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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山暮

第四十七章 雨打芭蕉,壽康宮議事

孤山暮 歲月的刀 2897 2020-05-29 22:14:48

  “女兒不愿!”

  沈清初再一次斬釘截鐵地說。

  “女兒啊,為父也不愿。但是,圣上對為父有知遇之恩。今兒讓我入宮,為父不好拒絕??!”

  “圣上久不理朝政,怎么這次居然會為太子娶側妃一事,倒親自過問?”

  沈平章重重嘆口氣,煩悶地說:“為父估計,圣上對李家獨攬朝剛,已生不滿。讓你嫁予太子,怕是要開始著手分李明德的權了?!?p>  他看著陰沉沉的天,一場大雨即將襲來,風將桌上的書吹得嘩嘩的響。

  山雨欲來風滿樓。

  “女兒啊,太子其實也不錯。他文韜武略,儀容俊美,待人溫和,你……”以其說在說服女兒,不如說在說服自己。

  “不是太子的問題,是太子妃李煦的問題?!鄙蚯宄醯溃骸澳抢罴也倏v天下文人,對庶族多有打壓。這些年父親多次彈劾李明德,與他積怨頗深。父親前朝與他斗,女兒難道還要在內院與他女兒斗?沒得臟了女兒的心?!?p>  沈平章素知女兒冰清玉潔,才情出眾,本想為她覓一庶族學子,吟風弄月,卻不想平空多出這事。

  他煩燥地說:“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是結為兒女親家。再說,如果,太子將來……你就貴為娘娘……”

  “女兒不稀罕!后宮佳麗三千,就日夜盼著君王寵幸,傾軋之下,失了本心,女兒實不愿終有一日,成了面目可憎之人?!?p>  “可為父怎么開口?難道說,臣的女兒厭惡皇……”

  一道閃電忽地劃過黑沉的天際,炸耳的雷仿佛打在窗前,把他的話打斷。

  豆大的雨啪哩叭啦直直傾瀉而下。

  沈清初關上窗戶,回頭看著光線暗沉的書房,和心煩意亂的父親,一時心事重重。

  良久,沈清初平靜了下來。

  享受了權勢與富貴,就得付出代價。

  她清清冷冷的臉上浮現出決然。

  “女兒,嫁吧!”

  對女兒忽然的轉變,沈平章一時沒能轉過彎來。

  “難道,還有什么辦法嗎?”

  沈平章怔忡半日,長嘆一口氣。

  壽康宮。

  太監(jiān)背著皇帝進了壽康宮,將傾盆大雨隔在宮外。

  太后驚愕地說:“這是怎么說的?這天大的雨,皇帝怎么來啦?”

  轉頭便罵跟著的太監(jiān)秦公公,怎么也不挑個時候。

  太祖行了禮,笑道:“母后不用著急,兒子出來時并未下雨,走了一半雨才下來的?!?p>  太后嗔道:“皇帝身子不好,看這天兒陰沉沉的,就不該出來?!?p>  太祖答道:“殿里太悶,兒子也呆不住,才想著來母后宮里討個涼。母后這里的芭蕉樹下雨時雨打芭蕉最是好聽?!?p>  太后失笑:“那里就巴巴地跑來聽雨聲。照哀家看來,討涼最適合去令妃的承乾宮。她宮中那座建在湖上的抱廈,三面都是窗,竹簾一卷,又涼爽,又敞亮。”

  太祖垂眸笑道:“令妃體胖,最怕熱,故而兒子才賜她承乾宮。如母后喜歡,盡可讓她挪去別處,母后去住就行。”

  太后似笑非笑道:“那哀家這老婆子豈不被人戳脊梁骨,為一座抱廈把皇帝的貴妃攆走?”

  太祖道:“再是貴妃,也是母后的兒媳婦。誰敢嘬牙花子,兒子剝他的皮?!?p>  太后擺擺手,道:“罷了罷了,更過了!剝皮都說出來了。”

  太祖賠笑。

  太后又問:“皇帝身子可好?”

  太祖嘆口氣:“就那樣。吃那群太醫(yī)的藥,治不好,也治不死?!?p>  太后想起什么,道:“對了,昨兒個周太醫(yī)來請平安脈,說起前朝有位姓燕的太醫(yī)正,還是位狀元,與李首輔是同科。聽說醫(yī)術高超,起死人肉白骨,不知怎地就失蹤了。若尋得他來,皇帝的舊傷說不定早就好了。”

  太祖來了興致,道:“這個容易,宣李首輔來問問。若真有神技,尋他來為母后調理,母后長命百歲,也是兒子的福氣?!?p>  太后一笑,也不接下去。

  太祖又道:“今兒浩兒傳信來,他們離京只有兩日路程,不知皇后宣的諸士族的女兒家,何時到京?”

