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后的陽光灑進(jìn)正堂,正堂內(nèi)茶香裊裊,兩個容貌極為相似的男人相對而坐。一個臉色陰沉,一個輕松愜意。
蕭嶸說:“徐靜嫻失了孩子你應(yīng)該聽說了。”
原本,蕭嶸計劃在年后上奏請調(diào)離京繼續(xù)守護(hù)北境。奈何他同祖母、母親在年宴上的鬧騰惹怒了皇帝,皇帝便壓著他的奏疏不批。
這一拖便是兩個月,此時北境冰雪融化,春水潺潺,嫩綠的草原上開遍五顏六色的花,正是風(fēng)景最好地時候。
而皇帝,終于肯放他走了。
即便奏請已批,蕭嶸還是被皇帝叫去了書房好一通訓(xùn)斥,這讓那時的蕭嶸恨不得同皇帝打一架。皇帝訓(xùn)斥他的主要原因,是他們國公府一家對長公主不敬。若沒有蕭崢數(shù)月間每日去別莊求見長公主,皇帝才不會原諒他們國公府。
蕭嶸面上告罪,內(nèi)心卻覺屈辱。
他與父親守衛(wèi)北境,有家不能回也罷了,偏還要腦袋別在腰間隨時可能喪命???,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讓皇帝對他們家寬容幾分。不過是在宮宴上受了些委屈,皇帝這做哥哥的就變著法的為長公主出氣。
如今氣出了,他們家終得自由。
但這些說給弟弟聽,他能聽得進(jìn)去嗎?
原本在別莊里的長公主一直拒絕見蕭崢,蕭嶸覺得這離他倆合離的日子不遠(yuǎn)了,誰知他竟在這時住進(jìn)別莊。
滿心對皇族地不甘與怨恨全部轉(zhuǎn)向了蕭崢,蕭嶸覺得自己這個弟弟沒出息極了!若他們年輕個五六歲,蕭嶸這做哥哥的一定打他一頓。
此時,他看著蕭崢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心中更氣。他說:“你就是這樣做父親的?你一句話不說還是人嗎?”
“大哥,我同靜嫻沒有什么?!笔拲樂畔卤樱瑢@件事生出了惱意。
蕭嶸看懂了弟弟的表情,他卻不在意的說:“她在你大婚前回到京城住在家里,你……”
“大哥為何會以為她住在家里我便能與之有什么?這樣說來大哥與父親那時也住在家里,難道……”
“這是你跟哥哥說話的語氣?父親若是聽了你這些話,肯定要拿鞭子抽你?!?p> 蕭崢嘆息一聲,“我曉得你在想什么,你就不怕疼愛妹妹的皇帝一怒之下讓我蕭家再無翻身之日?那是皇帝,豈容你我臣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
“說到臣子,難道你要一輩子守著女人過日子?你的志向呢?”蕭嶸怒其不爭地說。
“殿下現(xiàn)下懷有身孕,身為丈夫怎能在這時離開她。”蕭崢蹙眉,顯然他仍未能忘記心中報負(fù)。
“她身邊有仆從無數(shù),陛下又賜了有經(jīng)驗的生產(chǎn)婆子,哪里用得到你?”蕭嶸更怒,“我已向陛下請旨讓你領(lǐng)個差事,不日便有旨意下到你手里?!?p> 蕭崢眼睛一亮,“陛下愿意讓我領(lǐng)差事?”
“長公主的夫君如何能是個困于內(nèi)宅的無能男子?!币姷艿苎凵裾?,他知道自己的話太嚴(yán)重了,便道:“你總要給侄兒立個榜樣,不可甘心守在內(nèi)宅。”
蕭崢眼中閃過一抹光,道:“大哥說得是,雖說這孩子未來無論是男是女都能得個爵位,可若是德不配位,京中勛貴只怕要說我與長公主養(yǎng)了個紈绔出來,而我這個做父親的若不能立個好榜樣,孩子如何上進(jìn)?”
