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那你不查案了嗎?難道你不知有無數(shù)如我這般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的貴胄公子哥等著你施以援手,救他們于水深火熱?!?p> 沈舒窈早已習(xí)慣他的口沒遮攔,但嘴角亦忍不住抽搐,無語道:“你說你一天到晚游手好閑,沉浸在煙花之地,就沒有一點(diǎn)別的人生目標(biāo)嗎?”
“人生如白駒過隙,稍縱即逝,若不及時行樂豈不妄為人?是以我的目標(biāo)就是吃喝玩樂。”林子彥微瞇著眼,撫摸著下巴,作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你三天兩頭被你爹禁足,這次又是闖了什么禍?”
林子彥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忽然拿起一個雞腿惡狠狠地咬了一口,可憐兮兮道:“前幾日聽說曼滺苑新來了琵琶樂師,心中頗為雀躍,只等入夜便溜出府去,好不容易計謀得逞卻已宵禁,城門緊閉?!?p> “更倒霉的是在翻墻時,被巡防司的官兵逮個正著,后來還是老爺子去見了巡防司都尉才將我領(lǐng)回家,之后的事說起來都是淚啊,家法伺候罰跪一宿祠堂,兩條腿到現(xiàn)在走路都打顫?!?p> 說完將衣袖撩起,還讓沈舒窈幫忙數(shù)他白凈胳膊上布滿的有幾條青紫的鞭印。
沈舒窈看著他的樣子終是沒忍住,笑出聲來,林子彥郁悶地看著她,道:“再笑,再笑這頓飯由你請客?!?p> “別,我窮,還是你請吧?!鄙蚴骜黑s緊噤聲,也不過幾息,她又笑了出來。
林子彥雙手撐著下巴就這么望著她,須臾之后,“不愧是剖死尸的,就是與別的女子不同,人家都是笑不漏齒,掩面嬌羞,你是笑得嘴巴都快扯到耳后了。”他又搖搖頭,道:“嘖嘖嘖......好可怕的一張血盆大口?!?p> 沈舒窈一記手刀在他頸脖處虛晃一下,笑問:“你有意見?”
林子彥縮了縮脖子,故意做出畏懼的樣子,答:“不敢,您繼續(xù)?!?p> 月黑風(fēng)高,萬籟俱寂,半人高的草叢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須臾之后,聲音伴隨微風(fēng)漂在草叢上方:“非得大半夜來,害得我的腳都被崴了?!?p> “夜間便于行事,你斷案無數(shù),還用我教你?”蕭玄奕撥開頭頂?shù)臉渲Γ又白摺?p> 沈舒窈一時語頓,郁悶地吐了一口濁氣,插腰看著他不說話。
蕭玄奕扯了一片樹葉在手里把玩,然后指著山下一處微弱亮光的地方,道:“應(yīng)該就是這了?!?p> “下去看看?”沈舒窈仰望著他在月華下光澤的下巴。
“奇怪,居然無人看守?!痹鹿馑票〖啺愀采w在她的臉頰上,靜謐愜意,蕭玄奕瞇了瞇眼,對沈舒窈說:“唯恐有詐,一會兒見機(jī)行事?!?p> 山上怪石嶙峋,千溝萬壑,沈舒窈摸著黑,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蕭玄奕身后,累得氣喘吁吁。而蕭玄奕卻如履平地,氣定神閑,只是偶爾停下來等她一下。
洞口隱隱可見微弱的光暈,一陣陣陰風(fēng)從狹長的洞內(nèi)呼嘯而來,頓時讓人毛骨悚然,沈舒窈屏住了呼吸,緊緊地跟在蕭玄奕身后兩步遠(yuǎn)。
越往洞口深處走越能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沈舒窈拉了拉蕭玄奕的衣袖,壓低了聲音伏在他耳邊,道:“好像有點(diǎn)不對勁。”
蕭玄奕“嗯”了一聲,神色也警惕起來,緩緩地邁著步子。越往深處走那股難聞的氣味愈發(fā)濃郁,沈舒窈渾身登時一怔,快速抓住蕭玄奕的胳膊,焦急道:“快走,有毒?!?p> 幾乎是風(fēng)馳電掣之間,巖洞里的火光突然“嘭”地一聲炸開,頃刻間頭頂?shù)乃槭暗[“簌簌”往下掉,地面也在瞬間顫動起來。
沈舒窈雙手抱頭,飛快地往外跑,倏地,她的腰肢被人攬過,瞬間便騰空而起。
緊接著傳來此起彼伏雷霆般的爆炸聲,巖洞瞬間坍塌,碎石、火光四濺,一個巨大的蘑菇云驟然升起,染紅了沉寂的長空。
沈舒窈驚魂未定,緊緊地抱住蕭玄奕的腰,幾息之后,落在一顆粗壯的蒼翠松柏之上。她臉頰貼在他結(jié)實(shí)而溫暖的胸膛,在月色映照下她的面容略有蒼白,卻依舊燦爛華美。
“朱砂遇火燃燒有劇毒?!鄙蚴骜核砷_蕭玄奕,扶住樹枝在另一端坐下,沉著一口氣,道:“你回王府后務(wù)必要吩咐廚房,讓他們用白水煮雞蛋,記得不能放鹽,然后還有牛奶,你都要多吃幾次。這些對微量的朱砂毒有解毒功效,最好持續(xù)一個月都這樣吃,雖然剛才我們離得遠(yuǎn),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種毒氣無色無味,還是小心為上?!?p> “好?!笔捫韧b遠(yuǎn)的火光,月華下深邃無波的眸子隱上了一層冷冽森然之氣,“如今礦被炸毀,如若想找到私開朱砂礦的證據(jù)恐怕有些難?!?p> “我只相信事在人為?!鄙蚴骜何罩鴺涓傻氖志o了緊,道:“不知道洞里有沒有人,如今那里毒氣聚集,人不可隨意靠近,否則一旦沾染上必死無疑?!?p> “即便有,也早就灰飛煙滅了?!笔捫妊鐾L空那一輪殘?jiān)?,語氣也變得如寒冰般冰冷駭人。
清風(fēng)拂曉,長空紅霞似火,沈舒窈挽著褲腿赤腳在花園里鋤草。額間滲出薄汗,她抬手擦了擦,這才發(fā)現(xiàn)雙手已沾滿泥土,隨即喊道:“蓮兒,花都澆好了嗎?我快熱死了,趕緊把絹帕拿給我擦擦汗?!?p> 話音落下,沈舒窈額間一陣柔軟的觸感,她頭也不抬地笑道:“臭丫頭,今天表現(xiàn)不賴哦!”
