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參天眷顧還是錢昊運氣著實太好想,他剛這樣想著,便聽到了有人挑釁的聲音??慑X昊運氣好了,旁人運氣卻差了,在寧遙來軍營時挑釁生事,以寧遙的手段,那些人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果然,他看到寧遙聽到動靜時先是一愣,后便眉頭一皺,臉上是熟悉神色,不怒自威。
寧遙起了身,朝著吵鬧聲響起的地方走去,只看到地上打翻了兩份白粥和兩張餅,還隱約聽到了些辱罵聲。不過片刻,寧遙目光掃過眾人,最后又落在了灑在地上的粥上,語氣冰冷。
“誰打翻的?”
“關你什么事?你誰啊?”說話的男子顯然是不認識寧遙的,滿臉的傲氣,“這是軍營,你一個女人怎么進來的?不過,你長得挺漂亮的嘛,怎么,是來給爺們兒取樂的?”
話語剛落,他同幾個人便哄笑了起來,寧遙看著他們,頗有些不耐煩。
“怎么,你們不認識我?”寧遙挑了挑眉,收了止住趙銘的手,深吸了口氣,“趙銘,你告訴他們,我是誰?!?p> 聽到那群人污辱寧遙,趙銘本就窩火,只不過被寧遙止住了,如今得了許可,他便沉著臉逼進了方才說話的男子,重重給了他一個耳光,隨后怒道:“大將軍也是你等配提的?”
“大將軍?哦,你是寧遙?!蹦悄凶勇犃瞬坏痪矗炊鴮庍b翻了個白眼嘲諷她,“我道是誰,不過也是個獻媚取寵,空有些騙人的本事之人罷了。你不過一個女人,能有什么真本事?”
“哦,你不服?”寧遙擺手示意趙銘退下,走到了那男子身邊,“你既不服,那我便給你個機會,我讓你一只右手,十招之內你若能擊中我,便算你贏。反之,若是輸了,便把你倒在地上的白粥和餅給我吃了。”
“你……你少瞧不起人了!”
“怎么,你不是不服嗎?卻不敢和我比試?”寧遙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我還道你是個有膽量的,原來不過是個繡花枕頭罷了?!?p> “比就比,我一定要眾人看清楚,女人,就該好好待在后宅,而不是像你這般拋頭露面?!?p> 空地上,兩人對立而戰(zhàn),在趙銘下令開始后,男人便朝著寧遙攻了過去,而寧遙便同先前說的,將右手背在了身后,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看著男人朝他沖過來。男人使出渾身解數朝寧遙攻去,可不知為何,他的拳頭打在寧遙身上時,早已被泄去了力道,根本傷不得寧遙分毫,而寧遙則只是側身抬手,便伸出手指,重重在他額上彈了一下。
只一下,那人便連連朝后退了幾步,隨后倒在地上,捂著被彈到的地方,面色痛苦的滾來滾去。
“你輸了,把地上的東西吃了吧?!币娝粸樗鶆樱瑢庍b了給趙銘一個眼色,“喂他吃進去。”
趙銘令命,朝著寧遙行了個禮,便一把將那人拎了起來,掰開了他的嘴,拿過另一個士兵遞過來的碗,將地上的白粥連著泥沙舀了起來,灌到了他嘴里,強迫他咽了進去。如此這般喂他吃完了粥,趙銘又撿起了地上的餅,亦是撕成一片一片的,塞在了他口中,強行喂了進去。
待所有東西都強行喂著他吃完了,趙銘才送了手,起身走到了寧遙身邊。
離了魔爪,那人便爬在地上,強行扣著喉嚨,就在他要吐出來的瞬間,寧遙又開了口。
“你若吐了,也得再吃進去?!?p> 聞言,那人立刻扯了手,面上的血色退了個干凈,一動不動的爬著。
見他那般模樣,另一個與他一起的急了眼,看著寧遙滿是不服。
“你居然敢這樣對我們?你知道我們是誰嗎?要是我們傷了碰了,小心我們父親在朝堂上彈劾你!”
“我知道。”寧遙冷冷的看了他們,隨后看了趙銘一眼。見趙銘得了示意退下,寧遙便有看向了他們,“你們就是只懂靠自己父親的懦夫,離了你們父親,你們便什么也不是?!?p> “這軍營里年齡最小的,今年不過十五歲。兩年前樂山一役,也才十三歲?!闭f話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老兵,他早就看這幾個新兵不順眼了,如今得了空,便將滿滿的不屑說了出來,“十三歲,我們營里的小娃娃都已經殺敵立了軍功了,而你們,只怕得了罰還要回府找自己母親哭吧,啊!”
