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是美好的,是詩情畫意的,在清晨談愛情,會格外甜蜜。也是所有醒過來的人,一天的開始。是希望,也是失望。
今天是2009年11月9日,陳一30歲生日。天還沒來得及亮起來,他就看見了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
自己躺在地上,藍靜躺在地上,很難想象,在漆黑的夜里,兩個人像尸體一樣擺著一模一樣的姿勢睡了一夜,倘若被某某人窺見,那該有多恐怖。而,床就在跟前。
陳一覺得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冷笑話。
還有令他更冷的笑話,使陳一的心里像結了冰一樣涼。
藍靜說:我以為你死了!
藍靜曾經(jīng)說過,她有一個堂妹,跟自己生得很像,都隨著奶奶容貌。
她在12年前失蹤了,現(xiàn)在了無音訊。她有一個癖好,“模仿死物”而,昨天夜里,她模仿了自己。
陳一自己爬了起來,靠在床上,心里亂七八糟的想過不停。藍靜還躺在地上,還是原來的姿勢,她的臉上,顯然很不滿足。陳一沒有心情去安慰她,也沒打算把她扶起來。他心里生出了這樣一個想法
“躺在地上的藍靜是假的”
他拿起手機,假裝翻看,卻撥通了藍靜的號碼,他一直看著屏幕,沒有放到耳朵處,他希望這個電話撥到了別處去,而不是撥到了自己的房間里。房間里似乎信號不太好,或者是天還沒有完全亮起來的原因,電話只是顯示撥號中,并不接通。
果然,,令他失望了。
躺著的藍靜褲子口袋里響起了清脆的鈴聲,伴隨著震動...云的房間里,藏著誰的笑-我也曾來過…………
藍靜明明睜著眼,她卻假裝睡著一樣,毫不留意口袋里的電話在叫吼。
陳一掛斷了電話,對方的口袋一下就安靜了。這首歌是那一天,陳一單獨唱給藍靜聽的,沒想到她錄下來了,還留著做了來電鈴聲,從來沒換過。那一天應該是2008年11月8日。
陳一還沒有妥協(xié),除了這個電話,還有什么能夠證明她就是藍靜?藍靜左手胳膊內(nèi)測處有一顆痣,大概黃豆那么大,黑色的。陳一曾經(jīng)摸著那痣問藍靜?你知道這是一個什么字嗎?
藍靜不著邊地說:陳一
陳一說:瞎扯呢,我想應該是一個“安”字!
藍靜笑笑問:為什么?
陳一:代表你遇到我以后就安全,安穩(wěn),安詳了啊。
藍靜楠楠重復了一句“安詳”
陳一似乎又覺得不妥,就補充了一句,祥和的寓意。
現(xiàn)在,陳一要檢查那顆痣,于是,他說:你把你左手抬起來。
她就懶洋洋地抬起了右手。
陳一:另一只手。他毫不顧忌躺在地上藍靜的感受。
她就懶洋洋地抬起右手,胳膊處確實有一顆痣,黑黑的,只是不知道這個痣里的內(nèi)容,是不是代表“陳一”?;蛟S,現(xiàn)在這顆痣寫著的是“歸西”兩個字。
現(xiàn)在還有什么理由懷疑這個藍靜是假的了呢?
當然有,她始終不言不語,她始終回避正面問題,她始終躺在那兒,不愿意爬起來。
陳一很心虛地問了一句:我們還是人嗎?
藍靜想都沒想就說:不是
陳一:為什么不是?
藍靜:你躺著的時候不呼氣。
陳一的腦轟轟一響-自己不呼氣。那么自己還吸氣嗎?
他接著問:今天是什么日子?
藍靜:你的“日”
陳一:什么日?
藍靜:生日!
陳一:昨天呢?
藍靜:我的生日!
陳一不愿意跟她說下去了,她應該什么都知道,問下去也問不出結果。
天亮了起來,窗外那顆樹上的鳥兒又開始唱歌了,不知道是同一只還是另一只。天空中有烏云,像一個陰沉著臉的老人,并不高興??磥?,剛剛出現(xiàn)的不是陽光,只是亮光而已。今天又是一個雨天。
陳一的肚子餓了,他不知道怎么解決早餐的問題,但是他絕對不會讓藍靜去幫他賣。所以,他一瘸一瘸地爬了起來,繞過躺在地上的藍靜,帶上了鑰匙,出去的時候,他從外面反鎖了房門。他也不知道從外面鎖上里面的人能不能夠打開,因為從來沒有試過。他的目的也不明確,把她鎖在家里,是擔心她逃跑嗎?還是擔心其他的?
陳一在樓梯上走得很忙,拐杖敲得樓梯啪啪響,他的頭緒很亂,不知道現(xiàn)在該怎么辦了,如果家里的是藍靜,那么一切都好。如果她不是,那是很令人擔憂的。
真的藍靜在哪里?葛風有沒有為難她?她還跟向星星呆在一起的嗎?她的手機什么時候遞交給這個假藍靜的?
