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塵在新學校如魚得水的時候,路微塵卻活得十分焦灼。
路微云自從思塵不再擔任路氏的形象代言人后,就很少來路家大院,這倒也是一件好事,畢竟路微云每次來都只是來索求一些東西,惹得路家大院的人都不喜他,連最為和善的雪姐對他也冷冰冰的。
這本是一件好事,可是路遙卻因為思塵去了學校反而有些期盼路微云來陪他聊天,現(xiàn)在路微云也不來了,他便只能盯著路微塵,像個孩子似的讓路微塵陪著上東上西。
路微塵自然是知道他的那個像小孩子似的老年癡呆癥是需要人陪的,請來了幾個陪護,都被路遙給罵哭了趕走了,到最后,路遙竟發(fā)展到路微塵不在家里陪他吃飯他就不吃飯,路微塵晚上不回到家,他就不肯上樓睡覺的程度。
成晨光偶然也來陪一陪路遙,路遙對他的態(tài)度卻是發(fā)生了十萬八千里的改變,仿佛成晨光是一個惡人,一個要將自己女兒搶走的惡人,對著成晨光吹胡子瞪眼的,滿世界地找成晨光的麻煩,還不止一次地當著路微塵的面似真亦假地罵成晨光是個小偷。
成晨光倒是好脾氣,一點也不生氣,變著法子地哄著路遙。路遙呢,也很奇怪,前一分鐘還在罵著成晨光要趕他出門,后一秒就又拉著成晨光陪他下棋,捧著成晨光遞給他的水果開心地啃起來。
路微塵去找過路遙的主治醫(yī)生,醫(yī)生自然說得很委婉,說這病是世界難題,最好的藥就是親人的陪護了。
路遙只有在思塵回家時才會變回一個好外公的形象,他的思維似乎也變得正常起來,一日三餐也不那么挑,也能按時睡覺,當然,他最高興的還是和思塵一起膩在院子里看天空,看蟋蟀看云朵在頭頂飄過。
路微塵覺得那是因為思塵是路遙的最親近的人,可是成晨光卻搖了搖頭:“你不覺得思塵有一種藥人的能力嗎?”
藥人?成晨光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上一次你說思塵會吸引掉和他相處的人智商和能力,這一次又說他能治療身邊人的疾病,你這到底是要把思塵往哪一方面帶啊。
“你不信?其實我觀察思塵好幾次了,你還記得那個被蛇咬的孩子嗎?”
自然記得,就是那個孩子的事情,讓她和思塵之間的感情出現(xiàn)了一條不易察覺卻很永遠存在的裂縫,她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也只求得了思塵現(xiàn)在和從前一樣地擁抱著,但她總覺得那擁抱里少了許多的溫度。
“那件事又說明什么?”
成晨光拿出一根煙來,朝路微塵示意了一下,路微塵點了點頭。
路微塵其實很不喜歡有人在面前抽煙,但成晨光每次提這個要求時,她都沒法拒絕,她甚至覺得成晨光的那兩根纖長的手指捏著細長的香煙時有一種獨特的美。
“我后來查了一下那孩子的醫(yī)療記錄,咬他的那蛇不是普通的蛇,而是劇毒的一種,那種蛇,在我們這里很少見,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就出現(xiàn)在這個院子里的,但很明顯,被這蛇咬了,即使當時就有人來吸出毒血,也一定是非死即殘。
“你是說,因為是思塵吸了那毒血,所以那孩子才會那么快地痊愈,也就是說,治好那孩子的不是醫(yī)院,是思塵?!甭肺m真有一種要暴擊一下成晨光的沖動,“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成晨光,我告訴你,我的思塵就是一個普通的孩子,他是長得比別人快,他也是比別人更聰明一些,但這世界有天才一說的,天才不是怪物,不是妖魔鬼怪知道嗎?”
思塵和路遙正在院子里不知道玩些什么,此時笑得很開心,聽到屋子里路微塵尖銳的叫聲,都抬頭往里面望著。
“媽媽……”思塵喊,身體卻沒有任何的動作。
“沒事,你跟公公兩個人玩,媽媽和你干爹在談事情?!?p> 成晨光已經(jīng)將煙頭掐滅,把最后一口煙朝著空中吐了出去。
他的手輕輕地垂下,落在了路微塵的肩上。路微塵想要躲開,身子卻不自主地往成晨光的懷里靠。剛剛的爭辯,她已經(jīng)用了全力,此時的她只覺得疲憊不堪。
成晨光輕輕地拍了拍路微塵的肩,然后走了出去,對著思塵笑道:“思塵,干爹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思塵站了起來,很是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媽媽去嗎?公公去嗎?”
“你媽媽和我們一起去,你公公呢,和你玩了這么久,也該休息了是不?”
思塵又蹲了下來,他應該是在和路遙商量著什么,路遙的情緒反應很強烈,但思塵只是輕輕地擁了一下他,他立即就平復下來,站起身來,對著成晨光喊:“我不去了,你不準欺負他們倆。”
成晨光苦笑了一下,現(xiàn)在誰還敢欺負你的寶貝孫子啊。
成晨光將車停在了一家療養(yǎng)院門前,路微塵看到上面寫著寧城第一精神病醫(yī)院。
她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了成晨光,成晨光也不解釋,只是回過頭對著后座的思塵囑咐著:“思塵,呆會要跟著媽媽和干爹,知道嗎?”
思塵點了點頭,隨著成晨光一起往療養(yǎng)院走。
“成先生,你來啦?!庇铀麄兊氖且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一看到成晨光臉上就露出阿諛的笑來,“孩子們在等著你呢?!?p> 思塵從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每個人都穿著一色的病號服,但他們似乎跟醫(yī)院里的病號又不一樣,他們的身體都很健康,臉色也挺紅潤,唯一不同的是,他們會突然間跑到你面前對著你奶奶地喊一聲媽媽,或者看著看著電視就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到窗子前哭泣……
“這里的人這里都有點問題。”路微塵蹲下身子,指著自己的腦袋對著思塵解釋著。
“頭疼是嗎?那他們是不是很難受?”
“還好吧,他們也不知道自己難受不難受?!?p> 的確,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清新的人又如何能知道那些精神有問題的人會不會因為思維混亂而難受呢?也許他們就覺得突如其如的哭泣,瘋狂才是做人最快樂的事情,畢竟那一刻,他們是不需要顧及別人的感受,更不需要隱藏自己的想法的。
成晨光已經(jīng)將思塵拉過去,帶著他走進了一條長長的黑黑的走廊。路微塵跟在后面,她的心里在不停地追問:成晨光,你到底想要證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