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活著的滋味
周夏跟護士要來了自己的手機，順便要求加個微信，一開始護士是拒絕的，后來也堅持拒絕，但到最后還是拒絕了。
這部手機同樣是托了左青嵐的福才留下了一條狗命，周夏暗自慶幸，畢竟現(xiàn)在分期還沒還完。
充了一半電，他開始辦正事。
左青嵐告訴他，現(xiàn)在各地的網(wǎng)吧和電競館經(jīng)常舉辦比賽，有不少厲害的人都愛去參加賺點獎品和獎金，更有不少后來的職業(yè)選手就是從這些地方打出名堂以后才出道的。
像他倆這樣急用錢的情況，打這種比賽是來錢最快的。
順著左青嵐的指引，周夏關(guān)注了一個名叫“哈啰玩家”的公眾號，進去七翻八翻，找到了一個標識同城線下比賽信息的頁面。
這些比賽都是各網(wǎng)吧和電競館在平臺注冊過的，信息都比較靠譜。周夏翻了翻，鎖定了離醫(yī)院最近的一家網(wǎng)吧，剛巧今晚就有比賽。
出門前，周夏在自己的床頭柜發(fā)現(xiàn)一個筆記本和一本英語教材，想來是護士留下的。他隨手撕了一頁，在上面寫道：
“我出去辦一件事，如果辦成了，可能不會很快回來，如果沒辦成，可能會晚點回來。您要是有事找我，可以加我微信XXXXX?！?p> 署上名字之后，周夏換上自己出車禍時穿的那身衣服，發(fā)現(xiàn)紅色短袖背面和藍色牛仔褲屁股底下都磨破了一些，不過此時也沒法計較了。
走到大堂的鏡子面前看了看自己，除了比之前瘦了一點，臉色蒼白一點之外，也沒什么不同，還是那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
鬼鬼祟祟地從醫(yī)院跑出來，攏共三個路口就到了，他走得氣喘吁吁。
一路上左青嵐都在興奮地四處飄蕩，跟周夏分享從五米高的空中俯瞰眾生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
周夏閉著嘴沒心情回話，他一直在擔心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左青嵐能和他的身體磨合到什么程度？真能打好游戲嗎？第二件事是，萬一這孫子拒絕把身體還給自己怎么辦？
周夏有容易分心的毛病，特別喜歡邊走路邊看手機，不過這次吃了字面意義上的血的教訓，總算是不敢怠慢了。
走進這家名叫“街頭小霸王”的網(wǎng)咖，他直奔前臺——先要了一瓶可樂和一個面包。他是晚飯時間跑出來的，走到這會兒早就餓了。
他一邊吃一邊打量著這家網(wǎng)吧，這個場地的面積有……七八間病房加起來那么大，所有的顯示器背面都是白色的，一排排背光鍵盤流光溢彩。屋里少說也有四五百人，居然一點煙味也沒有。
周夏自從工作后就沒再進過網(wǎng)吧，覺得這里的環(huán)境比他沉迷網(wǎng)戀那會兒強多了。他仔細讀了一會兒門廊里擺著的易拉寶，然后揪著一位網(wǎng)管問道：“哥們，這個比賽是今天打吧？”
“是啊，您報名了么？”網(wǎng)管微笑著問。
“我看網(wǎng)上說可以到現(xiàn)場報名……”
“是可以，不過團體賽已經(jīng)來不及了。我們參賽隊伍大部分是網(wǎng)上就定下來的，一旦名額滿了就不再接受報名了?！?p> “那要是有人沒來呢？”
“對手自動晉級。”
“那要是我以別人的信息報名，占滿名額，最后大家都沒來，那我豈不是可以直接拿冠軍了？”周夏追問道。
網(wǎng)管被問得啞口無言，隨后陷入了沉思。
周夏真有點想看他能沉思到什么時候，但畢竟正事要緊，于是問道：“啊，個人賽還來得及是吧？”
網(wǎng)管從苦思中走出來，點點頭：“個人賽是打擂制，只要能連贏兩局，就可以挑戰(zhàn)我們專門邀請的擂主。擂主一共有三位，只要擊敗任意一位，就能得到2000元獎金?！?p> 說完，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補充了一句：“每人只有一次挑戰(zhàn)擂主的機會哦?！?p> “我明白了，去前臺報名是吧？”周夏詢問。
網(wǎng)管點點頭，補充道：“對了，個人賽的報名費是200元，您記得準備一下。”
“我擦，這么貴？”周夏瞪大了眼睛。
網(wǎng)管苦笑道：“最開始的時候，個人賽是不收報名費的，參賽者只要正常付費開機就行了。但后來我們發(fā)現(xiàn)因為成本低，所以挑戰(zhàn)擂主的人實在太多，擂主根本忙不過來，活動結(jié)束后總有很多人沒排上，所以只好增加了報名門檻，讓大家慎重報名?！?p> 原來是這樣，有道理。周夏點點頭。
