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今天早上我早早起來就先把騎射課程完成了，然后便一直在上書房努力批改折子了。
下午睡了個午覺便準(zhǔn)備著出門。
我換了好幾套衣服，朝王公公問道：“這幾套衣服，哪套看著更好？”
王公公笑道：“奴婢覺得這套最好，陛下穿白色好看?！?p> 然后我又掛上了一塊羊羔環(huán)玉，在鏡子前看了許久，才終于帶著王公公出了宮。
我在街上左逛逛右晃晃，碰到了上次方曦送糖的幾個小孩，我便也去買了大包糖給他們，他們愣愣地不敢收，我笑道：“你們認(rèn)識方曦嗎？”
他們搖了搖頭。
我繼續(xù)道：“就是那個高高瘦瘦的，長得很好看的，給過你們糖的那個。”
他們這才拼命點(diǎn)頭，“大哥哥人很好，經(jīng)常給我們送東西?！?p> 我問道：“你們熟嗎？”
他們回道：“我們爹娘生病，是那個大哥哥給錢給我們買的藥。”
我覺得我越來越看不懂方曦了，或許是我太狹隘，總以為有污點(diǎn)的人，就不可能會有其他美好的品質(zhì)。
我笑道：“我是他的朋友，這是我送你們的糖。”
他們這才收了我的東西。
我隨后又這里買了點(diǎn)小吃，那里買了點(diǎn)小玩意兒，大街上逛得差不多了，卻還沒見到季鋮到京。
不覺有些氣餒，又不敢逛得離主路線太遠(yuǎn)，怕與他錯過，正惆悵時，王公公提議道：“公子，咱們就在季安撫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邊上找家店坐著等吧。”
我雙眼圓睜，王公公怎能這么直接干脆地戳破我心里的小九九呢？
王公公忙補(bǔ)充道：“街上那家望春來酒樓，可有名了，京中達(dá)官貴人都愛去那家酒樓請客，公子，我們?nèi)L嘗吧?！?p> 我這才順其自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到望春來門口，我注意到旁邊竟然是家妓院，作為21世紀(jì)出生在中國的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女學(xué)生，那一瞬間，我的好奇心翻江倒海地被勾起來了。
我站在那家妓院門邊上，久久佇立。
王公公問道：“公子想進(jìn)去看看嗎？”
我立即搖了搖頭，萬一正巧我進(jìn)去被季鋮看到了怎么辦，那我跳進(jìn)黃河洗不清了。
我笑道：“下次吧。”
我抬腳進(jìn)了望春來，尋了二樓一個窗戶正對街上的包間，我坐在了窗邊。
店小二呈上來菜單，這價格果然豪奢，我終于感受到了做皇帝其中的好處，點(diǎn)了店里最貴的幾份招牌菜。
無聊間，我便跟王公公聊天，“王公公，你認(rèn)為方曦是個怎樣的人？”
王公公回道：“方公子驚才艷絕，他…”
“不是問這個?！蔽颐Υ驍嗔送豕脑挘拔沂钦f性格方面的話，小時候啊，現(xiàn)在啊?！?p> 王公公回道：“方公子這個人比較清冷吧，有點(diǎn)孤傲，但品行卻不錯，從小對咱們下人也是彬彬有禮的?！?p> 我想了想，“清冷孤傲也不至于，跟他相處久了覺得還行?！?p> 王公公笑了笑，“那是因為是公子您，方公子對別人可不是這個態(tài)度?！?p> 好吧，皇帝這個地位確實(shí)吃香，再怎么孤傲的人也得對皇帝留點(diǎn)面子。
我又問道：“那季鋮呢，王公公覺得欽岑這個人怎么樣？”
王公公苦笑道：“奴才沒見過季公子小時候?！?p> 我笑道：“就說你知道的就行，沒讓你非得說他小時候?！?p> 王公公想了想回道：“奴才第一次知道季公子的時候，就是季公子二十二歲那年在梁國打的一場奇仗，本以為這樣少年得意的人或許會太銳氣，有些心浮氣躁，沒想到前些天相處下來，發(fā)現(xiàn)季公子沉穩(wěn)少語，感覺什么事都喜歡放心里，從不愿意跟別人吐露什么。”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無感慨道：“畢竟他在梁國待了五年，回朝后又三年都沒被用，再怎么少年銳氣，都得被磨平了。”
王公公又道：“因此季公子雖然和咱們講話都很尊重，但感覺他心事藏得太多，比方公子還不容易熟識?！?p> “而且對我也沒比對別人親到哪里去?！蔽也唤麌@了口氣。
