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固化問題，鄭森你絕對想不到?！笔捴斦f道。
鄭森想了好了一陣子，想不出來，無奈地說道：“弟子想不出來，請師父明言。
“大明的科舉制度現(xiàn)在也是一個固化的制度。”蕭謹看著鄭森，說道：“怎么樣？鄭森你是不是很吃驚！”
“怎么可能，蕭師父，讀書人十年寒窗苦讀，圖的不就是科舉金榜題名。如果科舉也是一個固化的制度，那讀書人參加科考還有什么意義？”鄭森異常吃驚地說道，他現(xiàn)在苦讀也是為了將來金榜題名，如果科舉考試也是固化的，那他苦讀還有什么意義。
“有什么稀奇，就以崇禎四年辛未科殿試來舉例，我們對照這張辛未科殿試上榜進士名單和這張復社成員的名單，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前三甲中的榜眼吳偉業(yè)和探花夏曰湖都是復社出身，還有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的呂一經(jīng)………………”蕭謹從資料里拿出一張崇禎四年辛未科殿試上榜進士名單和一張復社成員名單，用竹簽插在大樹上，然后一個一個地分析進士榜上的復社成員。
“辛未科殿試的上榜進士總共三百四十九人，竟然有七十一人是復社成員，其中還有兩人是榜眼和探花。最絕的是名列三甲的張溥，他只是三甲的賜同進士出身，后來他竟然入選了庶吉士?！笔捴斢媒瘫拗钢鴱堜叩拿郑f道。
“哇！曾師父曾經(jīng)跟我說，庶吉士將來大多是要入選大明內(nèi)閣的，這個張溥竟然這么厲害?！编嵣煮@訝地道。
“鄭森，我告訴你這個張溥的身份，你會更驚訝，他就是復社的創(chuàng)始人，你說這意味著什么？”蕭謹看著鄭森，意味深長地說道。
“復社對科舉的影響竟然這么大，甚至大到可以操縱上榜進士名單和入選庶吉士的地步。”鄭森異常震驚地說道，這個復社的能量真是大得可怕。
“是的，一個復社影響都這么大了，肯定還有其它的勢力也會影響上榜進士的名單，留給沒有背景的考生名額基本沒有多少個了，這說明大明的科舉制度已經(jīng)固化，底層沒有背景的讀書人即使十年寒窗苦讀，金榜題名的可能性也非常非常低。”蕭謹感概道。
“我父親說，我大明現(xiàn)在實際上是以文制武，而文官全都是從科舉制度里考出來的，如果連科舉制度都固化，那就太可怕了?！编嵣淮竺鞯默F(xiàn)狀震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是的，連科舉這么重要的制度都固化了，現(xiàn)在的大明就像那一池又黑又臭的臟水一樣，除非把水全部換掉并清洗一遍水池，再重新注入水，否則水池的水永遠不可能再清澈見底了?！笔捴敻懈诺溃粋€社會階層徹底固化之后，往往也是改朝換代即將到來之時。
“鄭森，你理解為什么大明如今遍地烽火了吧？就像這一池水又黑又臭一樣，大明已經(jīng)徹底固化的社會表現(xiàn)出來的外在形式就是無法生活下去的民眾開始進行此起彼伏的反抗?！笔捴斂吹侥且怀赜趾谟殖舻呐K水，感嘆道。
“師父，社會階層徹底固化，民眾只是沒有了上升的通道，可是生活下去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编嵣€是有些不太理解社會固化跟大明現(xiàn)在處處烽火的關系。
“社會階層固化之后，社會頂層的紈绔子弟會越來越多，他們不能創(chuàng)造財富，反而供養(yǎng)他們的錢財會越來越多，而錢財從哪來，自然是從民眾身上搜刮而來，到了一定的程度，民眾受不了，自然民變四起?！笔捴斀忉尩溃骸熬拖翊竺鞯幕首逡粯?，如今將近上百萬的皇族，為師估計現(xiàn)在每年至少要花費大明三分之一的財政收入來供養(yǎng)皇族，大明每年的財政收入其實是固定的，皇族拿得越多，其它地方的開支就越會變少，為了彌補開支的不足，地方官自然只能從民眾身上進行搜刮?！?p> “哦，原來如此。”鄭森總算明白了。
“其實歷朝歷代到了王朝末期總是會社會固化十分嚴重，只不過大明社會固化實在太厲害了，所以民變才會這么嚴重，以民變的規(guī)模來看，除去元朝，大明朝實在是歷朝歷代之首?！笔捴斂吹侥且怀赜趾谟殖舻呐K水，感嘆道。
“蕭師父，弟子還有一事不明，一池固化的清水三個月就變黑發(fā)臭了，而大明社會固化既然除去元朝，是歷朝歷代之首，為什么開國到如今二百六十多年了，還能保有天下?！编嵣氲揭粋€有些矛盾的問題。
“這個問題問得好?！笔捴斂滟澚肃嵆晒σ痪?，鄭成功確實是可造之材，小小年紀就能想到那么多問題。
“謝謝師父夸獎?！编嵣t腆地笑了笑，說道。
蕭謹蹲下從帶來的資料里拿出一張大明的地圖插在大樹上，說道：“這個現(xiàn)象得從我們大明所處的地理位置來解釋了，大明的西邊過了河西走廊，就是茫茫無際的荒漠，南邊是藩屬小國、東邊則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這三個方向其實都沒有對大明夠成太大威脅的勢力，在建奴崛起之前，只有北邊漠南和漠北草原上已經(jīng)四分五裂的蒙古游牧部落才能對大明有些許威脅，所以大明才沿長城設置九邊重鎮(zhèn)來防御蒙古游牧部落的進犯。總的來說，在建奴崛起之前，大明的外部威脅是比較小的，哪怕內(nèi)地衛(wèi)所軍隊戰(zhàn)斗力衰退，九邊重鎮(zhèn)的軍隊也會因為與蒙古游牧部落的持續(xù)戰(zhàn)斗而保持有一些戰(zhàn)斗力，而鎮(zhèn)壓內(nèi)地流民的造反，應付蒙古游牧部落南下，九邊精銳是足夠了。”
“原來如此，看來我們?nèi)A夏民族所占據(jù)的地方位置很不錯??！”鄭森恍然大悟道。
“是啊，我們?nèi)A夏民族處于的地理位置很不錯，歷朝歷代除了北邊有游牧民族的威脅，其它方向都沒有什么太大的威脅，不然華夏民族也無法從夏朝開始，就在這片土地上一直繁衍生息到現(xiàn)在了?！笔捴敻懈诺?。
終于講完了，蕭謹有些累了，他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快掛到中間了，直接跟鄭森說下課，吃飯了。
“好的，蕭師父?！编嵣Ь吹仄鹕硐蚴捴斪饕揪瞎鸥腿艘黄痣x開，今天早上的課對他的影響太大了，讓他對大明有了非常直觀的認識，而曾其五師父除了四書五經(jīng)，從來沒有跟他說過這些，他覺得蕭謹師父講的東西明顯實用許多。
蕭謹感受到了鄭成功恭敬的態(tài)度，以前他下課也會作揖鞠躬再走，不過明顯是做樣子的居多，而現(xiàn)在態(tài)度明顯比以前好很多，看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提高了不少。
“我在鄭芝龍和鄭成功心里的地位再加重一些，應該就可以趕走曾其五了。”蕭謹在心里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