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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小劇場

翁斐

這是一個小劇場 籍小白 2802 2021-11-30 23:04:07

  長夜難明,看似安逸的世間實則盡是廝殺。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屢見不鮮??蛇@不容人情的世道里,又怎會有一處,是你我的歸所?

  玄雍山巔,少年立于巨石之上。徹骨寒風不斷掀起他額前散落的青絲,垂下的雙眸中卻飽含孤寂。

  少年緩緩坐下,握緊手中的劍,木制的劍鞘收斂了劍身的殺意,劍鞘上的雕文卻也不失莊重。

  或是因為緊張而臉色蒼白的少年伸出右手,輕輕撫上劍鞘的雕文,那是母親一刀一刀親手刻下的。

  冷風來襲,寒意更甚。少年的身后傳來呼喊聲,可這呼喊并未使得少年放松,反是左手緊緊握住劍鞘,右手握拳藏在身后。

  “翁斐,你都已經(jīng)被趕出家門三年了,怎么還是這唯唯諾諾的模樣?”低沉又涼薄的聲音響起,話語間竟無半點父子愛護之情。

  被叫翁斐的少年絲毫沒有理會這位該叫自己兒子的男人,只是站起身來,邊整理衣服,邊自顧自的說道,“翁霖帆,你來了?!?p>  聽見一個黃毛小兒直呼自己的姓名,翁霖帆勃然大怒,不顧一身青衣塑起來的儒雅形象,抬起沒有握劍的左手指著翁斐,破口大罵道,“老子是你爹,你竟敢直呼老子名字,看來你那個要死不死的老娘沒有教好你!把你教成了如今的小人模樣!”

  時隔三年,翁斐從未想過,再次從所謂的父親口中聽見關(guān)于母親的描述,竟是這般狠毒的話語。

  翁斐緊緊攥住拳頭,猩紅的眼睛露出殺意,烈烈罡風如同被翁斐影響一般,愈刮愈狠戾。

  滿腔的憤怒與委屈,翁斐無處訴說,那些沒有來得及說出的話就擱置在喉嚨間,讓翁斐多添幾分哽咽。

  “你就,如此對待你的發(fā)妻嗎?你就,如此對待你的嫡長子嗎?你就,對我與你之間的父子之情,從未有過半分眷戀嗎?”

  翁霖帆仿佛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未因年歲增加而傴僂的身板絲毫不為所動,向來對著旁人溫文儒雅的面龐也毫不掩飾的帶著諸多譏諷。

  “發(fā)妻?當年她要揭露我的時候怎么不說她是我發(fā)妻?我跪下來求她去找她父親幫幫我,可她義正言辭的拒絕我怎么不說她是我發(fā)妻?她如此羞辱于我啊,好不容易輪到她落魄的時候,我又怎么能不狠狠地踩上幾腳!”

  翁霖帆幾近癲狂的樣子讓人不由生寒,翁斐闔上雙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身黑袍被不近人情的冷風吹的獵獵作響。

  再睜眼時,翁斐雙眸歸于平靜,仿佛眼前站著的人,與他沒有半分瓜葛。翁斐直勾勾的看著翁霖帆,直到翁霖帆被看的心生懼意。

  “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難不成你要殺我?”翁霖帆雙手把著手中的劍,慌張的往后退了一步說道。

  翁斐看著眼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忽然垂頭低笑,用力閉上雙眼,可仍然掩飾不住眼尾的濕意。

  再抬頭瞥向翁霖帆時,那雙隨了翁斐母親的桃花眼中,甚至連平靜都不復存在,只剩下望向死人的毫無波瀾。翁斐沒有理會翁霖帆的問話,而是自顧自的開了口。

  “三年前我被趕出家門,母親病弱,我身上沒有銀兩為母親治病,我身無長物,只能憑借一身蠻力,去貨船上搬運貨物來謀求我母子二人生計?!?p>  翁斐回憶起那段和母親生活的心酸過往,那種忙碌,那種渺小,只是想起便能讓翁斐身心疲憊。

  “但那些錢也只是夠生存而已,我不斷的掙錢,只差一次的錢我就可以攢夠錢給母親治病了,只差一次了,那是我的所有希望了?!?p>  “那天我下午的活干完了,掌柜說晚間給我結(jié)錢,我很激動的等到了晚上??僧斘彝砩先サ臅r候,整個漕幫,尸橫遍野,血流成河。但那時那些殺手沒有走,而我的出現(xiàn)正巧碰見了殺手?!?p>  “我仍然記得十數(shù)把刀劍指著我的場景,我很慌張。我以為自己必死,于是我跪下來,求著那里的人,讓他們在殺了我之后,把我應得的工錢給我的母親,以此來治她的病?!?p>  “但老大很賞識我,問我愿不愿意跟他干,我當然愿意!于是,我答應了?!?p>  翁霖帆聽到這里,憤怒涌上心頭便忘記了方才得懼怕,抬起右手用劍指著翁斐,“逆子!逆子!你父在朝為官,你竟然去做殺手!”

