧疚的。
「王兄不是說,會好好待她?」他溫和冰冷的聲音在空曠寂靜的房內(nèi)想起,讓我不覺地感到害怕,「這就是你待她好的方式?」
「阿允,你不知我的無可奈何?!?p> 我半晌才說出這句話來,他卻一聲嗤笑。
「王兄,當日說愿與顧卿一生一世的人是你,顧自做這皇帝的人也是你,如今讓皇后懷有子嗣的人也是你,不論你有多少的無可奈何,都是你自己的選擇?!?p> 他又說:「你可還記得大婚那日我與你說的話?」
我看著他考究的雙眼,這目光仿佛要把我身上戳出一個洞來。我當然記得,只是這記憶被埋在我心底已許久不曾翻出來。
「你別亂來?!刮易约何丛煊X,我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許顫抖。
之后是一片沉默,許久之后,之允只看了我一眼,嘆氣而出。
他走后,我害怕極了。后知后覺地加快步伐去卿卿宮內(nèi),我來時她正在吃著瓜果,言笑晏晏的樣子并未表露出多少傷心。
之后的兩天,我一有時間就去看她,小心翼翼地怕她離開??墒撬悄敲凑#膊辉煿治?,我漸漸放松警惕。
那一夜,宮人匆匆來告訴我,說皇后摔了一跤,恐不好了。我自知是必須要過去看的,即使不為著淡薄的夫妻情誼,也為這我心內(nèi)柔軟的未出世的孩子。
我看向卿卿,她眼神溫和:「去吧,我不生氣?!?p> 如若是知曉今夜便是我與她最后的別離,說什么我也不會踏出宮門一步。可我終究沒有掌控萬物的能力,也不曾疑心卿卿對我的愛。
蔣淑婉確是摔了一跤,可并無大礙。待我安慰好她以后,走在路上忽而見得天邊一陣光,好像要把天都染成紅色。
太監(jiān)們急匆匆地提水奔向那個方向,待我趕到時,這個曾讓我孤寂的心有所停留的地方已轟然倒塌了。
我聽不到任何聲音,發(fā)狂似地在廢墟里找尋卿卿,最后也只尋得了兩具已不成型的尸體。
其中一具,身旁有一塊破碎的玉佩。我識得,是在滸州時我送給她的。她的聲音盤旋在我耳畔「夫君,好看嗎?」,我說卿卿依然是這世上最美的女子。
后來的日子,每日皆是辦公,渾渾噩噩,好在必須為這個國家負責,倒勉強度日。
蔣淑婉后來生了一個皇子,我立了他為太子,取名宋故。故,即過去了,是是非非都過去了。
蔣淑婉卻是特別生氣,我不明就里。仔細思量起來,從前叫慣了卿卿,竟一時忘記了她姓顧。
后來的幾年,故兒一天天長大,我也未有過其他妃嬪與孩子。這孩子生得像極了幼時的我與之允,看著他好像回到了曾經(jīng)在滸州的珍貴時光,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至于卿卿,也算是卿卿吧。那尸體是不是她已不重要,我知道她永遠不會回來了。
故兒五歲時,接到辰國國君壽宴的邀請,想著也該帶著孩子出去見見天地了。
去辰國途中,我與他去了一趟滸州。滸州王府還是曾經(jīng)的模樣,院子里的花樹開得正好。
不知不覺走到曾與她常逛那家鋪子,老板盯著我看了半天才道:「是王爺回來啦!」又看看故兒,「小世子生得真好,像極了王爺?!?p> 我說謝謝,后帶著故兒落荒而逃。
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依舊無法釋懷。
走出門的那一瞬,我聽見他夫人在說:「你糊涂了,這是當今圣上?!?p> 圣上又如何,最輕松自在的日子還是在滸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