語畢,便引起了一陣哄笑,被嘲諷的人惱羞成怒紅了眼,欲同他們一較高下,卻自覺沒那本事,正欲拿出身壓他,趙銘便拿著軍旗趕了回來,遞到了寧遙手上。寧遙接過,將軍旗打開,徒手將旗桿插在了地上,正好擋在了那幾個滋事的人面前。
“進了我鎮(zhèn)南軍營,無論你從前是何身份,在這里,都是一樣的。”寧遙的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你若不服,可向他們堂堂正正的發(fā)起挑戰(zhàn)。誰若拿自己的身份背景滋事,便是違背我鎮(zhèn)南軍軍令,亂我軍心,其罪當誅。”
“鎮(zhèn)南軍是我說了算,便是皇帝,也差不得手。若有不服著,先贏了趙銘再說?!睂庍b就那樣站著,語氣平淡卻是不怒自威,“鎮(zhèn)南軍中,每日只食兩餐,沒餐白粥和餅,若是不想吃,那就只有餓著。想吃好的,你們還沒有資格?!?p> 看著這樣的寧遙,錢昊忽然有些后悔答應了她。畢竟……日后加入了鎮(zhèn)南軍,入了鎮(zhèn)南軍軍營,他就要日日喝粥吃餅了……他也想吃肉?。?p> 此番,寧遙也算給足了新兵威懾。她本來就不爽那些把自己兒子丟進軍功顯赫的軍營里鍍金的做法,再加上那幾個新兵自以為自己高人一等,利用自己的身份壓人,已經觸碰到了她的底線,也怨不得她用如此手段斷了往后想送自己兒子進來鍍金的人的念頭。
這樣也好,省去了寧遙不少麻煩,也為鎮(zhèn)南軍剩下了些軍糧。
越國雖說同南國暫時簽署了停戰(zhàn)協議,可西州卻一直對越國虎視眈眈,她不得不為同西州開戰(zhàn)做好準備。鎮(zhèn)南軍不需要連吃白粥和餅都忍受不了的貴公子,她需要的,是能在危機時刻拿起槍保護自己保護戰(zhàn)友的士兵。
皇帝一直不給她安排事物,除了她是個女人之外,還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皇帝尚未完全信任她。
不過,想找她麻煩的人多了是,到時候借機會順手幫皇帝解決一下障礙便是。徹底得到皇帝的信任,她才能為接下來的事情做打算。
“如今你倒是說說,你父親是誰?”
寧遙的聲音依舊沒什么感情,仿佛只是在尋問一件絲毫和自己無關的事情,可偏偏越是這樣,越是叫鬧事的新兵心慌。被強迫著吃了東西的人緩過神來抬眸看了寧遙一眼,只一眼,便驚動他不得動彈,如同自己在同一條毒蛇對陣,只要自己一松懈,便會被對方一擊致命。
這是他第一次在一個女人身上感受到殺氣,也就是在這時,他心底才漸漸涌現出恐懼。
在鎮(zhèn)南軍一路北上,還未抵達長安時,便有人同他說過,鎮(zhèn)南軍的領軍者,是個女人。人人都說這個女人手段如何兇殘,他也聽到過不少,可當時他并不曾放在心上,畢竟他不曾親眼見過,更想象不出一個女人手段再毒辣能毒辣到什么程度。
到鎮(zhèn)南軍軍中歷練,也只是他為了討好自己父親主動提出來的,畢竟在他看來,一個女人帶的兵,自然嚴肅不到哪兒去。在他看來,女人就是女人,生來就是依靠他們男人而活的。
他一慣都輕看女人,可如今,在寧遙面前,他卻忽然想到,這個女人,是上過戰(zhàn)場殺過人的。這個女人,贏了南國戰(zhàn)無不勝的神話,是從無盡的殺戮之中立下赫赫戰(zhàn)功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她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條人命,自然也不會在乎在加上他一個。
他忽然意識到,在這里,也許她殺死自己只是無比簡單的一件事。
想到這兒,他背后忽然冒了一層冷汗,再不敢直視寧遙的眼睛,挪開了視線,不由自主的回答了她的問題,聲音都低了幾分。
“我父親,是禮部郎中,他父親是禮部員外郎?!?p> “我道是誰,原是林原和傅允的兒子?!睆幕实鄣膲垩缟蠈庍b便看出這兩人對自己很有成見,原來是自己的兒子在她的地盤受了委屈,替自己兒子出氣的。
