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亦是行人

　　洋狗蛋滿臉皺紋，看上去已是天命之年，一身破衣，補(bǔ)丁壓著補(bǔ)丁，一層又一層，最后整衣都是補(bǔ)丁。佝僂的身軀拄著一根彎彎曲曲的樹枝，消瘦無力的手臂微微顫抖，費(fèi)盡力氣走出的每一步，仿佛都是生命的最后一步。

　　騎士手中的長(zhǎng)矛劃過荒草，翻山越嶺，不放過每一寸土地，搜查，繼續(xù)搜查，他們一日一日的尋找，一年過去，滿心榮譽(yù)，卻不知意義為何。

　　“發(fā)現(xiàn)洋狗蛋蹤跡！”斥候在地圖上做出標(biāo)記，騎士們沒有廢話，揮舞馬鞭，沖鋒。

　　洋狗蛋聽到震天的馬蹄聲，沒有選擇，加快腳步，逃亡，繼續(xù)逃亡，無盡的逃亡，仿佛沒有盡頭……

　　夜，荒郊野嶺，饑餓與疲憊裹挾著一副殘軀，拖著血流不止的傷口，爬向微弱的燈火。死人真的怕冷，官?zèng)鏊サ牡哪痈‖F(xiàn)，洋狗蛋苦笑著哭泣，體面并不簡(jiǎn)單，死亡如此茫然。

　　“施主……施主……”

　　青燈古佛木魚，洋狗蛋視線模糊，粗布僧人端一碗清水，洋狗蛋飲下半碗，眼中逐漸清晰，卻無法看不清模樣。

　　“大師，這里是何地？”洋狗蛋雙唇一開一合，沙啞無力。

　　“羅漢堂。”僧人又將清水端到洋狗蛋嘴旁，“喝了，就可以上路了?！?p>　　虛弱的洋狗蛋聞言推開僧人，打翻清水，喘著粗氣質(zhì)問：“你是誰？”

　　“貧僧宗基，是等你的人?！?p>　　“等我的人？你也是騎士？”洋狗蛋很想爬起來，拼上最后的榮耀，體面的上路，可惜他已經(jīng)沒了這個(gè)機(jī)會(huì)，瘦削的身體壓垮了雙臂，如一灘爛泥，趴在地上任人踐踏。

　　“不不不，施主誤會(huì)了，貧僧不是騎士?！鄙朔稣蠊返?，又為洋狗蛋重新包扎了傷口，“施主不想體面嗎？”

　　“你……究竟是誰？”

　　“去吧！”僧人手中的匕首插入洋狗蛋的胸膛，洋狗蛋看著，感受心臟刺穿一刻前所未有的快樂，死了、平靜了；死了、自由了。瞳孔放大，洋狗蛋看清了僧人的臉，憶起了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過往，再也沒有說出來。

　　“這個(gè)世界不屬于你，那個(gè)世界亦是過客，孤魂野鬼，無盡輪回……”僧人從此再未踏入羅漢堂。

　　大公主初醒，又睡了好一會(huì)兒，梳妝打扮，精心挑選了一件新衣。游街的花車走走停停，大公主強(qiáng)壓心中不爽，盡力微笑招手，全程兩個(gè)時(shí)辰，令她崩潰不已。思來想去，還是重返天界，人界種種，如今她厭了，思來那段日子，也甚是不錯(cuò)。

　　大公主離開鞠國(guó)舔回天界的第十年，中州再次入侵九州，鞠亡……

　　花皇人神，在天界卻只謀了一份小職，再無人界的風(fēng)光，終日苦悶，常常把酒飲傷，嚷著“寧為雞頭，不做鳳尾！”此言傳到天皇耳中，自然引得不悅，諸神見此，更是排擠花皇，天界的境遇每況愈下。

　　天皇壽宴，花皇雖收到請(qǐng)柬，卻排位最末。宴畢，諸神散去，貪杯的花皇不醒人世。待花皇一覺醒來，天皇正迎面而坐。

　　“天下只有一個(gè)皇，如今天界卻有兩個(gè)，你說，本皇應(yīng)如何呀？”花皇側(cè)臥而坐，飲下一口清茶問道。

　　“古有三皇五帝，朕看這天界，還少一皇五帝?！被ɑ室簧砭茪猓瑑扇t潤(rùn)，顯然還未醒酒，開口便是胡話。

　　“哦，本皇未在你的九州見到三皇，也沒見到五帝。”天皇面不改色，繼續(xù)問道。

　　“大膽！他們敢，朕殺光他們……”花皇摸起酒壺，想再來一杯，卻失手將酒菜打翻，趴在桌上，昏睡過去。

　　“來人，打入天牢?！碧旎首叱龌煸獙m，遠(yuǎn)眺天界，終于，六界又只剩下他一個(gè)皇。

　　天明，花皇抱著干草醒來，宿醉的不適令他頭暈眼花，顧不得身在何地，一番嘔吐，方才緩過神來，“這是何地！放我出去！”

　　“吵什么！”天兵一斧子打下來，血肉模糊。

　　“你敢砍我！你，知道我是誰嗎？”花皇嚷著，“若不是朕收留，天皇豈有今日，若不是朕頂住聯(lián)軍，天皇豈能為皇，若不是……”

　　天兵打開天牢，狼牙棒一下接一下，花皇被打成了血葫蘆，掙扎著還想說些什么，卻再也沒有力氣。

　　次日，天皇身披黑袍，偷偷潛入天牢。

　　天皇來到花皇的牢房，從袖中取出兩物，一瓶斷魂散，一條白綾。

　　“選一件吧！”

　　“你敢！我乃天界功臣，六界救世主，一己之力抗住古神余孽，你竟敢……”

　　天皇拎起花皇，將白綾纏在花皇脖頸，“你就是一只臭蟲，本皇賞你根骨頭，是看得起你，本皇想取你性命，如碾死螻蟻，你什么也不是，只要本皇愿意，人界的乞丐一樣可以坐上你的位子?！?p>　　花皇掙扎了幾下，雙腿垂直，懸在半空，此后的幾萬年，再也沒有接觸到地面，鐵青的臉面目猙獰，寫盡不甘，止步于此……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