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何須再三嘆
蘇西倒也鎮(zhèn)定,她相信自己并未露出破綻,她對蕭子卿作楫道:“不知廬陵王何意?”
蕭子卿一時情急,握住了她的手,道:“請參軍復(fù)我!”
蘇西推開了他的手,道:“請廬陵王小心言行,畢竟彥甫是大魏使臣。”
“好,好……”蕭子卿縮了手,還是定晴地看著她。
蘇西被看得心里發(fā)毛,瞄了他一眼,問道:“不知廬陵王為何如此問彥甫?”
“罷了,我只是覺得,你與我那冤死的弟弟容貌甚為相似,失禮了?!闭f罷,對蘇西作楫辭別,一邊走還一邊在搖著頭,嘴里不知在說些什么。
王遇走前來,對著他的背影道:“唉,都是兄弟情深,這廬陵王的弟弟魚復(fù)侯前不久被蕭帝誅殺,母妃被幽居宮中,坊聞幾次想自盡均被救了下來,這廬陵王許是思念亡弟心切。”
“亡弟?此話怎解?”一使君問道。
王遇搖頭不語,使了個眼色望了太極殿一眼,帶著群臣離開了蕭齊宮,回了驛館。
蔣少游卻跟在了隊伍的最后,不慌不忙地走著,憑著自己強大的記憶力,在腦里刻上印記。
蘇西何嘗不知他的想法,默默地放慢了腳步,隨著他慢步踱著。
正沉思于建筑的蔣少游,猛然抬頭看見蘇西在自己的身邊,笑道:“怎么了?”
“我跟著你會比較心安,心里總覺得一踏入這朱雀門,就有種不祥的預(yù)感?!碧K西道。
蔣少游輕握了她的手,道:“你是擔(dān)心你阿耶而已,王中散會想辦法的,待回到驛館,我也得悄悄找舅父,看看他可否施以援手?!?p> “舅父?”蘇西驚道,“你舅父在蕭齊朝中任職?”
蔣少游看看四周無人,才低聲道:“別聲張,使團里除了中散和宣伯,無人知曉我的身份,舅父崔元祖在蕭齊任校尉,深得齊帝賞識。”
“可是,你卻過得如此潦倒!”蘇西嘆道。
蔣少游不以為然,笑道:“坦?fàn)枮榧喝?,又何如,得小娘子一知己足矣!?p> 回了驛館,令眾人大驚的是,蕭子卿下了請?zhí)?,請王遇及蘇西過府一聚。
蘇西百般不樂意,王遇也百般不解,道:“這是何意?”
甲臣道:“都說此廬陵王因和魚復(fù)侯為兄弟,與蕭帝不和,此番宴請所為何事?居心又是為何?”
乙臣又道:“對啊,我等前來是為國境之事,出使前主上已下圣命,絕不能讓前線兵士的熱血白流,現(xiàn)廬陵王卻如此下帖宴請,中散,怕是不能赴宴?!?p> 蘇西也跟著附和道:“是呀,中散,不能去!”
“可我不明白的是,請中散前去還說得通,再請上彥甫又是為何?”蔣少游道。
正說著,門外下人報:“中散,廬陵王府上的馬車已到了門外,請中散和高參軍過府一聚?!?p> “這……這……”王遇也不知道這是何緣由,想了一會,讓蔣少游和崔宣伯都隨著他們一起,看看這個廬陵王打的是什么算盤。
蕭子卿對簾中人道:“不急,他們就來了?!?p> 簾中人卻似焦急萬分,在簾后不住地踱步,略帶不信地問道:“子卿,你在殿上見的那人,容貌可是真的像你哥哥?可那應(yīng)該是個小娘子,并不是小郎??!”
蕭子卿堅定地道:“依我看,她是男扮女裝進朝覲見,如若真的是這樣,作為一個使團中人,如此裝扮乃是欺君了,我試探一二便知。”
簾中人道:“子卿,不要魯莽,畢竟……”
“我自有分寸。”蕭子卿道。
席上,蕭子卿見王遇另外還帶了兩人前來,便笑道:“王中散是怕我子卿擺的是鴻門宴嗎?”
“啊,非也,只是我等為使臣,如若今晚只有我和彥甫前來,恐給汝朝中大臣落下口舌,給我等此次來朝協(xié)商之事有阻礙便不好了?!蓖跤霾槐安豢旱?。
“中散多慮了,只是一個家宴,不必上升至朝廷議事之中,來,這是我府上儲藏了很多年的好酒,請諸位一試!”蕭子卿舉起了酒杯,對堂下眾人敬道。
幾番酒巡過后,蕭子卿對蘇西道:“高參軍,看你年紀輕輕,官職卻已在參軍,前途無量??!”
“謝殿下謬贊。”蘇西不愿多說,就怕說多了話,破綻越多,她覺得這個廬陵王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簾中人使喚了一個丫頭對蕭子卿,道:“簾內(nèi)看不清楚那高參軍的容貌,想想辦法讓他下了席,出門相會!”
