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勇武之路的開始 【青兒贈(zèng)衣險(xiǎn)被奪，遇王謐坦露心跡】

　　第十回勇武之路的開始【青兒贈(zèng)衣險(xiǎn)被奪，遇王謐坦露心跡】

　　詩曰：

　　丈夫重危行，赤膽亦忠心。

　　仗劍既縱馬，霜雪何懼銘。

　　話說這劉寄奴用些心思騙得兩千錢后，除去了給青兒姑娘買絲巾的錢。剩下的錢便揣著回家了。歸得家來跟蕭氏言說了一遍錢的來歷，蕭氏亦是忍俊不禁。

　　蕭氏托人將破草屋周圍的地買了下來，又買了些雞鴨魚肉去感謝了馮氏。便把周圍的地開拓出來，種了些青菜瓜果。平時(shí)自己的副食便是獲取更豐富了。日子雖然依舊艱難，但畢竟是好些了。生活倒也平靜。

　　在抓心撓肺中度過了三天后，劉寄奴特意換了一身較為干凈的衣裳去赴約了。按照與青兒三天前的約定，劉寄奴來到了老地方等待青兒。果不其然，不多時(shí)，青兒便如約而至。遠(yuǎn)遠(yuǎn)望去，十五歲的青兒身著白色折锏裙，外罩青色對襟袍，依舊是直發(fā)束髻。手臂上挎著一個(gè)柳條編成的籃子，上面罩著一塊白布。邁著小碎步快速走過來。

　　劉寄奴心里有些慌張，畢竟這是第一次與女孩子單獨(dú)相聚，更何況是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逡巡，青兒便到眼前，示意劉寄奴跟隨她去。劉寄奴不明就里，便老實(shí)地跟隨在后面。

　　拐彎抹角，抹角拐彎。二人來到城內(nèi)的一處城墻拐角下，周圍是城里人家種的果園，人跡較少。二人站定，青兒打開籃子上的白布拿出一件天藍(lán)色的布帛褂子遞給劉寄奴。

　　“試試，看合不合身？”

　　劉寄奴有些驚訝，也有些激動(dòng)。除了母親蕭氏會(huì)在年關(guān)時(shí)給自己縫一件衣服之外，還沒有人為自己做過衣服。

　　“給我的？”

　　“要不然呢？”

　　劉寄奴有些語塞，顫抖著雙手去接褂子。青兒見狀，索性放下手里的籃子，直接將褂子打開，披到劉寄奴身上。接著又系好帶子，給劉寄奴穿好之后，退后兩步，叉著腰上下打量著褂子。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

　　而面對著發(fā)生的一切，劉寄奴的腦子一直都是懵的。青兒緊接著又從籃子里拿出一個(gè)白布包，打開攤在手上，竟然是一個(gè)煮熟的雞腿和一大塊蒸熟的芋頭。

　　“趁熱吃，雞腿我用鹽腌過，可好吃了?！?p>　　劉寄奴木訥地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嘴邊咬了一口，咸淡適中，味道鮮美。劉寄奴眼中突然放起光來，猛然大口地吃著雞腿和芋頭。青兒看著直樂，發(fā)出咯咯咯的笑聲。

　　片刻，劉寄奴吃完東，順手想用手背擦嘴。青兒卻從腰間的絲絳里拿出一塊白色的粗布手絹，幫劉寄奴擦干凈了嘴，并說道

　　“別用手擦，用這個(gè)。窮沒關(guān)系，但得讓自己看起來干干凈凈的?！?p>　　劉寄奴還是不說話，眼里滿是溫柔地看著青兒。剎那間，四目相對。青兒眼神閃爍迅速躲開，臉頰泛起紅暈。伸手將手絹塞到劉寄奴手里

　　“這個(gè)手絹給你了。以后吃完東西記得擦嘴?！?p>　　劉寄奴這才反應(yīng)過來，將手絹收起來揣在懷里。問道

　　“青兒，你全名叫什么？”

　　青兒姑娘這才抬起頭略帶笑意地說道

　　“臧愛青！”

