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回來了，阿姐……”
見孟蓮進門，孟荀不由得喚了她兩句。
孟蓮卻像沒有聽見一般，只是自顧自的往里走。
她的眼睛是紅腫的。
當那個心心念念的人終于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她卻連靠近他的勇氣也沒有。
“你知道嗎阿蓮？這些天，我真的很想你，你，能不能出來見見我……”
自己這么做便是傷了他的心了。
若是決然的離去又有何不可？
可她偏偏做不到，還要這般讓他留有希望。
這么想，自己真是這世間最絕情的女子。
明知已無緣相守，卻偏要時時刻刻記惦著他。
“阿姐是還在想他嗎？這么長時間過去了，阿姐為何就不愿意放下呢？”
阿荀自是明白孟蓮的心思。
姐姐第一次對一個男子動心，卻又如此神傷。
“阿荀。你還小，當你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你巴不得每時每刻都和他在一起?！?p> “有好事想要與他分享，心里難過時也只想說給他一個人聽。無論做什么，都會情不自禁的想起他?！?p> “當你想要忘記他，離開他的時候，卻又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做不到?！?p> 孟荀忽而愣住了，不知何時，他心頭也住了這樣一個人。
不經(jīng)意的想起，面頰還會有些微微泛紅。
“阿荀，等有一天，那個人出現(xiàn)了，你才會發(fā)現(xiàn)她是你的軟肋。你現(xiàn)在是不會懂的?！?p> 阿荀沒再說話，只是細細思考著孟蓮說的話，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
午時，簡昆正趴在榻邊上藥。
脊背上的累累傷痕自是一下也碰不得。
只是微微觸到了傷口，便是刻骨銘心的痛。
“將軍您這又是何苦呢？將軍心有所思，將士們都可以理解，你又何必要像這般折磨自己？”
為他上藥的小兵實在看不下去了，便立在一旁不住的嘆氣。
“軍法大如天，我沒有資格例外。更何況，我近日心神不寧，本就愧對將士們的操兵苦練。”
此時他依舊咬緊了牙關，感受著脊背的燒灼。
“可是這樣的杖刑實在太殘酷了，將軍身上的傷只恐怕半個月也消不了?！?p> “來日征戰(zhàn)，自然會牽動這些舊傷，自是對將軍不利?！?p> 那小小的鯨兵說著便有些傷感，眼眸竟變得水汪汪的。
簡昆卻自嘲的一笑，“平日里練兵這般勞苦，你們怎會對我沒有怨氣？”
“我如此做法，才能讓將士們心里舒坦些，他們看著我受責，或許會好受一些。”
那小兵的手忽而一怔。
“將軍您怎么能這么說呢？將士們或許會有怨氣，可將軍卻愛兵如子?！?p> “操兵雖辛勞，但將軍卻事事為我們小兵著想。偶而說幾句狠話，卻從未動過軍法?！?p> “將士們早已將自身性命和將軍綁在了一起?！?p> “現(xiàn)如今，將軍受此酷刑，遍體鱗傷，將士們又怎會好受？”那小兵說著竟嗚咽起來。
“好了，男兒有淚不輕彈。”
“只是受了幾下軍杖，算不得什么，你卻在這里哭哭啼啼的，快把眼淚擦干了?！?p> 身上痛楚雖是一分沒減，簡昆的心頭倒是自然的多了幾分暖意。
“可是，將軍，您身上的傷……”
“好了，我的身體很棒的。過不了幾天，傷口便可以愈合?！?p> 他云淡風輕的樣子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一般。
這些傷似乎沒有落在他的脊背上，他也感覺不到疼痛。
“現(xiàn)在還不是去顧及這些的時候，如今族難當頭，也當以大局為重?！?p> “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你們多多包含?！?p> 程啟仁正佇立于帳前，聽著他們的談話，眉宇微微舒展，隨即一口鮮血從嘴里噴涌了出來。
這一次，他幾乎失力的癱在了地上。
“程大人，您怎么了，程大人？”
營帳外忽而傳來一聲尖銳的驚呼。
簡昆的心里咯噔一下，竟連外衣也顧不得披，大步向帳外走去。
“將軍，您的傷……”
他方一出帳，便看見程啟仁面色蒼白的躺在地上，唇角的鮮紅在一點點的蔓延。
“軍醫(yī)，快傳軍醫(yī)?！焙喞ジ┥韺⒊虇⑷时Я似饋怼?p> 營帳內(nèi)，白胡子醫(yī)把著程啟仁的脈搏直搖頭。
“快說呀，我?guī)煾杆趺礃恿?？快說呀?！焙喞テ缴谝淮问チ怂械哪托?。
“大人已病入膏肓，小人也沒有辦法?！?p> “怎么會？怎么會這樣？師父的身體一向是硬朗的，又怎么會……難道……”
軍醫(yī)嘆了口氣，也只得如實相告。
“大人的病并非是近些時日的事。他已經(jīng)苦苦支撐了太久，這次，恐怕，是挺不過今日了。”
簡昆的雙膝像忽而失去了知覺，一瞬間癱跪在地上。
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程啟仁，眼眸中卻是一如既往的慈愛。
“傻孩子，你哭什么？生老病死乃是常情，這也值得你掉眼淚?”
事到如今，師父的教誨變得沙啞無力，但在簡昆的心頭卻沉重而有力。
“師父，您為何要一直瞞著我？您明明早就……”
他說不下去了，卻緊緊握住了程啟仁的雙手，生怕下一秒，他便會離開自己。
程啟仁笑了，他面頰的笑意似乎從未像這般慈祥。
“簡昆，為師，有一事要囑咐你。身為一族之將，位高權重，你身上背負了太多……”
“稍有不甚，便會搭上性命，甚至牽連九族。所以，聽為師的話……”
“忘了她，一心一意做你的將軍，永遠不要再見面了。你，一定要答應為師……”
簡昆的手開始顫抖，他的淚幾乎奪眶而出。
望著程啟仁期許的眼眸，他只得心頭一橫。
“我答應您，日后一心為族，為族效力，決不再與她相見。”
盡管這些話是簡昆被迫說出來的，但程啟仁聽著，心尖的一塊石頭仿佛落了地。
“那案架上，放著，為師這么多年整理的兵法。自此以后，這些便都是你的。”
“你一定要記得君臣之道乃立身之本，萬事定當小心謹慎?！?p> “為師沒想要你立多少戰(zhàn)功，只愿你，明哲保身。你是為師看著長大的，我早已將你視如己出，我……”
程啟仁說到這里便沒有了氣息，他睡的很安祥。
任憑簡昆如何的嘶喊，他卻再也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