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fēng)掃葉,白露蒼蒼。
重巖疊翠,鐘聲悠遠(yuǎn),寺院被籠罩在一種莫名的冷清中。
玄青寺的院子雖小,院中的幾棵菩提卻碩大無比,挺拔蒼翠。
洪毅一襲粗布衣,緩步行于石階之上,絲毫沒有引起周邊鯨民的注意。
他本沒有多少虔誠之心,便匆忙而進(jìn),繞著佛像環(huán)顧片刻。
面頰不由浮現(xiàn)幾分怯色,似是怕佛祖的笑容洞悉了他所有的心思。
可即便如此,洪毅仍舊端正地跪在了拜墊上。
他捧著手中的香火恭恭敬敬地向佛祖行跪拜禮。
“佛祖保佑,父帝暴斃。本王承繼帝位,早日登基?!?p> “他日定會恩澤萬民,安定四海之亂。保我鯨族,世代延綿。”
言罷,他只身站起,徐步走到至香爐前。
可正要貢于爐中之時,手中的香火忽而斷了一根。
洪毅一驚,不由得仰頭望著那尊大佛。
只見那佛像神情安詳,姿態(tài)自然。
只是不知為何那對彎眉中莫名透著幾分冷意。
太子爺心有不甘,又點燃了三柱香火。
這一次還未等他插入爐中,只是彎腰一拜,香柱又?jǐn)嗔恕?p> “太子殿下心中無佛,又何必要來敬它?若是對佛祖不敬,只怕會適得其反?!?p> 洪毅聞聲望去,卻看見了白發(fā)老翁那張布滿皺紋的臉。
他的嘴角一撇輕蔑道:“本王的行蹤又與你何干?”
洪毅從拜墊上站起,頓時失了興致,他拍了拍手便要離開。
白發(fā)老翁卻抿唇輕笑,一拂自己的胡須。
“太子殿下要做什么,自與老朽無關(guān)。不過我也不得不提醒殿下一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殿下若不爭不奪,自會得到想要的一切??扇羰羌惫?,只怕什么也得不到?!?p> 洪毅一怔,冷漠的轉(zhuǎn)身,唇角卻微揚(yáng),是頗為詭異的弧度。
“我既為太子無需你在這指手畫腳。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若是個聰明人就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p> “今日我所祈之愿若是被透露出去,你的人頭不保,又何必給自己找不快?”
午時御書房中,鯨帝正在批閱奏折,卻心不在焉。
“兒臣洪毅來向父帝請安。父帝萬福金安?!?p> 雖不明白鯨帝叫自己來是何意,洪毅卻也猜出了十之八九。
鯨帝則把手中的奏章一撂,并沒有讓他起來的意思。
“為何現(xiàn)在才來見朕,在此之前你去做了什么?”他打量著跪在面前的少年,眉心緊鎖。
“兒臣只是去為父帝祈福,愿父帝福壽安康,萬壽無疆。”
洪毅說話絲毫不覺得臉紅,經(jīng)年流轉(zhuǎn),他的演技倒是越發(fā)精湛。
“虧得你還有這番孝心,可你的所做所為未免有失妥當(dāng)?!?p> “朕聽說你要納一個青樓女子為妻,如此又將我們皇家的顏面置于何地?”
洪毅勾唇一笑,坦白道:“兒臣貴為皇子自有選妻的權(quán)力,就不勞父帝費(fèi)心了。”
“可你知不知道這些臣子是怎么說的?”
“眾臣上奏,太子沉溺于煙柳之事,無心朝政?,F(xiàn)如今還要罔顧我皇室戒律?!?p> “這是兒臣的私事,又與眾臣子何干?”洪毅眼眸一翻,絲毫不知退讓。
鯨帝則鯨顏大怒,他一拍皇椅,厲聲斥責(zé)。
“豈有此理?放著那么多名門望族的閨秀你不要,卻偏偏看上了風(fēng)塵女子?!?p> “你已弱冠,要納妃父帝不攔你?!彼o握著雙拳,努力壓抑著火氣。
“只是這樣低賤的女子是萬萬不可入我們皇家的。否則便會讓整個鯨族蒙羞。”
看著父帝臉色鐵青的模樣,洪毅倒覺得好笑,眉宇間多了幾分嘲弄。
“父帝怕是忘了木妃娘娘吧,她也不過是一個舞女,父帝還不是一樣寵愛她?”
話音未落,書案上的那堆奏折就被推落在地。
“你個孽障?!宾L帝的眸中射出道道冷光。
“你若要娶這個卑賤的女子為妃,朕便革了你的黃帶子,削了你太子的名號?!?p> 洪毅一怔,下一秒又佯裝害怕的模樣,“兒臣知錯,還望父帝息怒?!?p> “也罷,你今日將皇家戒律抄上百遍,抄不完不準(zhǔn)睡覺?!?p> 午夜,黃馳宮中還點著兩盞昏黃的宮燈,洪毅手提毛筆在萱紙上一遍遍抄寫。
他心中甚是不服,卻又抄寫的整齊工整,不愿讓父帝看出任何的端倪。
“殿下,已三更天了。您若是再不休息,只怕明日又會頭疼?!?p> 小木子不由得打了個哈欠,又連忙捂住了嘴。
洪毅的眸中卻透著幾分輕蔑,手中的毛筆沒有絲毫的停滯。
“無妨。父帝命不久矣,本王就給他這個薄面?!?p> 小木子腿一軟,忙不迭地跪在了地上,“殿下,此話可不能亂說,若是讓鯨帝知道了—”
“你怕什么?”洪毅蘸了蘸一旁的墨汁。
“要不了七曜,父帝便會暴斃身亡。本王已經(jīng)忍他很久了,他既不允我納妃,那就只有死路一條?!?p> 翌日,懷興身著藍(lán)色宮服,頭頂紅色小帽向乾清宮走去。
他手提著草藥箱,額上冒出了層層虛汗。
“太醫(yī)懷興參見鯨帝,鯨帝萬安?!迸d子渾身哆嗦,卻又強(qiáng)撐著鎮(zhèn)定。
“你就是太子舉薦的那個太醫(yī)?”
鯨帝打量著懷興的眼神莫名的冷漠,“朕聽說你最擅長推拿之術(shù),不如來幫朕調(diào)養(yǎng)一番。”
“臣遵命?!睉雅d言罷,小心翼翼地站在了鯨帝身后。
他開始揉捏起帝王的肩膀,手勁松軟而帶著幾分力度,那顆心卻懸在了嗓子眼。
鯨帝雙眸微閉,似是感知到了他的拘緊,“你不必這么緊張,朕又不會吃了你?!?p> 懷興微微舒了口氣,可那只獨(dú)眼中還是充滿了畏懼。
他的手心抑制不住地冒了冷汗,還在微微的顫抖,又不得不給高高在上的君王輕按起來。
“朕近日總是頭疼,你可知為何?”
“君帝忙于朝事,只怕是過于操勞的緣故?!?p> 懷興一字一頓,又將聲音端得很平,生怕鯨帝看出任何破綻。
君王眉宇一舒,倒有幾分意味深長。
“如此便好。朕還當(dāng)一些別有用心之人覬覦帝位,要置朕于死地。”
懷興的手忽而一顫,慌忙跪在了鯨帝面前。
“陛下九五至尊,是謂海之驕子。就算此人心懷歹念,怕也沒這個膽?!?p> 鯨帝的眼眸一翻,“你知道便好,既是太子的人,萬事都要當(dāng)心,小心掉了腦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