  太后淡淡地道:“也就這兩日了吧?皇后也沒跟哀家提?!?p>  太祖點頭:“那就好。宮宴這在五天后,到時一并入宮參加宮宴,定要讓睿兒和喬兒好生挑選,他們的婚事,再不能拖了。”

  太后淡淡地說:“他們且可放放,倒是太子的子嗣重要。皇帝這次點了皇甫家的、沈家的,都才及笄,恐生養(yǎng)不易。”

  太祖賠笑:“女兒家十五歲,也不小了。”

  太后便垂眸喝茶不語。

  夏天的雨,來勢洶涵,卻走得也快。一陣風過,天倒放晴了。

  太祖便告辭了去,一院子的芭蕉林兀自滴著水。

  這芭蕉樹是太后家鄉(xiāng)所有,遷入西京后,皇后親叫人從南方移植過來,又請了南方花工精心培育,終成一片芭蕉林。

  太后南氏,閨名南尼亞,出自南族,是當地最大部落土司的公主。當年齊晉的父親齊軒久和王家三房的次子王天涵游歷到南方,齊軒久被叢林毒蛇咬傷,南氏恰巧救了他,并喜愛上了滿腹經綸風度翩翩的齊軒久。南氏的父親傾全部落的奇珍異寶為其嫁妝,風風光光地將他嫁入齊家。

  齊軒久當時只是齊家一支并不出眾的旁支,得南氏嫁妝之助,富可敵國不說,更有強悍的部落軍力為支撐。齊軒久就此廣結天下,聲名鵲起,終將家主之位攬于囊中。

  南氏豪爽開朗,一身功夫比男兒更高,悉數傳給兒子齊晉。齊晉十五歲時,齊軒久外出游歷遭土匪所傷,抬回家時僅說了幾句話就撒手人寰,家主之位落于齊晉頭上。

  齊晉比父親更長袖善舞,能文能舞,更在二十歲時娶了北方士族王氏三房次子王天涵嫡女為妻,得王天涵全力相助,終成山原豪族。

  起事后,有南族財力為后盾,更得舅舅,南族新一任土司南尼旺的傾力支持,異軍突起,二兒一養(yǎng)女青出于藍,橫掃中原,終得天下。

  齊家?guī)缀跛兄等侩S齊晉入西京。

  只是……

  太后從窗口望著綠得發(fā)亮的芭蕉葉,悠悠地嘆氣。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王皇后站在太后身后,輕聲喚了句:“母后?!?p>  太后聞聲回頭,笑容慈祥。

  “皇后幾時來的?衰家老了,竟未聽見。”

  “母后!”皇后叫道,“母后不老?!?p>  太后笑:“好好好!哀家不說了!”

  繼而又笑道:“這下雨天,你也不嫌路滑?!?p>  王皇后道:“睿兒遣人來說,他和喬兒并未與太子一路,約要延后兩天回京?!?p>  太后瞇著眼,出了會神,才道:“睿兒那脾氣拗得很,怕是仍與太子不親近。不一路也在意料之中?!?p>  王皇后又道:“來人還說,與睿兒喬兒一路的,還有一女子?!?p>  “哦?女子?”太后眼一亮,“是睿兒還是喬兒帶的?”

  王皇后道:“來人說不知。不過聽說,那女子容顏絕美,更有驚人身手。喬兒每天都得此女教授功夫?!?p>  “呵呵,那敢情好!喬兒總算愿意學功夫了!他自來不滿意哀家給他聘的南方高手,只喜美色。難為他從哪兒找的身手好,還俊俏的女子?!?p>  “就是不知那女子來路?!?p>  “這有何難?等到了,你一問便知。喬兒雖散漫,倒不是荒唐的。再說還有睿兒管著,不會出格?!?p>  皇后道:“子喬身邊多個會功夫的女子不是大事。如今臣妾最愁的是睿兒的婚事。一個親王,年近而立,身邊居然沒有王妃,這不笑話嗎?”

  王皇后提起就煩。

  “臣妾每每讓人傳信給睿兒,他都不回。這長年在邊關,家世好的哪家愿意在京城守空房?跟去邊關吧,那兒天寒地凍,更是想起都變色?!?p>  太后再次瞇眼,將身邊人全遣出殿外,才道:“說起來,也是左右為難。讓他回西京,那就是虎落平陽,龍游淺水。真有個什么,還不讓那人一鍋燴了?但若他身后是門閥大家,倒也好,那人要想怎樣他,也得惦量惦量。”

  王皇后擔憂地問:“那……圣上會讓此事成真?”

  “由不得他。太子后宮將朝中重臣一網打盡,都是他的兒子,莫非睿兒齊兒不能娶妃?他說不出反對的理由?!碧蟪爸S笑道。“再說,夕兒當年才走一年,太子即大婚。當時哀家已做了讓步。”

  十年前,齊家老幼險遭大難,如果沒有夕兒以命相博,現在尸骨都化了。

  王皇后心一痛,再不說話。

  太后見王皇后不言語,也自傷感。

  一步錯,步步錯。

  諾大的壽康宮正殿,只有香爐里熏香裊裊散發(fā)著香味,兩人相對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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