蕭子卿會意,對眾人道:“我深知你朝的崇武之風(fēng)深厚,聽聞崔郎官也是一習(xí)武之人,府上養(yǎng)了幾名武人,不如我們出去比試一二可否?”
王遇看了一眼崔宣伯,崔宣伯會意,道:“謝殿下賞識,只是宣伯想著來王府,就沒有帶劍在身上,如此比武恐怕……”
“無妨,府內(nèi)有劍有刀,可供崔郎任選,來來……”蕭子卿不由分說地,把眾人請出了前廳,來到了院內(nèi)。
院內(nèi)原來早已擺好了陣勢,燭光搖曳,把院里照得通透。
蘇西和蔣少游站在了一起,兩人并不懂如何分得高下,只有看熱鬧的份。
一丫頭走了過來,對二人道:“請問哪位是高參軍?”
蘇西沉浸在看熱鬧之中,沒聽到丫頭的問話,蔣少游推推她,她才反應(yīng)過來。
“我就是,怎么了?”蘇西道。
“王妃有請您過醉月亭?!?p> “王……王妃?男女有別,我一個外臣怎好私下去見王妃?!碧K西道。
兩人正說著,丫頭身后來了一列人等,在前面的提著宮燈,后面的那人衣冠素雅,卻仍顯雍容華貴。
蔣少游認得這般裝束,拉著蘇西就施禮道:“魏使有禮,見過夫人。”
來者正是蕭子卿的母妃——張淑妃,蕭子卿堂內(nèi)的那“簾中人”。
“免禮,這位是高參軍?”張淑妃問道。
蘇西哪敢抬頭,蕭齊帝的妃子哦,我的天,這是自己混得越來越好的意思嗎?
蘇西還在浮想連翩,蔣少游提醒她回話,她才反應(yīng)過來,道:“回夫人的話,正是?!?p> “抬起頭來,讓吾看看?!睆埵珏?。
蘇西莫名奇妙,怎么這蕭齊的人,都是看顏吃飯的嗎?
雖然是這樣想,但還是不得不抬起頭來,讓這夫人看看。
張淑妃讓宮女提起燈,對著蘇西的臉就照了過去,這一照,可是直戳到了她的心口最痛處。
她臉色一緊,捂住了胸口,“啊”的叫了一聲,嚇得眾宮女都伸出了手,七手八腳地扶著她,才沒讓她跌倒在地。
蘇西也被嚇到了,怎么,我的樣子沒這么嚇人吧?
蔣少游細看了張淑妃的樣子,和蘇西的樣子對比了一下,甚為相似,他心里不由得一驚,難道……
蕭子卿聽見這一聲喊叫,拋下了比武現(xiàn)場,往這邊跑了過來。
王遇和崔宣伯也以為蘇西闖了禍,過來一看,張淑妃早已被扶起了房,只剩蕭子卿、蘇西和蔣少游。
王遇問道:“殿下,發(fā)生了什么事?可是我等使臣犯錯了?”
“啊,沒有,沒有的事,我們繼續(xù),高參軍,來……”蕭子卿心里有了底,對蘇西伸出了手。
蘇西哪敢接,對蕭子卿道:“殿下,請!”
蕭子卿送了眾人,急步回了房,對母親道:“阿娘,如何?是不是其人?”
“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是真的?天啊,天殺我也!”張淑妃邊說著,早已淚流滿面。
回到了驛館的蘇西,還是想不通這異國的夫人,為何見到她的樣子后如此驚詫。
她卸下了那沉重的衣裳,只穿了一件深衣,拉著蔣少游問道:“建言哥哥,剛才那個夫人,你覺得是誰?”
“依我看,應(yīng)是廬陵王的母親,張淑妃?!?p> “可是她為何一見我,就露出如此驚訝的神情?我有這么難看嗎?”
“不是難看,是太好看,也許夫人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男子吧?”蔣少游取笑道。
蘇西靠近了他,道:“真的嗎?那建言哥哥你覺得我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嗎?”
“是不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在我心里就是,這可以了嗎?”蔣少游刮了她的俏鼻,道。
蔣少游這般說著,腦里仍然在回想著師賢說過的那話:“此女子并不是魏朝中人,終有一日,她會回到屬于她自己的地方,所以,任何人想留她在自己身邊,終是不可能的?!?p> 翌日,驛館里,只剩下了蘇西一人,她睡到了自然醒,蔣少游給她留了紙條,說去找舅父看看高聰現(xiàn)如今身在何方,是否安全,崔宣伯也隨著王遇去了蕭齊的鴻臚寺去商討國事。
百無聊賴的蘇西,只得換了衣裳,離了驛館,走向了那建康的擁擠的集市中。
她選了一處酒肆,坐在了臨街的桌子上,要了一壺酒,幾個下酒菜,還問小二要了筆墨紙硯,對著來來往往的人就隨手記著些什么。
不一會兒,一張紙就寫滿了只有她自己才看得懂的前世字體,她拿了碗壓好,放在了一旁。
正畫著另一幅遠處的山景,身旁響起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小郎,畫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