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無話,期間孟繁錦不厭其煩的打來電話,每一次都是被宗慕晨直接壓斷,后來在孫巖玫越來越冷,唇角似乎還勾起一個冷冷弧度的時候,宗慕晨一惱,直接將電話關機。
終于,世界消停了。
“你要不也把電話關了?”
孫巖玫冷笑:“沒必要?!?p> 他還真是一點都不了解他母親,那樣優(yōu)越感趨勢下高高在上的貴婦,怎么可能兒子的電話打不通轉而找她呢。
“你這什么表情?”
宗慕晨的心臟像被貓爪子撓一樣,他也真是犯賤,長這么大頭一次經歷不被人待見,他不棄車管她去死,居然還心甘情愿的上趕著給人當司機,簡直沒眼看,以后在兄弟們面前沒法抬頭了。
孫巖玫側身,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宗慕晨:“你確定我有什么令你費解的表情?”
宗慕晨再次在心底里罵了句臟話。
長這么大還有一件事可以說是他的死穴,他極端受不了孫巖玫直勾勾的望著他,簡單,就是受不了這誘惑,那種無形卻又最致命的勾引,要了他的命了。
大抵這女人不怕死的也知道這事兒,不然不能這么囂張。
宗慕晨抬起一只大豬蹄子貼在孫巖玫臉上,他五指修長掌心厚實,她一張小小的鵝蛋臉,幾乎全部淹沒在他的豬蹄下。
“給老子把臉轉過去。”
孫巖玫嘲諷的切了一聲,像個沒事人似的轉過臉看向窗外。
晌午的陽光正明媚,光線穿過車窗在兩個人身上留下星星光斑,孫巖玫瞇了下眼睛,伸手擋了擋炙熱的光線。
她小時候被大哥慣的像個男孩子,從來都不知道遮陽防護,一直到小學三年級,皮膚曬的爆紅,像非洲難民一樣,大哥有次專門申請跟父母上市里,趁著老兩口去忙的時候,花了僅有的一百二十塊零花錢,到百貨大樓買了護膚品和防曬霜給她。
那是孫巖玫第一次收到護膚品這樣的禮物,年齡還小,同班或者鎮(zhèn)上的伙伴都沒有人用這個,所以孫巖玫養(yǎng)不成好習慣,每回出門總會忘記按大哥說的方法用護膚品。
后來大概忘了有那么四次,大哥終于生氣了,他道:“孫巖玫你不長記性以后我不帶你出門了?!?p> 孫巖玫氣哼哼的抱胸:“不就是三個小瓶子,你等著,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了?!?p> 她是從小就一言九鼎的女漢子,那么說了,真的從那以后再也沒有忘記過女孩應該從小保護皮膚,出門有沒有太陽一定都要涂防曬霜。
喉嚨干澀,孫巖玫吞了兩口口水壓抑喉間上涌的鐵銹味兒,伸手打開車前的置物格,那里有好久前放好的防曬霜,真沒想到,他居然還留著。
噗呲噗呲的擠了幾下到掌心,然后拍到臉上,防曬霜不是薄荷,自然沒有清涼的氣息,可她就是覺得車內一度瘋狂飆高的溫度,因為這個簡單的動作,而降了下來。
她和防曬霜的故事,不,確切的說由防曬霜引發(fā)的她和她哥哥的故事,曾幾何時她絮絮叨叨的和他說過,車廂里以及家里一些看不到卻偶爾會用上的地方,都是他過幾個月就會莫名其妙的采購回來一批,然后隨手丟到她有可能用到的地方。
她涂防曬霜跟有強迫癥似的,他以前樂于慣著她的小毛病小性格,只是此刻,因為知曉而了解,因了解而心疼。
他伸手按了一下她搓臉的動作,“好了!”
之前是他低估了她的這份難過,還幼稚的跟她鬧脾氣,想要她先低頭,從昨晚上到現在,他更加清楚了她對孫巖豪的感情,但這全部的,都不是她可以放大哀傷的理由。
走的人已經走了,無論給生的人留下多大創(chuàng)面的傷口,有需要想辦法讓它愈合。
孫巖玫沒有甩開他,當然也未有慣常的陰陽怪氣,只她側過整張臉頰壓進真皮座椅,留下一個冰冷的后背給宗慕晨。
宗慕晨一邊認真的開車,抽空看了她后腦勺好幾眼,總歸她仍然陷入自己的情緒像沒有他這個人一樣。
他無奈的五指在虛空抓了兩下,伸手按了音樂,過掉幾首平靜和緩他非常喜歡的曲子,留下她曾經最愛聽的歌。
劉若英、五月天、陳奕迅……
許多他不熟的,都是從她小曲庫中得知的歌手名字和歌曲,他放給她聽,在默默地討好她,可這份暗藏的心意,終歸因為太過隱晦,并沒有到達孫巖玫的實心眼中。
孫巖玫其實不想讓自己這樣,大哥離開之前所有給她的訊息,包括給父母有關她的遺言,無一不是讓她快樂,讓她健康平安的好好活下去。
可是太難了,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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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安卉是在宗慕晨和孫巖玫離開衛(wèi)城兩個小時之后聽說的消息,他們去了武漢,要將孫巖豪的骨灰親手帶回來。
除了酸和澀,姜安卉內心有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終歸她料到了,她什么都還沒做,就已經要后悔了。
“你什么時候去醫(yī)院?”
姜安卉躺在床上,像個被人抽筋剝骨的病人,沒有精氣神,沒有鮮活的生命力。
“您能讓我自個兒安靜一會兒嗎?”
活著已經那么艱難了,父母卻每時每刻都要在她耳邊問她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她說的很多了,所以膩了,不想再開口了。
姜媽媽皺眉:“阿卉,你不是因為孫巖豪的妹妹來過,就想要留下這個孩子吧?”
當然想,怎么可能不想,除了是孫巖豪的孩子,也是她好不容易盼來的寶貝,怎么不想要呢。
姜媽媽嘆氣:“阿卉,不是媽逼你,你才三十歲,以后的人生路還有很長,越是這種時候,你越是不能任性啊!”
孫巖豪給她留了一套房是沒錯,這是她以后開始新生活的籌碼,可若是身邊帶個孩子,市里的一套房恐怕也無法和拖油瓶之間讓別人找到平衡點。
女兒還不到三十歲,她和老頭子有親孫子要帶要撫養(yǎng),她未來只能靠自己,一個喪偶女人的未來能有多么敞亮,她還年輕不懂,她當媽的卻不能讓她冒這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