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獨眼在空中身形一晃,卻沒有如陳褚所料一般墜入海中。陳褚瞄準的連接點是飛行器最大的弱點,知道這一點的齊森似乎在夢境游戲里進一步改良了它。
幾個呼吸間,獨眼已經(jīng)近在咫尺,他抽出長刀,陳褚側(cè)頭,刀鋒擦過臉頰削落了幾縷發(fā)絲。然而這只不過是虛晃一槍,他趁機關(guān)閉了飛行器長長的滑翔翼,大搖大擺地降落在黑珍珠號的甲板上。
該死……
陳褚暗罵一聲,倉皇閃過了接下來的一刀,而船上的其他人卻并沒有這么淡定。
“他,他飛過來了???”有些海盜直接嚇得跌坐在地上,連滾帶爬地躲到了下面的倉房里;剩下的更是站在幾十米外,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靠近這尊殺神。銀鉤亞當和尼摩船長站在人群里,本著聰明人不管閑事的真理并沒有動作。本來擁擠的甲板以陳褚和獨眼為中心散成了一個半徑五米多的圓形空地。
獨眼并沒有急著攻擊,反而用一種玩味的眼神打量著陳褚,就像一只在戲弄著垂死耗子的貓。半晌,他開口道:“你想怎么死?”
雖然不合時宜,陳褚的內(nèi)心卻突然冒出一句老話——“反派死于話多?!?p> 然而獨眼卻并沒有按照套路出牌,話音剛落,另一刀已經(jīng)氣勢洶洶到了她的鼻尖。陳褚一咬牙,也被激起了幾分血氣,機械的右手猛地抓住他的長刀,將刀刃卡在兩根鋼鐵支架間:“既然你非要殺我……”
獨眼一愣,似乎并沒有預料到陳褚不但沒有躲閃,反而正面接下了他的攻擊。陳褚一個寸勁讓他一時半會無法抽出刀,下盤發(fā)力,左腿快如閃電般踢向男人的太陽穴!
“我賭你先死在前面!”
獨眼自然是不可能被這樣的攻擊殺死,他松開手中的刀,猛地向后撤去。然而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陳褚手臂與機械連接的部分頓時迸出大片血花。她的臉色因為突如其來的痛苦扭曲了一下,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
趁著獨眼后退的間隙,陳褚看也沒看,左手的槍迅速抬起,瞬息間向他連射了五六發(fā)子彈!后者步伐飛快,并在后撤的同時將子彈一一躲避過去,分析出子彈射程后更是幾乎靠到了瞭望室的門旁的死角里。
陳褚眼里并沒有流露出失望之色,嘴角反而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不如說她從一開始就打著遠攻的打算——獨眼手中的“混沌”實在是太難纏了,她可不想再失去什么重要的肢體部位了。多虧獨眼也記著之前使用“混沌”的后果,一時有些投鼠忌器。
角落里的獨眼弓起身子,發(fā)出陣陣野獸般震懾的低吼,眼睛里的殺意幾乎要凝成血滴出來,卻沒有注意身后本來是墻的地方,突然伸出一只白色的手套。
早在陳褚從望遠鏡里看到獨眼的時候就飛快給站在人群邊緣的兔子先生遞了眼色,憑著二人的默契,兔子先生順著陳褚的目光斂去了所有氣息,借著她的欺詐懷表安靜地隱藏在了瞭望室旁邊。
兔子先生手中拿著木匣子里那把漆黑的匕首,以一種緩慢卻不容閃避的方式刺向了獨眼——即便是這個時候,他的氣息依舊沒有任何波動,如同暗夜里最純粹的刺殺者。
獨眼多年來的戰(zhàn)斗直覺也不是吃素的,在感覺到兵刃冰涼的質(zhì)感那一刻,他下意識用右手的“混沌”接下攻擊。匕首并沒有像所有人想象的一般被吞噬,反而直接刺入了混沌!
