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水賊（二）
一艘輕舟自綠水河順流而下，拐入支流灣水河，再行駛數(shù)里，便來到了一處喚做魚尾澗的地方.
魚尾澗地如其名，如同魚尾，入口狹窄，周圍是陡峭的懸崖峭壁，內(nèi)有天地，易守難攻。
十年前，一伙賊人看上這里的地形，在這里修建了一座水寨作為老巢，做起了無本買賣，近幾年遭遇大旱，河道干枯，這些人為了謀生，不得不轉(zhuǎn)回了岸上，前段時間河水充盈之后，又回到這里重操舊業(yè)。
輕舟一路來到魚尾澗入口外，便停了下來，隨著船身微微晃動，一名枯瘦老者從船艙里面走出來，站在船頭處，他仰起頭看著眼前的水寨，眼中露出感懷之色。
船尾撐船的漢子對著上方喊道：“大當(dāng)家回來了，快開門！”
水寨大門上面駐守的漢子聽到聲音，伸出脖子看了看，看見下方的老者，連忙擦了擦眼睛，確認其身份之后，立刻轉(zhuǎn)頭對著后方大聲吆喝：“快開門，大當(dāng)家回來了！”
片刻之后，沉重的水寨大門緩緩從水中升起，站在輕舟后面的魁梧漢子連忙撐動手里的竹竿，將船劃了進去。
輕舟穿過水寨大門之后，再穿過一條十余米長的水道，前方豁然開朗，四周依著山壁是一片片水上建筑物。
碼頭處，?？恐黄蟠笮⌒〉拇唬蟛糠执隙紥熘幻婷嫫鞄?，其中十?dāng)?shù)艘沒有掛任何標識的大貨船尤為醒目，此時一群大漢正不斷地從貨船里面往外面搬運糧袋。
看到這一幕，站在船頭那名老者原本就難看的臉色更黑了。
輕舟緩緩靠近碼頭，還沒有停穩(wěn)，船頭上的老者就一個躍步，矯健地跳上了碼頭，不遠處一個中年人領(lǐng)著一群漢子連忙趕了了過來。
“大當(dāng)家！”
“那兔崽子在什么地方?！?p> 老者看到中年人，臉色陰沉地問道。
“回稟大當(dāng)家，少當(dāng)家正在聚義廳喝酒。”
發(fā)現(xiàn)大當(dāng)家臉色難看，那中年男子說話的聲音都變輕了。
“孽障，闖了這么大禍，還有心思喝酒！”
老者鼻孔一張，噴出兩道粗氣，立刻就朝著聚義廳方向疾步走去，后面的人連忙跟上。
此時，在聚義廳里面，上百名滿身匪氣的漢子正聚在一起喝酒吃肉，好不熱鬧，有些漢子懷里還抱著一些臉色悲苦的女子上下其手，搓圓按扁。
在這里的人，都是水寨的大小頭目，還有水寨少當(dāng)家宋弛的親信。
“各位靜一靜，我崔老六來說兩句。”
人群中，一個尖嘴猴腮，留著兩撇胡子的瘦子，拿著一壺酒，搖搖晃晃地站在桌面上。
他瞪著醉眼環(huán)視眾人，“這一次在少當(dāng)家的領(lǐng)導(dǎo)下，我們一舉截獲了大批糧食，大家都知道現(xiàn)在北方各地糧價居高不下，我們只要把這批糧食出手，接下來的一年里，就算什么也不干，吃喝都不用愁了！”
說到最后，那崔老六猛然一揮手，然后雙手一合對著坐在主位上的青年漢子微微一拱手，“來，大家跟我一起敬少當(dāng)家一杯！”
“好，敬少當(dāng)家，一起干了！”
“干了！”
······
“好個屁！”
就在這時候，一聲怒吼從外面?zhèn)髁诉M來。
眾人轉(zhuǎn)頭一看，就看見一名老者怒氣沖沖地從外面走了進來，聚義廳里面嬉鬧的聲音頓時消失了。
原本坐在獸皮大椅上的宋弛猛然站起來，走了過去，他有些奇怪道：“爹，你怎么來了，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接你啊?！?p> “啪！”
老者對著走過來的兒子就是一記耳光，“混賬東西，我才把水寨交給你，你看看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宋弛捂住臉龐，滿臉委屈，“爹，我沒干啥呀，你是不是搞錯了？”
“沒干啥？外面那些商船是不是你帶人劫的？”
“是呀，爹，這一次咱們可是收獲頗豐啊，這么多糧食，賣掉之后能夠賺一大筆，到時候水寨的船都可以換上大船了?！?p> 宋弛滿臉興奮。
“呵，命都快沒有了，還想要換船，做你的春秋大夢！”
老者發(fā)出一聲冷笑。
“爹，你別嚇唬我，這些船連代表身份的標識都沒有，船上的人也是鬼鬼祟祟，不敢透露身份，一看就知道是販私的，就算背后的人知道是我們劫了糧食，也不敢報官，更別說來報復(fù)我們了，只能吞下這個啞巴虧?！?p> 宋弛有恃無恐道。
唐源府淪陷之后，官府就已經(jīng)封鎖了來這里的各處要道，根本不可能讓商船運糧食進來，能夠來這里的商船，都是見不得光的私販。
“你這豬腦子，光想著人家見不得光，你也不想想人家運糧去唐源府，是把糧食賣給誰的。”
“當(dāng)然是賣給百姓賺錢的呀，還能賣給誰？這些商賈還真是膽大包天，為了賺錢，竟然冒著殺頭的風(fēng)險，都要把糧食運到這里來，可惜時運不濟，遇上了我?！?p> “我呸，瞧你那自以為是的德性，讓你接手這里，才是我時運不濟?！?p> 老者吐了一口唾沫，繼續(xù)道：“我以前安排在業(yè)城的眼線給我送了情報，那占據(jù)了唐源府的劉賊突然在數(shù)天前大肆收集船只，業(yè)城南城的碼頭幾乎被大大小小的船只鋪滿了，你覺得劉賊突然弄那么多船想要干嘛？”
“我又不是那劉賊肚子里面的蛔蟲，哪知道他要干嘛，難不成想要用這些船運兵直下，攻取盼河，寧陽兩府？”
宋弛調(diào)侃道。
“嗯！”
老者聽到這話，頓時一怔，連忙對著身邊的人道：“快，拿地圖過來！”
“是，大當(dāng)家！”
很快一張簡單的吉州地圖就被拿了過來，老者一把把桌面的東西推到一邊，攤開地圖，然后指著綠水河往下一劃，眼中露出一絲精光！
“爹，你干嘛呢？”
宋弛好奇道。
“臭小子，說不定真的被你這烏鴉嘴說中了，劉賊恐怕真的是打算順著綠水河直流而下，攻取盼河、寧陽兩府，兩府都是運河必經(jīng)之地，如果他攻下兩府，再截斷運河，到時候糧食運不過去，在燕州與北魏交戰(zhàn)的那數(shù)十萬大軍就慘了！”
老者長長舒出一口氣，乾朝水師糜爛，形同虛設(shè)，如果劉賊真把運河封鎖了，那就真要出大事了，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北魏打敗乾軍，長驅(qū)直入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