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娃倒了杯熱茶，走到門口愣住了。
來的不是乞丐，而是三個穿著長衫的中年人。
三十來歲的樣子。
滿臉橫肉，眼神不善。
見黑娃楞在門口，張蒼水扭頭一看，
哦吼，
這是遇到硬茬了。
收保護(hù)費(fèi)的！
張蒼水抱拳，笑臉相迎。
“三位大哥里面請，黑娃上茶。”
領(lǐng)頭的見張蒼水還算客氣，一臉自豪的來到大堂，毫不客氣的坐在待客的主座上，張蒼水見狀，也不生氣，笑嘻嘻的做在下首。
其余二位陪著張蒼水坐下。
領(lǐng)頭的發(fā)話了：
“你是掌柜？”
張蒼水抱拳：
“不才正是這個店鋪的東家?！?p> 領(lǐng)頭的有些詫異，小屁孩能開店鋪？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屁孩好欺負(fù)。
他陰笑道：
“兄弟們是宣府鎮(zhèn)討生活的，城南這一片有些名號。這不剛過年，手頭有些緊，不知道東家招長工嗎？”
張蒼水賠笑：
“小本生意，請不起長工，煩請別家問問?！?p> 如此大膽的拒絕，讓三位極其不滿。
“東家，這年頭做買賣要小心呀。街上不太平，晚上的耗子更是到處亂竄。不請幾個長工照看，怕是要遭損失。”
張蒼水心里咯噔一下。
感情這三位已經(jīng)把沈慶余堂摸了個底掉。
這才跑過來要些雜花錢。
店里只有黑娃一個值守，晚上還真不安全。
即便把老婆孩子接過來，又能如何，不過是眼睜睜看著這些耗子把值錢的家當(dāng)全搬走。
“多謝大哥提醒，家里耗子的確不少，不過我打算請些貓進(jìn)來看家，定不會讓耗子猖狂?！?p> 張蒼水不卑不吭，心里已經(jīng)有了盤算。
張家衛(wèi)的孩子除了讀書習(xí)武，大部分時間沒事干，過來看場子正好，還不用給錢。
在店鋪待上幾天，名聲傳出去，耗子們也就老實(shí)了。
“東家，這是我大哥燕志飛，人送外號虛日鼠，怎么滴，你的貓抱出來看看?！?p> 下首的人言語不善，擼起袖子，一言不合便要開車。
張蒼水決定先禮后兵。
江湖上的朋友認(rèn)識些無傷大雅，對方要是貪得無厭，那就別怪我腹黑了。
“黑娃，柜上請一兩銀子來?！?p> 黑娃沒見過這種陣仗，心里發(fā)虛。
取銀子的手都在打顫。
他哆哆嗦嗦的把銀子放在八仙桌上，趕緊溜到張蒼水身后，束手而立，大氣都不敢出。
虛日鼠燕志飛不屑的看了銀子一眼，干咳一聲。
“咳！”
手下立刻會意：
“這只貓不錯，可惜小了點(diǎn)，怕是抓不了老鼠。東家鋪里有大一點(diǎn)的貓嗎？”
張蒼水扭頭看了一眼黑娃，示意他俯身聽話。
黑娃俯身，把耳朵湊到張蒼水嘴邊：
“鄧禹他們在萬全大街的雜貨鋪買糖糕吃，讓他們趕緊過來，別忘了帶上家伙?！?p> 黑娃點(diǎn)頭，應(yīng)聲而去。
“燕大哥，店鋪剛剛開張，還沒有進(jìn)項(xiàng)，自然養(yǎng)不起大貓。這只一兩的小貓還是從家里帶來的。您若不棄，煩請收下，當(dāng)我認(rèn)你這個大哥，中午我請三位大哥吃酒?！?p> 張蒼水還算識相，處處忍讓。
不過一兩銀子就想打發(fā)，以后還怎么騎在你頭上撒尿。
萬全大街上的商號要么有錢，請得起看家護(hù)院，花得起銀子追殺老鼠。
要么跟本地官府有勾連，后臺硬。
將軍廟街的商號次一些，有背景的不多，大部分都是小本生意。
平日里能詐出三瓜兩棗當(dāng)做吃食。
總歸是不多，但也不敢多詐，都是本地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眼前這個張蒼水是個外來戶，無權(quán)無勢，不把你詐干凈，難道等著過年。
三個長工在店鋪吃喝拉撒睡，一個月薪俸也得五六兩銀子，一年不得60兩。
得，
客氣一些，索要100兩不過分。
不然真給你家當(dāng)長工，看你能不能受得了。
“咱家不善喝酒，還是請東家，買只大貓吧。我聽說萬全大街上的商號都是買百兩銀子以上的番貓，又聽話又能替主人消災(zāi)。東家你看如何？”
這是沒得談了。
這幫耗子純粹是底層二流子，成不了氣候。
張蒼水打消了結(jié)交的心思，板起臉說道：
“三位大哥喝茶?！?p> 然后端起茶杯自顧自的喝起來。
三位對視一眼，面露兇相。
既然不識抬舉，那就把話挑明了。
“小子，你出去打聽打聽我們?nèi)齻€的名號?！?p> “老實(shí)給錢，我們保你平安。不然的話，你等著！”
“大哥喝茶，喝茶?！?p> 張蒼水答非所問，笑嘻嘻的請喝茶，旁的話一個字也不說，等著鄧禹他們過來。
耗了一刻鐘，燕志飛不耐煩了。
他蹭的起身，在屋里的貨架上轉(zhuǎn)悠。
然后扭頭給小弟使眼色。
三人全部來到貨架，物色值錢的家當(dāng)。
隔壁店鋪里歡聲笑語。
三個掌柜湊在一起喝茶。
“小屁孩還想學(xué)咱們做買賣，毛都沒長齊呢，哈哈哈?！?p> “這會兒怕是褲子都濕了?！?p> “我托人查過了，店鋪掛在李成蹊名下。各位認(rèn)識這位爺嗎？”
“李成蹊？哪來的？不認(rèn)識。嘻嘻嘻...”
“行啦，不要幸災(zāi)樂禍了。小小年紀(jì)敢出頭做買賣，某倒是佩服?？上Щ鸷虿粔?，怕是要熄火啊?！?p> 從他們的對話看，三位掌柜明顯不是一路人。
有的看熱鬧，
有的替張蒼水擔(dān)心。
還有一位幸災(zāi)樂禍，恨不得張蒼水倒霉。
街上其他店鋪大體都是這三種態(tài)度，等著看張蒼水的笑話。
商人逐利，
商人奸詐，
商人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
古來如此。
像那位替張蒼水操心的商人，鳳毛麟角。
而成就大事業(yè)的，往往也是這種人。
正所謂修合無人見，存心有天知。
商人重信重義才能長久。
此人叫陳發(fā)吉，年方四十，本地人士，經(jīng)營的是鐵器買賣，就在沈慶余堂對門。
店鋪不大，足夠一家人吃食。
陳發(fā)吉想做大買賣，奈何天不答應(yīng)。嘉靖三十年茶馬互市，他賺了一大筆錢。
茶馬互市一關(guān)閉，沒了韃子客戶，如今吃老本過日子。
沈慶余堂店鋪內(nèi)，燕志飛的小弟來到后堂，看到了張蒼水精心制作的四面屏風(fēng)，大呼小叫的呼喚燕志飛驗(yàn)貨。
老鼠們偷完東家逛西家，見的好東西多，一眼看出這四面屏風(fēng)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