  被打斷的翁斐看著翁霖帆頗為失望的表情,不由面生譏笑,卻也沒有理會翁霖帆,而是繼續(xù)去言說他的過往。

  “有了老大的幫助,我娘的病便有了希望,本來病情都有了好轉(zhuǎn),可有一天,她察覺到了我正在做的事。自那之后,她便始終郁郁寡歡?!蔽天炒瓜码p眸喃喃說道。

  “我娘堅持了三年,她背著我,聯(lián)系到了我的老大,委托給了我老大一項任務,代價,是她發(fā)現(xiàn)我外祖父留下的彈劾當朝宰相的奏章?!?p>  “任務便是,殺了你?!蔽天程ы従彴纬鍪种械膭?,露出和翁霖帆七分像的溫和笑容。

  翁霖帆聽到此處,哪還不懂翁斐此時約他來這玄雍山頂?shù)哪康?,驚懼之下,翁霖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睜大雙眼,“你不能!你不能弒父!你怎么敢!”翁霖帆不是沒有想過這些,只是覺得那個唯唯諾諾不成器的兒子不敢如此。

  看著坐在地上嚇得不成樣子的“父親”,翁斐拖著那把染過無數(shù)人血的劍,朦朧的月光下冷鋒盡顯,一步一步的走過去

  行走間,劍身與地面摩擦生出火花。刺耳的聲音響起,興許不是劍,也許是翁斐心中不斷響起的哀鳴也說不準。

  不知是老天感應到翁斐的哀痛,還是弒父之罪引來天誅,驚雷轟隆隆的襲來,天地造勢,空氣中似乎已經(jīng)提前彌漫起血腥的氣息。

  翁霖帆狼狽的朝著身后爬,想要盡快擺脫這修羅煉獄,可疲軟的雙臂和顫抖的雙腿卻無法滿足他腦中想法。

  幾年來的榮華富貴和安逸墮落早已經(jīng)使他手無縛雞之力,而現(xiàn)在,翁霖帆只能等待死亡的降臨。

  劍尖戳在脖頸上,可涼意卻襲遍全身,翁霖帆知道是什么東西順著脖子流下,癢癢的。

  “你,可曾后悔過?”一種被稱為死寂的感覺順著翁斐的目光傳到翁霖帆的心中

  只是片刻,甚至還沒等到翁霖帆的回答,翁斐便輕笑一聲,隨即釋然的說道,“也罷,此時說這些,還有什么用處。我這一生,不因愛來,卻因恨逝。既然從一開始便已經(jīng)注定悲涼,又何必,非要讓我來人世走一遭?!?p>  翁霖帆怔愣于翁斐的話,未解其意,可他似乎也不比理解了,劍刃劃過,他,興許要去見他的發(fā)妻了,那個與他互相折磨,相互痛恨,而導致許多人這悲慘一生的妻子了。

  翁斐顫抖著,將手中的劍收回母親給自己雕刻的劍鞘,抱起身前已經(jīng)閉上雙眼的父親,一步一步,走到了山下。

  他將父親抱到一旁,自己則跪下身來,徒手在地上挖著坑。翁斐紅著眼眶,回想著這似乎沒有一絲讓人留戀的人生。

  翁霖帆的墳頭已經(jīng)堆好,翁斐挺直身板的跪在墳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頭,隨即身形頹然輕聲說道。

  “父母生養(yǎng)之恩,翁斐無以為報。今生苦苦糾纏,卻仍舊不得善終。母親,您含恨而終,兒子幫您報仇了,您可以瞑目了。父親,您予我生命,兒子卻親手終結(jié)了您的生命,兒子知道此生兒子欠您,若有來世,兒子當牛做馬報答您,只愿,您不在與母親相遇?!?p>  話音落下,劍出鞘音響起,少年一腔熱血就此終結(jié)。

  翁斐不知,當初老大和自己說起母親的委托時,自己接下任務的決定對不對。翁斐也不知,自己親手弒父有多離經(jīng)叛道,不為人世所容。翁斐更不知,黃泉之下的母親,知道自己替她報仇究竟是喜是悲。

  可翁斐知道,自己恨父親不務正業(yè),拋妻棄子。翁斐也知道自己不喜歡母親怨氣沖天的模樣。可翁斐都能理解,但理解不等于原諒,也許翁斐是不恨的,他只是悲哀。老大也曾勸過他,不必為他們的恩怨賠上自己的一生。

  可翁斐不想,他未曾深究過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可對他來說,他只想讓這一切,就此徹底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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