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宋畫祠順著管家的話看向宋喬淑,見她從剛才就莫名蒼白的臉色此時非但沒有緩和,此時更是白了幾分,心想肯定是管家方才說的那些定然又將姐姐嚇著了,便連忙道:“姐姐別怕?!?p> 她復(fù)又轉(zhuǎn)頭,看向管家,皺著眉道:“我知道了,王爺這樣做也無可厚非,你先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惫芗颐氤吆有Σ[瞇地退了,目光又似有若無地掃過宋喬淑的臉,直將她最后一根神經(jīng)挑斷。
“夕月也出去吧。”
“是,奴婢告退?!?p> 夕月跟著管家后面走了,宋畫祠感覺到宋喬淑的身子突然止不住地顫抖,忙將她手握緊,發(fā)現(xiàn)指尖涼的驚人。
“姐姐別怕,以后這樣的事都眼不見為凈就好,我會護(hù)著姐姐以后少沾染這樣的事?!彼萎嬱舻吐暟参恐?,終見宋喬淑的手開始回溫,臉色也開始好轉(zhuǎn)。
她長呼一口氣,這件事終究還是被她記在心里了,回頭一定要問問孟昭衍。
“姐姐,不說這個了,你告訴我,孟昭衍到底是怎么跟你說的?!?p> 宋喬淑轉(zhuǎn)眸,不敢直視宋畫祠這般灼熱的目光,心口一直懸著的線,在方才管家的目光里徹底挑斷,她想若是她仍舊告訴宋畫祠她對王爺癡心不改,那下人的下場就會是她的。
她不敢。
宋畫祠挑起拉平的嘴角,強(qiáng)笑了幾分,道:“祠兒,先前是姐姐不好,我那時不過是想著從前對王爺有感情,念念不忘,所以向祠兒那樣說,其實(shí)不過是些玩笑話。”
她拍拍宋畫祠的手,不動聲色坐遠(yuǎn)了些,繼續(xù)道:“祠兒莫怪我,只是我那時沒看懂自己的心,不過少年心性對王爺存了心思,哪能當(dāng)真呢……”
她垂下眸,一陣悵惘,似真似假,在宋畫祠眼里卻像是認(rèn)錯的姿態(tài)。
少年心性?
只道是如此嗎?
宋畫祠苦笑,“姐姐的少年心性,卻叫我做了次壞人,鬧了個笑話,我那樣跟孟昭衍說,他不得氣個半死,最后卻還是依了我的愿,最后姐姐卻說,只是個玩笑話……”
“我這是干了什么蠢事!”
宋畫祠一張苦臉,孟昭衍到底脾氣好,得到那樣的結(jié)果都不生氣,還要面對自己的質(zhì)疑。
她現(xiàn)在滿腔的悔恨,只想對孟昭衍說聲對不起。
宋畫祠沒看到的地方,宋喬淑緊緊握拳,指甲堪堪深陷掌心。
她承孟昭衍溫柔,她一顆真心,只當(dāng)?shù)溞摹?p> 宋喬淑驀然笑了,她松開那只手,疼痛藏在袖帕里,看著宋畫祠,“是了,姐姐知錯,幸好王爺沒有怪罪你我,不然姐姐真要去王爺那兒請罪了,也不知,鬧這么一出,王府是否還能容得下我……”
“姐姐別亂想,”宋畫祠忙止住她的話,“我把你帶到王府,就是要脫離宋府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既然孟昭衍答應(yīng)我了,就必然要保護(hù)你我,否則,言而無信,他這個王爺也是白當(dāng)了?!?p> 宋喬淑虛虛點(diǎn)頭,便道:“祠兒回去跟王爺好好說說吧,姐姐有些乏了,想歇會兒,晚飯也不去吃了,叫廚房給我端些過來就好。”
“那姐姐你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p> 宋喬淑淡淡嗯了一聲,眉間似遮了云般陰翳,終是沒叫宋畫祠看出來。
宋畫祠又叮嚀了幾句便出了門,夕月見她出來,連忙上前,為著剛才的事還心有余悸,看四下無人注意,便問:“王妃還好你晚些出來了,你不知道,當(dāng)時那個場面,血腥非常,奴婢都不敢看……”
“看到那個被打的人了嗎?”
夕月?lián)u頭,“未曾,我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打完了,只地上余了一灘血,想來那人也傷的極重?!?p> 宋畫祠再度擰眉,卻不再言語。
回了繪顏閣,孟昭衍坐在院中依水搭建的小亭中央端坐看書,好不愜意的樣子,宋畫祠屏退了夕月,走上前去,道:“王爺雅興,觀景覽書?!?p> 孟昭衍聞聲抬頭,嘴角不自覺凝笑,道:“王妃問的如何?”
宋畫祠右手摸上鼻子,一想到自己先前不相信孟昭衍非要去探探虛實(shí)的樣子就覺得尷尬,孟昭衍也不急著等她回答,對站在遠(yuǎn)處的夕月高聲道:“夕月,去拿個披風(fēng)給王妃?!?p> 夕月高聲應(yīng)了,轉(zhuǎn)身進(jìn)屋,孟昭衍看著宋畫祠漫不經(jīng)心笑,“晚間風(fēng)涼,祠兒病才剛好,萬不可又著了涼?!?p> 宋畫祠訕訕,坐下來,道:“多謝?!?p> “無妨?!?p> 一時沉寂。
宋畫祠低著頭,衣袍下擺要被自己玩皺了,才終于開口,“我問過姐姐了……”
孟昭衍伸手,止了她的話,原來是夕月遞來了披風(fēng),素色的布料,邊上裹著白狐皮,瞧著就很暖和。
孟昭衍接過披風(fēng),順著動作幫宋畫祠系上,一時間兩人靠的極近,宋畫祠雙頰沒來由的發(fā)燙,而孟昭衍身上氣息卻冰涼,指尖似有若無擦過她的脖頸,也覺著涼意透過皮膚傳到了骨子里,一熱一冷雙雙沖擊,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抱歉,在外面呆的久了,身子有些涼。”
孟昭衍身子收回,窒息感也跟著消散,宋畫祠卻有些下意識的不舍。
她不甚在意,道:“叫夕月也幫你拿個吧?”
孟昭衍笑了,“無礙?!?p> 他一笑,眼瞼上抬,眸里似要溢出星光般絢爛。
宋畫祠看得愣了,堪堪移過目光,然后道:“姐姐同你說的一樣,是她錯了,也是我錯了?!?p> “孟昭衍,對不起,跟你鬧了那么久。”
她眼里愧色明顯,看得孟昭衍有些心疼,兩人隔了半個圓桌,他無聲靠近了些,眸光帶著清澈的溫柔,但是低垂著眼的宋畫祠看不到,似這般,他們總是一個望,一個躲。
久久無息,也久久看不到頭。
“祠兒,我那時雖然生氣,但到底說的不是氣話?!?p> “什么?”宋畫祠終于抬頭,驀然撞進(jìn)他似深潭的眸子,似三月回溫,流轉(zhuǎn)回生。
他輕輕嘆,“我說過,我只有你一個王妃,再沒有第二個人了?!?p> “我……”宋畫祠別過頭,躲過那道視線,卻覺總是避不過,總是能感知到。
“我知道,皇上遇刺婚事,我逃不過,索性嫁給你了,我們之間有約定,你護(hù)我一生,這個王妃,我也做一生?!?p> 她抬起頭,眼里是死拼出來的堅定,緩緩道:“卻再沒有多的了?!?p> 卻再沒有多的了。
三月春寒,他似這刻才感到指尖寒涼,涼出了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