“哦!那舒窈打算給我什么獎勵呢?”一道如沐春風(fēng)般愜意而又溫柔的聲音拂來。
沈舒窈拔草的手頓住,猛一揚(yáng)頭,驚訝道:“慕白,你怎么來了?”
季慕白微笑著看他,“自然是去淮州尋你,多方打聽才知你回了京城,所以就來看你了,難道舒窈不歡迎我?”
“怎么可能,我當(dāng)然歡迎啊,這樣你先找地兒坐,我去收拾一下?!鄙蚴骜盒χ鴶傞_污泥的雙手,伸到在他面前晃了晃。
沈舒窈和季慕白坐在涼亭里,院中玉蘭綽約新妝,霓裳片片玉雪香,一簇簇薔薇花瑰麗嬌艷,攝人心魄,寂靜敦厚的濃濃花香,沁人心脾。
沈舒窈指著盤子里的櫻桃,笑道:“嘗嘗看?!?p> 季慕白氣度非凡的臉上,始終掛著微笑,若嚴(yán)寒冰雪消融,春暖花開。他隨便拿了一顆送進(jìn)嘴里,細(xì)細(xì)咀嚼,片刻之后,道:“果香四溢,甜中帶酸,沁人心田。”
風(fēng)拂來,吹亂沈舒窈的發(fā),蘭香幽幽,沈舒窈伸手將略微凌亂的發(fā)撩到耳后,在這暖日旖旎的院落里,她皎如秋月的面容染上一抹水粉胭脂,繾綣年華。
稍后,舉起茶盞示意,道:“今年江南雨水充沛,茶葉大豐收,品嘗起來也格外香醇,令人難忘?!?p> 夕陽的斜暉,籠罩在他清朗溫和的面容上,露出慣有的溫潤笑意,垂眸望著茶水,道:“你若喜歡,明日我便遣人再給你捎來一些?!?p> 他的聲音清亮平緩猶如緩緩流淌的泉水,不摻一絲雜質(zhì),仿若這人世間最美好的意境。沈舒窈低頭喝茶,過了一會兒,笑道:“你上回派人送來的茶還沒喝完,新茶還是留在茶樓,讓更懂茶的人去品吧?!?p> 季慕白看了她半響,終究還是什么也沒說出口,“好吧,改日你若喝完了,我再送來?!?p> 西市,摩肩接踵的人群,沈舒窈和蓮兒一手拿一串糖葫蘆穿梭其中,突然一道急促的馬蹄聲劃破長空,人群四散開來,沈舒窈下意識將蓮兒護(hù)在身后。
隨著馬蹄聲愈發(fā)臨近,卻不知從何處跑來一個小女孩,獨(dú)自坐在路中央擲石子玩。眼看著馬蹄就要從小女孩身上踏去,沈舒窈嚇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來不及多想便奮不顧身地朝小女孩奔去,用盡全力將小女孩拽起來推到一旁。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蓋了蓮兒撕心裂肺地哭喊,沈舒窈已來不及躲開,只能眼睜睜看著馬匹朝她疾馳而來。這一刻,她的腦中閃過無數(shù)片段,前世今生經(jīng)歷的種種過往,只下意識地闔上眼。
時光仿佛都靜止了,她背脊挺直,從容地等待死亡的降臨,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預(yù)想的痛感并未襲來。身子倏然一輕,一道渾厚有力的臂膀穩(wěn)穩(wěn)攬住她的腰間,天旋地轉(zhuǎn)之間,便踏云而去。
沈舒窈震驚地睜開眼,一張風(fēng)神俊秀的臉近在咫尺,清晰地感覺到對方噴灑在她臉上溫?zé)岬暮粑?。此刻,她伏在蕭玄奕溫暖的懷抱,感受著他?qiáng)有力的心跳。
“為何不躲?”落地后,蕭玄奕深邃如幽谷的目光看著她問。
“來不及,馬匹奔跑的速度太快?!鄙蚴骜哼t疑了片刻,道:“王爺查到朱砂礦幕后的主使了嗎?”
蕭玄奕剛要開口就被匆忙跑來的蓮兒打斷,她緊緊抓住沈舒窈的手臂,驚魂未定地將她上下打量一番,顫聲道:“小姐,你傷到哪了嗎?剛才真是嚇?biāo)牢伊?,嗚嗚?.....”
“傻丫頭,我這不是好好的,再說晉王爺還在這呢,哭哭啼啼的惹人笑話?!鄙蚴骜焊彩州p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