　　“真好聽，我叫劉寄奴?！?p>　　青兒又是哈哈一陣笑

　　“這是小名吧？你的大名呢？”

　　劉寄奴尷尬地笑著搖搖頭。青兒見狀也不再問下去，隨即抬頭看看天說道

　　“我得回去了，萬一我爹回來了見我不在家，要責(zé)怪我的?！?p>　　說完便收拾東西準(zhǔn)備走，劉寄奴卻突然開始脫褂子。青兒見狀好奇地問道

　　“穿著不舒服嗎？”

　　劉寄奴搖搖頭說道

　　“我不想弄臟了，等留著過節(jié)再穿。這么好的衣服我舍不得！”

　　青兒嗔怪一笑，收起東西轉(zhuǎn)身便走了。劉寄奴將衣服折好，又脫下自己的衣服，將褂子包裹在內(nèi)，做成一個(gè)包袱，抱在胸前高高興興地朝城門口走去。

　　二人走到一個(gè)十字路口，背向而走。劉寄奴卻聽得一聲

　　“劉寄奴，以后衣服破了，你娘來不及給你縫，你就拿到這里來。還有，要是餓了，你也到這里來。每個(gè)月的初一、初十和十五，我都可以自己上街。你記住了！”

　　“記住了！”

　　劉寄奴大聲地喊道。青兒則微微一笑挎著籃子，邁著輕盈的步子離開了。劉寄奴則一蹦三尺高，抱著包袱狂奔出城而去。

　　且說這劉寄奴出得城來，看見順著官道的兩旁低洼地盡是北地流落至此的流民。離自己家不過四五里地。劉寄奴心里隱約感到有些不安，但又無可奈何。

　　正思忖著，劉寄奴卻發(fā)現(xiàn)身后兩個(gè)流民正跟著自己的腳步而來，劉寄奴心說不好，便加快腳步。果不其然，身后兩人也加快了腳步。劉寄奴當(dāng)即明白，可能是自己胸前的包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思慮至此，劉寄奴突然快跑起來。兩個(gè)流民緊跟其后，隨即面前的樹下又跳出兩個(gè)流民攔住了去路。

　　身后的流民二話不說，上來按住劉寄奴就搶奪胸口的包袱。劉寄奴是死死抱著不松手，流民便對劉寄奴拳打腳踢。很快，劉寄奴的臉上就被打得瘀青，流出鼻血來。正當(dāng)時(shí)，卻聽得身后一聲

　　“住手！”

　　隨即，恍惚之間，劉寄奴只見兩名武人打扮的壯漢，三下五除二將幾個(gè)流民打倒在地。流民見狀，屁滾尿流而去。

　　兩名武人扶起劉寄奴，劉寄奴穩(wěn)了穩(wěn)神，見一十六七歲的少年走了過來。此人衣著華麗，舉止文雅。問道

　　“可曾受傷？”

　　劉寄奴搖搖頭，又站穩(wěn)了身子。兩名武人松開劉寄奴。少年又問道

　　“現(xiàn)今北地不穩(wěn)，漢民思?xì)w，皆南渡求安。你也莫怪他們。”

　　“不會(huì)，今日多些貴人相救。劉寄奴無以為報(bào)，他日......”

　　劉寄奴話未說完，卻被少年打斷

　　“你是劉寄奴？”

　　劉寄奴這才抬眼端詳眼前的少年，疑惑說道

　　“貴人認(rèn)得我？”

　　少年微微一笑，說道

　　“三年前抱車救母.....”