“擂主水平怎么樣？”他又賊兮兮地探問道。
網(wǎng)管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這個，就得您親自去試試了。”
周夏掃碼支付二百塊，登記了報名信息，拿了一張紙條，顯示他前面還有七位挑戰(zhàn)者。剛才的面包不太能扛餓，他又買了兩包干脆面，一邊嚼，一邊往比賽區(qū)走去。
左青嵐興奮地看著身旁的屏幕，說：“想不到所有人都在玩FTG，這幾個人的水平還不錯呀！”
周夏順著左青嵐的目光看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隨口敷衍道：“一般般吧?！?p> “團體賽的水準差點意思。”左青嵐指著墻上的大屏幕，“這在民間也稱不上是高端局吧……那個索爾要死了。”
大屏幕上，雷神索爾正處于滿血的狀態(tài)，發(fā)動加速朝半血的敵人沖去，怎么看都是要收割的局勢。
“滿血索爾打半血巴德爾，要怎么死？你還職業(yè)選手呢！”周夏絲毫不掩飾眼神中的鄙視。
顱內(nèi)話音剛落，就見索爾突然被一道金光擊中暈在原地，隨后被對方三人圍住瘋狂輸出，在隊友趕來的前一刻陣亡。
左青嵐得意地看著周夏，后者干脆假裝沒看見。
“咦？那個人還不錯。”左青嵐指著前方的另一塊大屏幕，里面正有人打著單人賽，“看看去。”
即便以周夏這種剛過新手教程的水平，也看得出來屏幕上的一方正處于極端的劣勢中。FTG的1V1模式只計算人頭，殺1次敵人得1分，而那個ID名叫Justin的優(yōu)勢方目前已經(jīng)得了13分。
對手的得分是0。
“這人也太狠了吧，一點面子都不給對方留？”左青嵐嘀咕道，“這人至少有紫三了，這不是欺負人么？”
FTG內(nèi)含一套操作測試程序，用來給玩家的綜合水平評分。每個玩家隨時都可以打開，測試自己的等級。這等級分為紫白金青四個級別，越往后越低，每個級別又分為三個小級別。想在FTG的職業(yè)賽事里出道，白一是最低的門檻，大部分都處于紫三到紫二之間。
“紫三？那不是職業(yè)選手的水平？”周夏驚得叫出了聲，“這是挑戰(zhàn)者還是擂主啊？”
“好像在那邊?！弊笄鄭怪钢輧?nèi)的最后一排。
周夏順著一望，最后一排雖然有十臺電腦，但一共只有三個人在坐著，這三個人中間又都隔著兩個位子。左側(cè)的那個人正在和旁邊的聊天，有說有笑，另外兩人都在酣戰(zhàn)中，顯示器擋住了臉。
這三個人背后豎著一大扇折疊屏風，因此后面沒人能看，這和其他所有的玩家都明顯待遇有別。此外，除了他們所在的一排以外，所有的電腦都被占據(jù)了。
周夏剛準備等到這局結(jié)束，看看這個跑到平民區(qū)秀操作的無德大佬長什么樣，就聽到網(wǎng)吧廣播：“請62號單人賽選手到前臺準備，比賽即將開始。”
這是周夏的數(shù)字。
隨著網(wǎng)管的引導，周夏再次穿過團體賽旁邊擁擠的人群，來到了指定的位置上，準備登陸自己的賬號。
“先生，我們的比賽都是登錄比賽服的賬號，里面什么資源都有……”網(wǎng)管講了一大堆注意事項，聽的周夏有點頭昏腦漲。
“你來試試？”周夏對左青嵐說。
“怎么試？”左青嵐疑惑道。
“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把自己當植物人了，連眨眼都不自己控制，你試試用我的身體，動作流不流暢，速度快不快？”周夏把自己琢磨了一路的法子說了出來。
“好的！”左青嵐的興奮已經(jīng)掩飾不住了。
就像之前對著自己的身體做的一樣，他坐在與周夏完全重疊的位置上。兩人身高差不多，但周夏明顯要胖兩圈，左青嵐坐上去之后，幾乎是被周夏的身體埋了。
左青嵐將自己的每一個指節(jié)都和周夏的重合起來，讓二人的動作完美同步。
左青嵐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左青嵐是個幽魂，并不能吸氣。
左青嵐突然意識到了這點，于是睜開眼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再是左青嵐，而是周夏了。
他感受到了屋內(nèi)沉悶的空氣，感受到了汗毛黏在皮膚表面上導致的微癢，感受到指尖壓在鼠標上的觸感，感受到了空氣穿越鼻孔順著鼻腔進入肺葉的暢快。
他感受到了活著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