林原和傅允都是張群手下的人,而她自己剛到長安,在朝堂之上沒什么勢力,如今這兩人的二子都在自己手上,倒是可以叫她好好利用一番。
手中有了這兩個籌碼,便不愁他們不會主動提出為她辦事。再者,這兩人若是好好培養(yǎng),將來也會是可用之人。
平定好軍營里的事,寧遙便帶著錢昊乘馬車回了府??紤]到錢昊身上還有傷,寧遙特意讓車夫駕車穩(wěn)當些,馬車就那樣慢悠悠的在平坦的大道上駛著。
從軍營到鎮(zhèn)南將軍府的距離有些長,馬車進城的時候,天已經暗了,到了宵禁的時候,街道上沒有一個行人,馬車里除了車轱轆滾動的聲音之外連呼吸聲都聽不到,靜得出奇。
寧遙真在閉目養(yǎng)神,瞧著她氣定神閑的樣子,錢昊根本看不出之前她不怒自威的模樣。他就那么呆坐著,瞧著寧遙,一時覺得有些尷尬,遂把目光移到了窗邊,想看看窗外的夜色,卻發(fā)現窗戶是關上的。
他想了想,抬手欲將馬車的車窗打開,可手剛碰到窗沿,寧遙那毫無情感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別開?!?p> 兩個字,錢昊有些疑惑的“啊”了一聲,以為自己聽錯了,卻還是收回了手。
“開窗容易暴露位置,我還想再多活幾年?!?p> 聞言,錢昊疑惑的又看了寧遙一眼,發(fā)現她依舊閉著眼睛,不由有些疑惑她是如何知道自己要開窗的?
可轉念又想,自己父親從前同他講過,有些高手不用睜眼單用耳朵聽便知道別人的一切動作。想來寧遙也是那樣的高手,不由便釋然了。又想到以寧遙的身份和性格,估計得罪了不少人,對于有人想取她性命這件事也就釋懷了。
也明了了為何馬車里不曾點蠟燭,只在馬車外掛了燈籠。蠟燭會照出影子,若在馬車里點了蠟燭,那么影子便會投到窗上,也就等于簡介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想通了這些,錢昊忽然有種錯上了賊船感覺,想立刻下船,卻沒有門路,無奈的很。
“有人想殺你?”
“我這項上人頭,在夢幽的生死榜上,標價一百萬兩,排在第二位?!?p> “第二位才一百萬兩,這么便宜?”錢昊認識幾個混江湖的朋友,殺手
生死榜他是知道的,以寧遙的身份,一百萬萬兩,著實是便宜了些。
“黃金?!?p> 聽寧遙的話,錢昊立刻閉了嘴。一百萬兩黃金,簡直就是天價。
“那第一位是誰?”
“夢幽的閣主?!?p> “……”
聞言,錢昊覺得尷尬的氣氛更重了幾分。他本想著說說話來緩解氣氛,可不曾想,卻越來越尷尬了。
馬車在錢昊的祈禱中終于停了下來,他正欲下車,卻被寧遙抬手攔住,疑惑之際,車夫的聲音便響了起來,竟是有人劫了寧遙的馬車。
寧遙吩咐車夫打開了車門,月光下,一對殺手便靜靜站在路中央,攔住了寧遙的去路。寧遙看著他們腰帶上的祥云紋樣,頗為無語的嘆了口氣。
“他們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一點聲音也沒有?”
“剛才,我同你說話的時候,從我們進城開始就一直跟著了。”
“你知道!知道了為什么不出手?”錢昊有些崩潰,不理解寧遙的做法。
“不過夢幽的巽級殺手罷了,還不值得我出手?!闭f著,寧遙給了車夫一個示意,關上了車門。
一時間,打殺聲響起,錢昊看著寧遙悠閑的給自己到了杯茶,沒有半點擔心的樣子不由急了,欲開門觀看,可手還沒碰到車門,打殺聲便結束了,隨即便又傳來了車夫報的聲音。
“將軍,都解決了。”
“可有什么有用的情報?”
“這些人不是夢幽的人,是私人養(yǎng)的死侍?!?p> “知道了,走吧?!?p> 話音剛落,馬車便又駛了起來,寧遙放下了茶杯,接著閉目養(yǎng)神,留下錢昊一個人在黑暗中凌亂。
一時間,他又開始慶幸自己選擇站在寧遙這一邊。寧遙這樣的人,若是做敵人,他怕是早已死了無數回了,而且估計每一回他都不會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