　　劉寄奴突然反應(yīng)過來，臉色大喜，又因?yàn)槭軅鄣贸榇?p>　　“你是王謐！”

　　“正是！”

　　王謐回答道。

　　“你為何來此？”

　　“我父三年前入京拜謁大司馬，大司馬疑我父親聚兵抗拒朝廷，留我父出任太宰令，我父堅(jiān)辭不受，幸虧大司馬當(dāng)年既薨，謝尚書寬仁，拜我父為廷尉。當(dāng)朝尚書令王彪之是我叔父。如今我父身體欠安，便想回歸會(huì)稽，這才經(jīng)過此地，恰巧與你相遇?！?p>　　劉寄奴聽來，倒是一身冷汗。想不到眼前這少年竟然是朝廷權(quán)貴之后。一時(shí)語塞，不知道說什么好。

　　王謐仿佛看出了劉寄奴的心思，便言語道

　　“劉寄奴，你不必怕我。你我都是孝順之人。如今我父身體欠安，著實(shí)不能趕路，就在這京口城停留幾日，我父說想吃些竹筍，我便帶人出城尋找。他們都是我父的親兵衛(wèi)士?！?p>　　劉寄奴聽聞，臉上舒展開來。言語道

　　“早說呀，竹筍有的是。你跟我來?！?p>　　“哦？真的嗎？”

　　劉寄奴一臉輕松，一邊轉(zhuǎn)身一邊招手說道

　　“跟我來，快！”

　　王謐隨即與衛(wèi)士跟著劉寄奴走去。片刻，一行人來到劉寄奴家，蕭氏見來人氣度不凡，便小心接待。劉寄奴倒是一臉輕松地將三年前的事情言說一遍。蕭氏滿臉感激，慌忙迎王謐入室。王謐也不推辭，徑直走進(jìn)屋內(nèi)。

　　蕭氏弄來一點(diǎn)酸梅膏沖在水里，遞到王謐面前。王謐倒不像其他士族一般，藐視寒族，反倒是接過來，一邊喝著酸梅膏水一邊閑聊著。極為平和。蕭氏則幫劉寄奴小心地處理了一下臉上的傷，劉寄奴則是毫不在意。

　　劉寄奴見王謐豪爽，也放松開來。在寒暄幾句之后，劉寄奴便帶著斧子和鋤頭出門了，王謐卻不想留在屋里閑坐，也想趁此親近山野，便帶著侍衛(wèi)與劉寄奴一同去那采竹筍的竹林去了。

　　兩炷香的功夫，一行人便來帶之前劉寄奴挖竹筍的竹林。劉寄奴二話不說就帶著工具直奔竹林中尋找竹筍，這王謐倒是饒有興趣地跟著劉寄奴尋找竹筍，侍衛(wèi)則在不遠(yuǎn)處跟著。

　　大概半個(gè)時(shí)辰，劉寄奴就挖得了幾個(gè)又大又嫩的鮮竹筍。二人便坐在竹林中閑聊起來

　　“建康城到底什么樣子？怕是比京口大吧？”

　　劉寄奴率先問道

　　王謐微微一笑說道

　　“何止十倍！”

　　“這么大？那有機(jī)會(huì)我也得去看看！”

　　“想過做一番大事業(yè)嗎？”

　　劉寄奴則是微笑著搖搖頭。接著說道

　　“我跟你不一樣，你是做大事的人。我就想讓我娘過得好一點(diǎn)，最好是我能自己買幾畝跟這一樣的稻田。這樣，我們?nèi)揖陀兄竿耍　?p>　　說著，劉寄奴伸手指著不遠(yuǎn)處的稻田。

　　王謐則搖搖頭說道

　　“你也看到了，北方夷狄不滅。今天搶你東西的人只會(huì)越來越多?！?p>　　劉寄奴聽完，看了一眼只比自己大三歲的王謐，覺得很有道理，要知道除了劉牧之，從未有人給過自己這種感受。

　　“北方到底咋啦？我爹說我們家是彭城人，彭城到底在哪兒呢？”

　　王謐皺皺眉頭說道

　　“彭城在中原，我們的父輩沒有南遷以前，那里人來人往，物阜民豐?！?p>　　王謐帶著向往的語氣說完，扭頭卻看見一臉茫然的劉寄奴，王謐被這個(gè)表情逗樂了，又微笑道

　　“建康城比京口大十倍不止，而彭城比建康城至少大二十倍！”

　　劉寄奴一臉驚訝

　　“那得是多大！我的天吶，得住多少人？”

　　王謐得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回答這個(gè)問題，反而繼續(xù)反問道

　　“你聽說過洛陽和長安嗎？”

