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山中有高人

　　身子好像白云飄蕩在空中，棉花糖般的觸感，四肢百骸仿似無骨的嬰孩，飄來蕩去間，歸途和來處都不甚明了，只朝著盡頭那片黑暗而去。

　　是要回到來處了嗎？

　　白茫茫的一片，天寬地闊間，只有一縷殘存的意識。

　　那意識悠悠浮著，卻被來自虛無的響聲驚動。轉(zhuǎn)了頭似的，四下望去，耐心聽著，果真聽到了絲絲聲響。

　　粗瓷的碰撞聲，腳步的踏踏聲，柴火的噼啪聲，門扉的吱呀聲，還有偶爾傳來鳥鳴聲······

　　柳條米字窗上，最后一抹月色透進來，暈染開去，一點一滴的浸潤著那具躺在低矮木床上的虛弱不堪的如同死去的人的臉上。

　　蹙眉，霜面。

　　忽有一聲蛙鳴，驚動了月色，但見中天最后的月亮慢慢隱去身形，消失不見，夜色轉(zhuǎn)淡。與此同時，躺在床上的那句行尸走肉巍巍的顫了顫睫。

　　睜開眼，入目處是一座極其簡陋的房子，四下的物什都是用山野劣木或坊間粗窯組成，此般貧瘠卻并讓人生出寒酸之心，倒是瞧見滿眼的規(guī)整、別出心裁的布局，更是暗贊一聲主人家的清明之心、出塵之境。

　　閉上眼，休息了好一會，睜開。

　　嗓子已經(jīng)完全啞了，唇上干皮爆裂，手腳也變得難以動彈，拼命挪動好半晌才似蝸牛般下了床。

　　掃見窗外露出的晨曦，便知道快要天亮了。

　　一瞬間，殘忍的深夜廝殺重新涌入腦海，摧得她更是搖搖欲墜，忙扶著木桌穩(wěn)了穩(wěn)心神，方才穩(wěn)定下來。

　　這是在哪？

　　那些人都死了嗎？

　　最后一刻拼死將她推開的九陽呢，他還好嗎？

　　劇痛乍起，迫的眼前人臉色登時慘白如雪，如此不堪的面容，打眼一瞧，仍是能夠知道此人正是那夜遭人擊殺卻幸得未亡的霍之粥。

　　霍之粥軟踏踏的借著身周之物移到門外，遠(yuǎn)處開始顯出淡淡的金色，一點一點爬將開來。山風(fēng)仍然帶著晚間的寒氣，吹在她身上如此冰冷，卻激的人清醒不少。

　　咕咕咕。

　　肚子早已經(jīng)餓的不像話，然而眼下又實在找不到半點可以吃的東西。

　　霍之粥感嘆，自己沒被人亂刀砍死在荒野，倒要餓死在這山間木屋了。

　　抬手遮住越來越盛的光芒，眼神游弋間，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山頂處立著一個身影。那人平視前方，因為距離太遠(yuǎn)，看不清長什么樣子，只看得見精光將他幻化成了閃著金光的使者，衣袍飛揚，似乎馬上就要乘風(fēng)而去。

　　霍之粥用力招招手，使者大人，既然下凡了，好歹救了我這個可憐人吧，也好替使者大人再添功德。

　　放下手時，那山頂上的人卻倏忽不見了蹤影。

　　可惡，怎么這么倒霉？

　　霍之粥暗暗啐了一口，重新挪回屋中。她的腳仍是酸軟，幸虧有兩尺脆骨撐著，這才沒有摔個狗啃屎。熟料一個不留神，跌坐在地上，一時間，竟然又昏睡了過去。

　　門外的光被厚重的人影一遮，陰影攏著霍之粥。來人抱起她，輕輕晃了晃，細(xì)語道：“姑娘，醒醒。”

　　懷中人悠悠醒轉(zhuǎn)，瞇著眼睛，沙啞的聲音已經(jīng)說不出來話，她耗盡心神才吐出模糊的聲音，“使者大人，是你啊。”說罷，又要閉上眼睛。

　　那人將她抱到床上，仍舊不停說著話，“姑娘莫不是嚇傻了？哪有什么使者，不過山野粗人罷了?！?p>　　霍之粥疲憊的微笑，虛弱的嘶嘶道：“可以給我點吃的嗎？我好餓，我還想喝水，我好像許久不曾碰過水了，我快要渴死了?！?p>　　不多時，唇邊果然有了微潤的濕意，她睜開眼睛，貪婪的張開嘴，像個索取無度的人，怎么也喝不夠。

　　“慢點喝，你精力耗盡，不能這么猛喝?！?p>　　霍之粥明白的點頭，仍控制不住的銜著那木勺，“多謝?！?p>　　那人不吭聲，乖乖的喂著?；糁嗑椭氖?，總算恢復(fù)清明。

　　抬眼一看，但見此人一張精致的面龐，當(dāng)先一頂微挺的鼻，薄唇輕張，再看一副春日湖水般透明澄靜的眸，再往上是乖巧妥帖的濃眉，看這幅樣子，約莫和她一般年歲，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竟然出落的這般，似畫中人兒。

　　霍之粥有些呆了呆。

　　“姑娘？”

　　“哦?！彼@訝而起，覺得有些失禮，忙低下頭。身上的衣服換成了印花大褂，是鮮艷的紅。

　　這···莫非是此人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