那團模糊的黑霧仿佛被匕首戳漏了一個口子,瘋狂地在獨眼的手上游走起來,后者的臉上頓時露出了極度痛苦的表情,就像那個最初被“混沌”吞噬的卷發(fā)女人一般。陳褚相信,如果此時它有人的形體一定會發(fā)出最尖利刺耳的嚎叫。
兔子先生乘勝追擊,將匕首平平劃過,“混沌”被匕首一分為二,同時帶著獨眼的半截手掌掉在了地上。
仿佛遇見了天敵,一接觸地面,“混沌”立刻瘋狂向著周圍蔓延,想要躲避起來,卻被早有準備的兔子先生用腳踩住。奇怪的是,混沌并沒有入侵兔子先生體內(nèi),被踩住的那一瞬間它的顏色頓時變得灰暗起來,就像只是團死物。
連接在獨眼手上的“混沌”更加拼命地掙扎起來,它先是在眾人都未反應(yīng)過來之際突然脹大,整個包裹住了獨眼!隨后借著獨眼靈魂剩余的能量,產(chǎn)生爆發(fā)速度閃電般向陳褚的方向飛去!
“混沌”積聚靈魂產(chǎn)生的怨氣撲面而來讓陳褚被釘在了原地,只得眼睜睜地看著黑霧距離她越來越近。
然而隨之而來的卻不止“混沌”,一把漆黑的匕首搶先穿透黑霧破空而來,強大的慣性帶著陳褚整個人向后失重,一聲巨響后,煙塵緩緩散去,她右側(cè)肩膀被釘在了船的內(nèi)側(cè),入木三分。
這樣的沖擊力讓陳褚的五臟六腑都在胸腔里翻了個面,她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雙目赤紅,低頭看向肩膀。
之前向她飛來的黑霧被穿透后仿佛透支了最后一絲生命力,在空中慢慢聚攏,最后恢復成獨眼的模樣。他站在地上,臉上的表情卻變得異常奇怪,他那只早已發(fā)黑腐爛的眼睛恢復了之前的樣子,隱隱散發(fā)著黑霧;另一只眼睛也由血紅變成了碧藍。
“陳褚!”
兔子先生慌忙間跑來,看著被釘在船上的陳褚眼里閃過一絲懊悔,他用力將匕首拔出,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道:“抱歉,實在是來不及了……如果混沌進入你的身體就來不及了,所以我才……”
陳褚搖了搖頭示意他沒關(guān)系,踉踉蹌蹌走向了站在原地的獨眼。
“維奧?”一開口,她幾乎認不出自己的聲音,沙啞而干澀。
對面的人也沒比她好到哪去,連簡單的句子都說不完整,卻還是對她擠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陳褚……好久不見……”
“……”陳褚的眼前陣陣發(fā)黑,大腦更是因為失血過多而導致眩暈,能堅持站在這里已經(jīng)是個奇跡。
“你還記得……我們之前的那個約定嗎……”
陳褚勉強點了點頭,感覺面前的一切都天旋地轉(zhuǎn)起來。僅剩的一絲理智讓她明白了維奧接下來要說的話。
“殺了我?!?p> 殺了我,殺了這具軀體,讓本來已經(jīng)死去的人再也不用受到靈魂的折磨,再也不用尋找一個又一個的理由支持著自己拼命活下去。這是維奧的愿望,更是獨眼的。
從一開始維奧似乎就預見到了這一天,所以才會與陳褚立下約定。
更別說現(xiàn)在獨眼的靈魂已經(jīng)徹底被“混沌”所吞噬,只剩下維奧能暫時與占據(jù)軀體的黑霧抗衡,不過只能堅持短短幾十秒。
——他們都想尋求永遠的解脫。
如你所愿。
陳褚最后看著這個男人,他悲哀的一生在此刻化為烏有,世界上再不曾有他存在的痕跡,數(shù)以千百計的冤魂瘋狂地一邊嚎叫一邊從束縛中沖向空中,最終歸于虛無。
“砰!”
只有在憎恨人性的意義上,你才是自由的。
必須對人性切齒痛恨,才能自主自由地擁抱那些無用的完美,領(lǐng)略歷史之上時間之外的悲欣。
仇恨人類使你愛上自然,這是一種達到出世和自在的方式,而不是浪漫主義崇尚的,精神漂泊之旅的一個階段。
由于涉足生成,我們自輕自賤已久,早就該重新發(fā)現(xiàn)我們的原始身份,讓意識在自大狂的譫妄中碎為齏粉。
每次看到風景,我都想把身上一切非宇宙性的內(nèi)容統(tǒng)統(tǒng)摧毀,草木的鄉(xiāng)愁與大地的懊悔不可抵擋,我愿變成植物,每天死于日落時。(1)
沈棲原
連續(xù)三十天日更三千字……?這……我試試? ?。?)惠特曼《草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