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嚴(yán)的太和殿中,簡承業(yè)跪在了皇椅前。
“草民簡承業(yè)拜見鯨帝?!?p> 洪毅頭頂皇冠,唇角不免流露出了些許的輕蔑,“你起來吧?!?p> 簡承業(yè)看著鯨帝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便打開天窗說亮話。
“草民今日來見鯨帝,便是有一事相求。”
言語間那雙渾濁的老眼直勾勾地望著洪毅。
“老夫知道,圣上要治我兒的死罪。所以老夫甘愿以性命相抵,只盼鯨帝能放小兒一條生路?!?p> 簡承業(yè)言語誠懇,洪毅卻坐在帝椅上漫不經(jīng)心地吃著荔枝。
“那你又如何知道朕會饒了他?你這樣的做法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洪毅眼角一斜,絲毫不理會簡承業(yè)的哀求。
“老夫自知犬子犯下大錯,還請鯨帝高抬貴手。放他一條生路?!?p> 洪毅不做言語,只是將果盤里的剩下幾顆荔枝填進(jìn)了嘴里。
“來人,傳朕旨意。即日巳時,將簡氏斬首掛于鯨都的城門示眾?!?p> 半晌后整個霓光島都貼滿了告示。
自從看見了那張告文,簡昆的面色就變得陰郁下來。
他最后一次回到了他們破舊的小屋。
簡昆強壓著平靜了下來,孟蓮則認(rèn)真地為他梳著頭發(fā)。
這個時候,他們很安靜。
他感受著她的手力透過自己的烏發(fā)。
“你的左手不方便。以后就讓我為你束發(fā)吧?!?p> 她的聲音很柔軟,倒帶著一種特有的穿透力。
“像我這般笨手笨腳,比不上夫人手巧,自是要夫人親自為我梳好?!?p> 他難得的貧嘴,卻是讓她聽了足夠的舒心。
午時,她第一次為他下廚。
她們的午飯很簡單,她采了些磨菇,為他褒了湯。
簡昆啃著白饃,吹了吹她做的湯汁,下意識地扭開了墨霄的酒瓶。
“好吃嗎?”她神色專注地望著他。
只見簡昆輕輕地抿了一口,面頰是淡淡的欣喜。
“好吃。”他甚至有些佯裝貪婪地將那些湯水往嘴里倒。
不知為何,簡昆忽而有一些想哭。
這是孟蓮第一次為他做飯,怕也是最后一次。
“你喜歡嗎?我可以天天做給你吃?!?p> 他卻沉默了,又故作平靜地點了點頭。
孟蓮則端起了白碗,小心翼翼地坐在他的身邊。
她不時地打量著他,卻又不明白坐在自己身邊的男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要回去嗎?”
不知過了多久,阿蓮才張口,打破了這陣痛苦的沉默。
簡昆沒有說話,他的左手緊握,像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抉擇。
他自是擔(dān)心父親的安危,只是,離開她,他真的做不到。
見簡昆沉默不語的模樣,孟蓮卻忽的抓住了他的手。
“我們一起回去好不好?如果遲早有這么一天,我們就應(yīng)該一起去面對?!?p> 簡昆卻固執(zhí)地?fù)u了搖頭,那雙藍(lán)眸中的憂郁怎么也抹不去。
之后他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似的為孟蓮斟滿了墨霄。
他沉默也和她碰杯,看著她抿了兩口酒水,便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爾后,自己則默默地離開。
翌日辰時,孟蓮才勉強地從飯桌前爬了起來。
她頭疼欲裂,卻又艱難地睜開眼。
等阿蓮全然清醒過來時,才發(fā)覺簡昆早已沒有了蹤影。
心里自是有一種不祥的欲感。
忽見放在桌案上的一封信紙,孟蓮手指微微顫抖地將它打開。
他用左手寫的字歪歪扭扭,在萱紙上留下了幾行模糊不清的墨跡:
“阿蓮,我走了。很抱歉,我在酒水里做了手腳,我知道你會原諒我的,對嗎?
我簡昆此生何其幸運,能遇見一個懂我惜我之人。
只怕這是我為你寫的最后一封信,等來世我們再做結(jié)發(fā)夫妻。
看見這封信,就離開霓光吧,尋找一個穩(wěn)定的安身之所。
忘了我,你還會遇到一個真心愛你的人。
愿你珍重,就此別過?!?p> 孟蓮的心在顫抖,她緊緊握住了手中的信紙,薄唇險些要咬出血來。
戌時的刑場,簡昆身著白衣。
他套著頭枷,手腳則掛著沉甸甸的鐵鐐,一步一挪地向刑臺走去。
他的黑發(fā)散亂著,唇角干裂的說不出話來。
簡昆平靜地穿過那些圍觀的人群。
他看見了阿爸那張蒼老的臉,看見阿媽不住地抹眼淚。
航兄則站在一旁,一反常態(tài)的哭哭啼啼。
耳邊傳來了鐐銬相碰的聲音。
簡昆也想哭,只是他的淚腺已經(jīng)枯竭了,竟一滴也流不出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淺笑。
“才這么年輕真是可惜了?!?p> “要怪就怪他自不量力,鯨帝的女人都敢搶,可不是往刀口上撞?!?p> 那些圍觀的鯨民竊竊私語,簡昆的眼眸卻是木訥的。
除了她,他似乎并沒有什么牽掛。
既已與她拜過天地,這一世也沒什么遺憾了。
終是安穩(wěn)地跪下,將頭撐在了刑臺上。
“行刑吧。”
簡昆微微閉上了雙眸,似是對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了眷戀。
與此同時,香爐里的香柱也燒到了盡頭。
“戌時三刻到,行刑。”一聲吼叫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簡昆卻面色安祥,他在等著那一刀的落下,早已做好了準(zhǔn)備。
負(fù)責(zé)斬首的大漢用酒水清洗好了刀刃。
正是揮起了大刀,眼看著便要落了下去。
“且慢?!?p> 簡單的兩個字,讓大漢手中的刀停頓了下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那一身素裳的女子身上。
孟蓮忽的從馬背上跳下,她呼吸急促,冷聲道:“放了他。帶我進(jìn)宮?!?p> 負(fù)責(zé)行刑的小官忽而笑了,不知是從哪來的弱女子,竟敢私闖刑場。
“姑娘,這可是當(dāng)今圣上的旨令。你還是離遠(yuǎn)些好,又何必要染這趟渾水。”
孟蓮卻大步走上了刑臺,眸色泛起了絲絲冷意。
“我是鯨帝的私交,我說放了他,你們沒聽見嗎?”
刑官忽而有些慌神,卻見孟蓮走上前。
“我和你們進(jìn)宮,這總可以了吧。”
幾個大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將粗暴地將簡昆從刑臺上拽了起來。
二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他的藍(lán)眸中泛起了淚光,“你不該回來的,阿蓮?!?p> 孟蓮抖了抖唇,“你要好好的活?!?p> 小女子無暇再多說什么,便看著簡昆被那些小官再次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