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園詩會將望山書院低迷的學(xué)習(xí)氣氛推向了熱火朝天的地步。山下的小學(xué)弟一臉討好地跟山上的學(xué)長打招呼,特想混個臉熟,混到游園會去。
林肅過得非常糾結(jié)。第一次她需要獨自面對一群背景深厚的人。她不能跟林娘子商量,也不能跟林琮訴說,甚至不知道如何與曲驍征交流這件事。她的所作所為透著濃濃的聰明,也透著不能讓人看清的云霧。
尋覓書肆,夕陽的光暈還在店里徘徊,昏黃安定的顏色,透過窗欞,浸透著滿屋的書香。
林娘子要去接貨,林肅放了學(xué)就過來看店。曲驍征也不請自來地進了店。
傍晚客人不多,林肅從后院提了熱茶過來,就自顧自地整理店里的書冊。曲驍征自斟自飲,也不用她管。
架上的書籍整理地差不多,林肅百無聊賴,猶豫良久,抬頭發(fā)現(xiàn)曲驍征正笑瞇瞇地看著她。聰明人這點很不好,你還沒問他,他已經(jīng)知道地差不多了。
猶豫再三,林肅還是說出了口:“曲少爺,這次詩會,是怎么個比法?有什么講究嗎?”
曲驍征就著清茶不緊不慢地喝了幾口,才大爺似的開口:“沒有講究,就是作詩。彩頭是弋陽老廋的《蒼山仲夏圖》原本。詩作拔得頭籌者得?!?p> 弋陽老廋可是前朝的書畫大家,林肅舅舅就極其喜歡弋陽先生。如果舅舅知道彩頭是弋陽先生的畫作,定會興奮異常。
林肅興趣缺缺,什么畫作,也得看看有沒有命看?!澳乔贍敚蓪Υ擞邪盐??”
“林肅,你這人好沒意思。小小年紀(jì),說話跟上了年紀(jì)的老叟頭一樣。什么話都留一半,你累不累?”曲驍征平日也見多了陽奉陰違,欺上瞞下之人??闪置C這兩種都不屬于。她對林琮甚至對普通的同學(xué)都很友善,但是唯獨對他總是防備著,說話帶著不易察覺的輕視和不滿。
想他曲二少爺,從來都是人見人愛。怎么到了林肅這兒,一會兒被發(fā)好人卡,一會兒又提防防備的。
“看看你自己,吞吞吐吐,想問不敢問,想說不敢說。這樣有意思嗎?你跟林琮說話不是挺爽快的嗎?”此去明園,關(guān)系重大,曲驍征也沒時間繞彎子了。
“你跟林琮一樣嗎?林琮是平陽人。你是京城人。林琮是個普通人知根知底,你是個聰明人,我跟你認(rèn)識才多久,還能立馬掏心掏肺?”
“我怎么就不值得信任了?人聰明還是個壞處了。現(xiàn)在你找林琮商量得著嗎?”曲驍征一張俊臉繃著,自己都上趕著為小弟分憂解愁來了。她還不領(lǐng)情。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那人那頭的。你臉上也沒寫著你是個好人?!绷置C這幾天憋得夠嗆,找著了理由,開始大范圍攻擊。氣的曲驍征站起來就要走。
林娘子正帶著伙計運貨,打眼瞅見了曲驍征。她對曲驍征印象特別好,可能人們對好看的人都是偏愛的?!扒贍?,今天來看書啊?!?p> 曲驍征立馬換了臉,從容地見禮,順手幫忙抬起書來。
打發(fā)走了送貨的小廝,林娘子從賬盒拿了錢,喊林肅帶曲少爺去吃個飯。曲驍征還謙卑地表示幫忙是朋友應(yīng)盡的本分。
兩人坐進了茶室的雅間,林肅瞅著下去的錢,有點肉疼。還不如在外面吃碗面。
“剛才多有得罪,還望曲少爺多多包涵?!绷置C開門見山地道歉。曲驍征氣的半死,道個歉還這么官方。
“你怎么打算的?”曲驍征沒好氣地問。
“我跟表哥一起去明園,該作詩作詩,該欣賞欣賞?!绷置C頓了一下,斟滿了茶:“有什么情況,再說。望山書院可不是誰都能插手的地方。那人手伸不了這么長。而且他應(yīng)該也不確定,如果真確定了,就不會特意開游園會。為了我一個小人物,真是煞費苦心?!?p> 曲驍征一直覺得林肅不像這個年齡的小孩。她更沉默更深沉,果然她能從拍花子手里逃跑,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就是比同齡的孩子要聰慧懂得隱忍。
“他不是專門為你開的游園會。他是閑來無聊才開的。估計是他手下打聽到了你,才加了學(xué)廬孩子這一條。到時候,你就正常表現(xiàn)就行?!鼻斦麟S手捏了一塊點心,“還沒沅娘做的好吃?!?p> 林肅卻是對曲驍征心有感激,他這幾天沒少關(guān)注明園的事情,肯定也是多方打聽,才能探聽的如此詳細。如果她不是囿于身份,還真是可以當(dāng)做知己好友相交。
“曲少爺來自京城,當(dāng)知水深幾何。如無必要,我不想連累曲少爺。我背靠平陽林氏,也算有點靠山。多謝曲少爺伸出援手。”林肅少見地拱手致謝。
曲驍征不以為意:“就因為我來自京城才知道這里面深不見底。人生在世,交朋友還要顧忌利益得失,那才虛度一生呢?!?p> “不過,林肅你真是我見過最別扭的人了?!?p> “過獎,過獎?!?p> 兩人商量了半晌,各自回家。
明園詩會一經(jīng)發(fā)布,勢如破竹。先是先生的推薦信被爭搶一空,學(xué)廬的孩子們使出了十八般武藝討好山上的學(xué)長,最后一天才被告知。山上的名額早定了,不是誰都可以去。一群孩子捏著癟癟的荷包,眼含熱淚。
林琮心滿意足,分外嘚瑟:“他們白花錢送好吃的了。還是征哥厲害,只要有名額就肯定有我征哥?!?p> 晚霞千里如赤焰滔天,明天定是個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