　　劉寄奴皺皺眉頭

　　“聽過。也很大嗎？”

　　“這么跟你說吧，洛陽城至少一百個(gè)京口這么大！”

　　劉寄奴驚得合不攏嘴。王謐則繼續(xù)說道

　　“你姓劉，祖籍又是彭城。十有八九是漢室后裔。”

　　“你說劉邦？”

　　劉寄奴一臉懷疑地問道，聽完，王謐有些驚訝地說道

　　“怎可直呼祖先名諱？”

　　“哎喲，你可拉倒吧！我認(rèn)識(shí)他，他不認(rèn)識(shí)我呀！這都過了多少年了？再說了，和他是不是一家人還兩說呢！”

　　王謐聽完，哈哈大笑起來接著說道

　　“凡是姓劉之人，皆說自己是漢室后裔，就連一百多年前的蜀漢劉玄德，都說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p>　　王謐打趣地說道。劉寄奴則不以為然地說道

　　“大丈夫當(dāng)自己去打江山，以自己的德行讓眾人降伏，何必要去借助祖宗威名？都說人走茶涼，何況死人呢？借他人祖宗，給自己臉上貼金，這樣的事，我劉寄奴斷然是不會(huì)干的?！?p>　　王謐聽完這一席話，心里暗暗驚訝至極。不承想此人竟然小小年紀(jì)有如何大志，看來假以時(shí)日，此人成就非同凡響。思慮至此，王謐對劉寄奴大為敬重。便再問道

　　“可否想學(xué)些拳腳防身？”

　　劉寄奴聽聞這話，眼里放光，隨即又泄氣地說道

　　“好是好，只是我沒有錢?！?p>　　王謐笑道

　　“此事你不用擔(dān)心，只要你愿意。我回去與父親商量，給你請個(gè)名師?！?p>　　劉寄奴高興地說道

　　“那倒是不用，我能像他們一樣就行?！?p>　　說罷，指著不遠(yuǎn)處的兩位武人侍衛(wèi)。王謐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站起身拍拍衣服說道

　　“時(shí)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一起回去吧！”

　　劉寄奴也收拾一下，帶著挖得的竹筍交與侍衛(wèi)拿著，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下山去。一路上，劉寄奴將自己發(fā)現(xiàn)竹林的經(jīng)歷前后都詳細(xì)地說了一遍，王謐都暗暗記下，回城去了。劉寄奴則頂著一臉的傷回到家，蕭氏又熬了些活血化瘀的草藥給劉寄奴喝了，便天黑休息了。

　　再說這王謐，帶著新鮮的竹筍回到城內(nèi)的一處官舍。其父王劭和一眾仆人侍衛(wèi)二十余人皆是住在這里。夜晚，王謐命人將竹筍連同腌豬肉燉了，給王劭吃喝。王劭吃完，心情大好。便問王謐竹筍從何而來。王謐將今日與劉寄奴見面之事又詳細(xì)地說了一遍。王劭也是嘖嘖稱奇，說這劉寄奴非池中之物，只是尚未自醒而已。若是好好引導(dǎo)，將來可能也是鎮(zhèn)守一方的大將。

　　書中暗表，這王劭父子果真是有識(shí)人之明。劉寄奴果然是非池中之物。

　　次日，劉寄奴起來洗漱完畢吃完早飯，在院子閑坐片刻，與蕭氏說起與王謐的對話。蕭氏也覺得劉寄奴去學(xué)些拳腳是個(gè)好事，不然昨日之事又得重演。這就更打定了劉寄奴想要習(xí)武的想法。

　　果然，到了中午時(shí)分，剛剛吃過午飯的劉寄奴就接到王謐的邀請，來傳話的侍衛(wèi)傳話說王謐的父親王劭邀請劉寄奴去竹林寺一趟，并告訴他詳細(xì)路線如何去。

　　這劉寄奴接到邀請也不敢怠慢，自是收拾妥當(dāng)，穿起青兒給做的嶄新的褂子，獨(dú)自一人穿過挖竹筍的竹林，朝著三岔路口的另一邊的山路，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