二樓樓梯間拐角處,陳一上次就是在這兒摔倒的,今天他顯得格外小心,仔細地盯著樓梯。可是—一個胖胖地身影映在墻上。毫無疑問,陳一又遇上了那個胖女人。
她又撅著屁股在系鞋帶,這次她穿著一條黑白條紋的褲子,屁股顯得很大很大,她今天是在一樓的樓梯口處,陳一想要越過她是不可能的,只能等她先走,陳一才能走出去。他有點不知所措,這個女人每次出現(xiàn)都搞得自己雞犬不寧,他認為她不是一個吉祥人。今天又遇到她了,會不會要發(fā)生些什么。
陳一不忍盯著她看,他認為那個屁股有污景色,但是還是瞄了一眼,他看見了自己家的菜刀躺在她的右手旁邊。那是上次她借去的,一點歸還的意思都沒有,現(xiàn)在她把它隨身攜帶,她打算要去什么地方切菜?
她的鞋帶似乎很難系,大概過了五分鐘了,她還沒有好。陳一擔心她撅著太累了,會不會干脆坐下來繼續(xù)系。她好像沒有發(fā)現(xiàn)陳一,陳一故作咳嗽了一聲。她碩大的屁股明顯顫抖了一下,隨即就垂著腦袋看向陳一,由于她弓著腰,一張倒立的臉,丑陋極了,看得陳一有點緊張,他一下想到了電影里的情節(jié)。一個敵人的頭領被打敗以后,勝者割下敵人的頭顱,倒立拿在手上,向同伴示威的樣子。
她看到陳一以后馬上就站直了身體,很歉意地笑著說:擋著你了。陳一沒有說什么,看著她,意思是那你就讓讓。
她果然側著身體讓開了一條縫,陳一跨了出去,她又彎下腰系鞋帶了。在陳一走出幾步之后,她在后面說了一句話,不知道是對陳一說的,還是她對自己說的。
她說“光天化日,不得好死”
陳一定了一下,終于還是回頭想問問她說的話什么意思。他回頭發(fā)現(xiàn)胖女人微微抬起頭也在看他,顯然,她一直盯著自己的后背。陳一張嘴問出的問題卻是,“這刀什么時候還我”?
胖女人好像很詫異,她看了看刀,又看了看陳一,疑惑地說:刀是你的?
陳一更疑惑了,他說“你前天來我家借去的,還有一臺電風扇”
胖女人:這是我表哥送給我的,他說他要搬家了用不上。
陳一“你表哥也是一個女人嗎”?跟你長得很像?
胖女人很鄙夷地看著陳一,說:你表哥才是女人。
陳一腦袋跟不上了,他懷疑那天根本沒人來自己家借東西,可能是做了一個夢。他不打算繼續(xù)要回那把菜刀跟風扇了,他懷疑菜刀跟風扇都還在自己家里。于是說了一句:沒事了!就轉身離開了。
胖女人卻還有事,她說:你等等。
陳一就停下來,問:還有什么事?
胖女人:你為什么說這刀是你的?
陳一不知道怎么說了,他感覺自己現(xiàn)在很心虛。他只能說:我記錯人了。
胖女人說:那你就麻煩了。
陳一的心里咯噔一下,“麻煩了”他最怕的就是麻煩。他問:怎么麻煩?
胖女人沒有看他,依然很費勁地在對付她的鞋帶。她說“麻煩你幫我割開它”她指的是鞋帶。
陳一終于看清,她不是在系鞋帶,而是在解,估計是打了死結。他說:這個沒問題。
于是,陳一就走過去,一直看著胖女人的動作,她還是撅著,他膽怯地蹲下,一把就抓住了那把菜刀,他其實很怕,如果自己蹲下了,而刀不在自己手里,那是很冒險的。而現(xiàn)在,刀在自己手里了,膽子就壯了,他問:你帶上刀要去干什么?
胖女人很自然地說:我去給它定做一個刀鞘。
陳一:為什么?
胖女人:它總是半夜爬起來瞎砍。
陳一聽得心一顫,“它總是半夜爬起來自己瞎砍”如果它是自己家的那把菜刀,那么它有沒有半夜爬起來瞎砍過?他問:砍了什么?
胖女人:砍砧板,砍缸里的烏龜,砍我床下的拖鞋,昨天晚上我被異響吵醒了,發(fā)現(xiàn)它居然在砍我的枕頭,棉花都砍出來了。
陳一把它抓在手里,明顯不信任它了,他想把它扔了,它既然這么能耐,萬一它反過來砍自己的脖子呢?他有些懦弱地問:你確定是這把刀自己在砍?
胖女人有些生氣,她提高音調(diào)說:難道是我自己砍的嗎?
陳一低下頭,開始為她割鞋帶。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剛剛說“光天化日,不得好死”是什么意思?
胖女人:我說它。她用頭點了一下菜刀。
陳一:“為什么”?
胖女人:剛剛我彎腰的時候,它掉出來了,我不應該罵嗎?
陳一一下就割斷了她的鞋帶,刀果然很鋒利,陳一記得自己家的刀從來沒磨過,它不可能這么鋒利。他把刀放在了胖女人的左邊,沒有再跟她繼續(xù)交流什么,就起身挪走了。
胖女人也沒有再說什么,她終于直起了腰,一直看著陳一的后腦勺,直到看不見。地上的菜刀微微動了一下,胖女人詭譎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