看著弟弟那副為孩子操碎心的模樣,蕭嶸多少是有些羨慕的。但若讓他妥協(xié),他自知無法隨隨便便娶妻生子。
既如此,蕭嶸在心里告訴自己,好好對待未出生的侄兒就是。
“你心里明白就好,我走了。”蕭嶸嘴角帶笑。
“我送大哥?!笔拲樃鹕?。
兄弟二人走出房門,正看到長公主走向這邊。她身邊沒人伺候,盡管肚子不是很大還是驚了兩個男人。蕭崢幾步上前扶了她的手臂,叮囑她小心謹(jǐn)慎。
“我沒事。”長公主看到蕭嶸,道:“大哥這便走了?不如留下用餐。你與夫君就要分別,這一別只怕一年半載的又見不到面了?!?p> “微臣惶恐?!笔拵V撩開衣擺跪下,道:“臣守衛(wèi)邊疆心甘情愿,骨肉分離也是無可奈何。適才臣多有無禮望殿下恕罪?!?p> 長公主嘆息一聲,“蕭世子快輕起。世子既要走,本宮便不留了。駙馬……”
“臣在?!?p> “你且送一送你大哥。”
“殿下身邊沒人可不行,我叫小廝送?!笔拲樥f。
蕭嶸暗地里橫了自己弟弟一眼。
“自家人如何要小廝送?”長公主道:“我沒關(guān)系的,棲梧、聽風(fēng)馬上要過來了?!?p> 但蕭崢顯然不愿意,兩個貼身大宮女正巧這時回來了。最后,蕭嶸由裘姑姑送出了別莊。夫妻兩個在園中散步,蕭崢一直嘴角帶笑,這怕是又遇到什么好事了。
長公主覺得這人一直在等她問,于是她問道:“大哥來找你做什么?”
“……”蕭崢覺得還沒有定數(shù)的事最好不說,免得皇帝改了主意。他空歡喜一場罷了,惹得長公主跟著空歡喜可不好。于是他笑著說:“沒有,只是來告別的?!?p> 長公主可不信蕭嶸來這邊只是為了告別,但他既不愿意說,她又何必勉強(qiáng)呢?
兩人沿著水池邊散歩,長公主想到了自己的兩個貼身大宮女。聽風(fēng)似乎想做蕭崢的妾,在聽風(fēng)以前她從沒覺得男人納妾有什么大不了,但是連自己貼身的侍女都惦記著他,讓長公主危機(jī)感爆棚。
“我現(xiàn)在身子重,你當(dāng)真不需要多一個人伺候?”
在這以前,這段話長公主說出來沒什么感覺。此時說出來,忽然讓人有種窒息的感覺。
“殿下又說什么笑話?”蕭崢一臉笑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同你白頭偕老就夠了?!?p> 長公主是不信這種話的,她想了想,道:“我向皇兄陳情給你個實職,你不是一直想為朝廷效勞嗎?”
蕭崢愣住,“殿下此話當(dāng)真?”
自己哥哥的話皇帝可能接受,也可能不接受。但若是長公主愿意從中斡旋,自己豈不多了一重保障?
想至此,蕭崢一臉驚喜地松開長公主的手,深深地向她鞠躬。
“你不必如此?!遍L公主忙伸手拉住他,“本就是我應(yīng)承過你的,我一直記得?!?p> 這一次蕭崢不但握住了長公主的手,還攬住了長公主的腰,“勞殿下幫忙走動。”
他不覺得讓自己的妻子幫忙走動有什么丟臉的,他們可是一家人。自己若當(dāng)真是棟梁,妻子臉上也會有面子。
男人突如其來的親近,讓長公主驟然有些緊張。感覺腰間的手掌分外滾燙,她不由得心中忐忑,再度提起舊事,道:“真的不需要安排人伺候你?我不會吃醋的。”
蕭崢臉上的笑意略僵,他說:“殿下又說笑了?!?p> 長公主想說自己沒有,見蕭崢一臉的不耐,她不禁有些委屈。這委屈甚至讓她有落淚的沖動,這怎么可能?自己本不是那么容易傷感的人……
身邊的男人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自顧自陷在自己的情緒里,他說:“我有殿下就很好了。殿下有我難道還不夠?”
“我沒有這樣想。”長公主真要哭了,比這更令她驚訝的是,自己為何忽然多愁善感起來,這完全不像自己。
男人忽然停住腳步,俯身吻在了長公主唇上。
這樣的結(jié)果讓她眼中浮動的熱意褪得干干凈凈,她從沒想過包子臉的自己有什么值得男人喜歡的。但這個男人愿意如此,她只余滿心歡喜與安慰。