王公公插了句嘴：“不過季公子的脾性真跟當(dāng)年的季御史一樣倔?！?p> 話說到這里，店小二端上來了菜，菜品看來色相很好，我卻忍住了沒動筷。
王公公看了我一眼，私下琢磨了會兒，也沒有說話。
又過了許久，王公公終于忍不住道：“公子，菜快涼了?！?p> 我趴在窗口望著外面，“再等等?！?p> 又過了一會兒，外面突然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王公公道：“公子，看這天色，已有些晚了，況且下了雨，看樣子會越下越大，季公子或許提前在城外住了?！?p> 我想也不想地回道：“不可能。”
他節(jié)儉得很，與其在城外花錢住一晚，他一定寧愿趁著雨不大，跑回來的。
王公公問道：“菜已經(jīng)涼了，那公子是要把菜熱一熱呢，還是重新點(diǎn)一桌？”
我不假思索道：“熱一熱就行了。”
畢竟還是有點(diǎn)貴。
窗外街上的行人漸少，視野里漸漸變成了一個又一個圓形的傘面，然后我看到一個人一身黑色披風(fēng)撐著傘慢慢走來。
“欽岑！”
我激動地把腦袋伸出窗外去朝他揮了揮手，在煙雨朦朧的此刻，他抬起頭來望向了我。
他看到我時微微一驚，我把腦袋伸得更出去了些，朝他招手，“欽岑，好巧啊，我來吃飯，就剛好碰上你回來了，一起吃飯吧?！?p> 他匆匆進(jìn)了店里，上了樓來。
比起他走之前，他左頰上的刺字已經(jīng)淡化成一點(diǎn)點(diǎn)的印跡，看不甚清，他的皮膚略微曬黑了一點(diǎn)，但整個人的精神卻更為舒闊。
我指了指座位道：“快坐快坐?！?p> 他看了看四周，“陛下一個人出來的？”
“我不是啊…”我正要指王公公，卻發(fā)現(xiàn)王公公不見了，我當(dāng)即明白王公公真是個小機(jī)靈鬼。
我笑道：“我出來吃飯，正巧碰見你回來，正好菜剛端上來。”
說著，店小二已經(jīng)把熱好的菜重新端上來了。
他皺了皺眉，“陛下一個人吃這么多嗎？”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家店我沒來過，所以就不小心多點(diǎn)了菜樣?！?p> 他坐在了我的對面，朝我道：“陛下以后在樓上與人打招呼，不要將頭伸得太出去，危險。何況今日還下了雨?！?p> “嗯?！蔽倚χc(diǎn)點(diǎn)頭，拿起了碗筷，“咱們快吃飯吧，聽說這家店很有名。”
他點(diǎn)點(diǎn)頭，開始吃起了飯，他吃飯吃得很快，我也忍不住跟著加快了速度，沒過多久，飯就差不多吃完了，我卻還沒說話。
我忍不住道：“欽岑，你吃飯好快。”
他一愣，回道：“習(xí)慣了?！?p> 我問道：“是軍營里都得吃這么快嗎？”
他想了想，“差不多吧。很多時候會碰上突發(fā)情況，若是吃飯慢了，可能就得挨餓很久了。”
我笑道：“那你這么習(xí)慣了，去別人家宴席上怎么辦？人家還在這里敬酒呢，你飯都吃完了?！?p> 他眼神帶了笑意，回道：“臣也是會分清場合的?！?p> 我一顆心撲通撲通跳起來，他的意思豈不是在我這里不用拘謹(jǐn)嗎？
“欽岑…”我感到自己的臉微微燒了起來，“我上次不是寫信給你說起同甫和四公主的事嗎？你年齡也差不多了，有考慮過婚配成家嗎？”
他搖了搖頭，“臣暫時并無婚娶打算。”
我的心里小小的竊喜了一陣，卻還問道：“為什么呢？”
他的目光望著窗外，好似透過江南煙雨要望穿到遙遠(yuǎn)的地方，“臣此時無家可成?！?p> 我忍不住握住他的手道：“會有的?！?p> 他回過頭來反握住了我，垂眸道：“謝陛下?！?p> 我的臉色瞬間如火燒燎原似的不可控制。
他看著我，一只手貼上了我的額頭，“陛下方才淋雨了嗎？”
我搖頭也不是，點(diǎn)頭也不是，只得嚅聲道：“這下雨的時候，怎地還有點(diǎn)悶?！?p> 他問道：“陛下帶傘了嗎？臣送陛下回去吧?！?p> 我腦子里一片空白，傻傻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出宮的時候沒下雨，就沒帶傘?！?p> 他站起來道：“天色已晚，臣送陛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